东川的天气逐渐转凉，陈知悦双手不停地摩挲肚子才舒服点，她是上节课溜出来上厕所的。那时候四楼的厕所都被占满了，她不得已跑到三楼上厕所，一蹲就是半个钟头。
从隔间出来，小腿有些发酸发软，她一路扶着墙往前走。距离楼梯还剩下二十米远的位置时，她听见了熟悉的嗓音，停下脚步。
这里的位置比较偏，现在又是上课阶段，几乎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边。
陈知悦视力和听力都不错，很快就认出那两人是谁。她先是愣了下，脚后跟往后缩，想当无事发生地逃离现场，但又怕脚步声暴露自己。
男生双手插兜站在那，很正的眼透着股聪明劲儿，他忽然往后退一步。紧接着，女方纤细的手臂停在半空，伴随着委屈巴巴的啜泣声，女生自嘲地笑了笑。
“我追你这么久，你连一个拥抱，都不肯给我吗？”
“我们很熟吗？”路叙燃防贼似地往后退，眼里都是抗拒，“很早我就说过，大学毕业以前，都不会找女朋友。我的脾气，你多少也知道，不是吗？”
孙雯菲比他大一届，路叙燃从入校门的那天起，就是备受瞩目的那种男生。他们都说他有心上人，可她在想，如果她也对他好，他是不是也会喜欢她？一千倍不够，那就一万倍。
在学生处，除了必要的开会交接，她很少有机会能和他私下说上话。如果今年没和他在一起，再过半年，她就要去社会上实习了。
那样，她和路叙燃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只是想，现在不表明心意的话，未来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路叙燃的目光冷到怎么样也捂不热，甚至不留情面地直接打破她的幻想。她的眼睛瞬间暗淡无光，收回手臂，苦涩而勉强地笑了下，然后垂头丧气地下楼。
“抱歉。”
女生没说话，寂静空旷的楼道里传来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等她走远，站在不远处的路叙燃冷淡地支出声：“人都走了，还要偷听到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路叙燃偏头，猝不及防地与她的视线相撞。
这就尴尬了。
他眼里的聪明劲儿，显然不好糊弄。
“要不你加我，下次有人和我表白的时候，给你准备把椅子，坐我旁边？”
“别误会，我是来这边上厕所的。”
陈知悦边走边团手里的面巾纸，距离靠近，呼吸一度紊乱。抬头时，她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也不知他的心上人是何模样，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孙雯菲？
还挺有定力的。甚至不顾及以后共事的局面，也不给她留任何幻想的可能，真够狠的。
她的视线滑过银镯，上次看的时候，就发现有些老旧，他可能暗恋那个人很久了。
此刻，陈知悦有些心疼孙雯菲，随即她又想到了叶爽。
“你大学不交女友——”后半句话还没问出口，脸色忽然被一道倾轧而下的冰冷给彻底冻住了。路叙燃往前迈，眼神平静无波澜，偏偏用不正经的腔调对她说：“怎么，你也想？”
可能是上厕所顺带把脑子也给冲走了，陈知悦一时间竟找不到话去接茬，干巴地动了动唇。对上他微上扬的眉梢，她感觉自己这边的气场有些败下阵来。
“抱歉。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所以刚刚一时间看呆了。不好意思。”
“所以你是想….？”
陈知悦不置可否地盯他一眼：“我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自恋狂徒，一时间看傻了。”
“…...”
“我对你没想法..这么说吧，就算我找女生谈百合，也不会喜欢你。”
陈知悦莞尔一笑。
对眼的时候，路叙燃的思维有一瞬间凝固了。他的舌头舔了下舌尖，连眸色也柔了几度。他拖腔带调道：“那你打听什么？”
“嗯…是我的朋友对你感兴趣。”陈知悦离开，好心地承诺，“我不会把刚刚的事说出去的，你放心。”
“随你怎么说。”
“…….”
