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朦胧的梦。

    是一片海。

    我睁大眼睛痴迷地看着。

    是湛蓝轻快的海，我能看到看到在身边欢快游过的小鱼群，海底阳光照射下缓慢摇曳的水母触手，偶尔看到远处鲸鱼庞大的暗影在海中游逛。向上看，透过粼粼的海水，太阳的虚影摇晃着，海龟缓缓在我头顶经过，鳍状肢悠悠划动着，身子落下一小片影子让我看到了阳光的形状。恍惚间，我怀疑自己漂浮在空中，托举我的是空气而不是海水。

    2.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海？

    3.

    晃过神来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从大脑为自己编织的幻梦中惊醒过来——这么冷的天气，竟是起了一身的薄汗。牙关不自觉咬紧过，此刻已酸胀发疼。

    卡斯静静地立在我的枕头旁边歪着头打量我。担忧地咕咕噜叫着，厚软的尾巴扫了扫我的脸颊。

    又一次。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从柜子深处掏出一瓶深蓝色的魔药，凝神看着瓶身上用小刀刻出的丑陋痕迹，半晌才拧开盖子一口吞下。

    比沉淀在记忆里的味道还要令人反胃。可是我不明白，怎么会这么会是这个味道呢？又咸又苦，像眼泪、像海水。怎么会是这个味道呢？又涩又腥，像山楂、像血液。

    其实在意的怎么会是魔药的味道呢。一直都想不明白的是——怎么偏偏是我呢。

    太难喝了、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我不断擦着眼泪，细碎的呜咽声快要从口中溢出来。

    先离开寝室吧。

    赶紧离开好了、快点离开好了。

    4.

    往日里总有几人的斯莱特林休息室此刻空空荡荡。

    安静得要命。口中还泛着令人反胃的气息。我死死抱着双臂，身上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睡裙，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吹得乱飘，好像突然有了自我意识。

    实在受不了，于是哆嗦着手对自己施了一个保温咒。

    温度回暖的同时也慢慢缓过神来。我茫然地坐在沙发上，几乎自虐地强迫自己盯着玻璃墙壁。透过玻璃往外看，漆黑的湖水包攘着刺骨的寒意，恐惧像死神要扼住我的咽喉，心跳如鼓快震碎耳膜。

    一阵冷风吹过，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余光却瞟到一条巨大的黑影从眼前飞快游过。

    一股熟悉的悚然感顿时骇得我死死定在原地。大脑疯狂预警身体却动弹不得。

    快动起来，霍德利尔，跑，跑！我对自己尖叫。危险的预警已经来到，可是手脚仍不听使唤，好像从未属于过我一样。

    绝望涌上心头。忽得一