坐在餐厅没什么胃口，陈知悦只喝了几口汤，看眼江玲，意外地发现她正在看排队的窗口，人群中非常抢眼的男生，捧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常岁岁的肩膀，麻木地往前挪步。
正好从超市买到酸奶的叶爽走入，瞧她们两人在盯着一个方向，也看过去，惊呼：“我日！常岁岁的男朋友是尚淮源！”
音量有些大，小幅度掀起一片躁动，里头的人回头看几眼。
江玲下意识地收回视线。叶爽坐回座位，立刻开启嘲讽模式，“怪不得她那么得瑟，原来是和他在一起了！我死也想不到，她每晚说骚话的对象，居然是他？”
肚子舒服了点，陈知悦搅面条，吸溜一口，听叶爽吹男方的家世如何牛逼，她附和地点点头。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打完饭，不坐别的地方，就坐她们斜对面。
常岁岁腻在男生这边，浑圆的曲线匍匐在他的手臂，神气地撩头发，眼神娇媚。
叶爽翻白眼：“什么意思？她一副我们只配找丑男的嘚瑟表情，是嘲笑我们吗？好像她多了不起似的。”
陈知悦不感兴趣，反而是江玲忽然停筷，她胃酸翻涌得恶心。她没想到真正面对的时候，会这样装不了一星半点。“我等你们，我吃饱了。”
叶爽瞄一眼：“你才吃多少？就算常岁岁旁边坐的是无敌大帅比，咱也不能输，要吃得开心，知道不？”
江玲低眼，隔着两排座椅，不知道常岁岁在他旁边说了句什么，男生敷衍地撩眼皮，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呲溜呲溜，陈知悦又埋头喝了几口汤，微坐正时，发现七八个男生从西门那里涌入。其中一个是路叙燃，他闲散地握着瓶矿泉水，似乎是刚运动完，后脑勺的发丝有些湿，与人交谈时，随意地撸头发，看起来，心情似乎挺不错的。
叶爽托腮嘀咕：“要是男神能坐我们这里撑场子就好了。我实在是看不得她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陈知悦：“……”别吧。
“可惜了，他不会和任何一个女生吃饭的。哪怕是天仙。”
陈知悦：他配和天仙吃饭？
半晌，从嘈杂的人群里听见一声向日葵花，她微抬眼，没找到声音的来源，视野却被一道黑影遮挡。视线往上挪，眼珠震惊地转动。
“方便拼桌吗？”尚淮源在她们没拒绝前，直接扣下餐盘，“我坐这儿玩会儿游戏，等下就走，行吗？”
“你不是常岁岁的男朋友吗？”
“分了。”尚淮源面无表情，浑不在意。
陈知悦下意识地看眼江玲，不知道她介不介意，但她的表情像是冻住了，缓上两秒，对面的男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而斜对面的常岁岁气地摔盆，用尽全力瞪眼陈知悦，随后挎包离开，餐盘也没收拾。
似乎不在意她们的反应，一双眼睛盯着屏幕，玩世不恭得紧。
陈知悦闭了会儿眼，她们这里也没网络加持啊，他不会去别的地方吗？
正准备开口，正前方传来脚步声，路叙燃带着学生会的人浩浩荡荡地经过这里，他的眼神失焦直到王景朝她说“学妹好”时，他才把目光投过来，轻飘飘地停两秒又挪开。
即将经过时，他停下，随口问：“你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有人说：“他是尚淮源。”
王景眯眼，他没见过真人，看他坐的位置瞬间恼了，“操，你个撬我兄弟墙角的小三，还好意思来我们学校？也好意思坐她对面？”
陈知悦：“……”
尚淮源从始至终没抬头，噙着抹淡笑，似根本没放在心上，“哪位？”
哪位？王景气得瞪眼，后方的兄弟拦了下，路叙燃扫眼那一口未动的饭菜，不咸不淡地问：“我们学校的菜不好吃吗？”
“倒也不是，前女友给我买的。”
气氛紧绷。
两边僵持了十余秒钟。
有人吃不到葡萄酸，通鼻孔，嘁了声稀罕，有人则说他凭什么这么傲。
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环境里，一个手机铃响打破僵局，尚淮源不耐烦地接通，“对，分了….哭够了吗？挂了。”
动作行云流水，不拖泥带水，随便绝情到让陈知悦想起娜娜说的浪子一词，赞同地眨眨眼。
“感谢陪伴，我先走了。”
众人：“……”
尚淮源端起餐盘，走出座位，回头望一眼，懒洋洋道：“每个和我交往的女孩都说自己是单身。只能说，你兄弟运气挺差的。”
王景骂了一声，看人走向倒菜窗口，心想这人真欠揍，他看向陈知悦，征求认同，“还是我的儿子长得顺眼，是不是啊，知悦学妹？”
陈知悦：？？？
“走了。”
路叙燃往前走，后面的男生陆续跟过去，隔着三排桌坐下。
途径一场混乱，陈知悦回头时发现叶爽在发抖，“怎么了？”
叶爽看她清澈单纯的眼神，完全意识不到刚刚的战火差点烧到她这里，她从没见过男神会露出那样恐怖阴冷的表情，“没、没什么。”
吃过保济丸，陈知悦靠在阳台的栏杆处，难得今天是一个大晴天，风吹过来也不热，舒适的温度让她弯下腰，不知不觉合上眼。
砰的一声巨响，陈知悦被这声响惊得动了动睫毛。
回头看，常岁岁来势汹汹地闯入寝室，应该是刚刚哭过，所以眼睛有些肿，一见到她就吼：“都怪你！都是因为你，尚淮源才会和我分手的！”
江玲在厕所，叶爽觉得好笑，冷哼：“你被人甩了，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怪她？你是傻逼吗？”
“我追他，追了三年，他好不容易同意和我交往，因为你，全毁了！”
陈知悦本不想搭理，这一切都与她没什么关系，直到，常岁岁受了刺激，转身，把她的画板，重重砸在地上，画板瞬间砸出道裂痕，还在上面踩了一脚。
刺眼的很。
砸裂的声响极大，震得陈知悦的脑子嗡响。她快步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画板，这画板跟了她五年，手指心疼地摸索着上方的裂痕，一个跨步把常岁岁猛推到地上，咬牙切齿地喊：“常岁岁，你被人甩了，想出气，别把气撒到我头上！”
常岁岁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不就一个破画板吗？因为你，我丢了一整个青春，你赔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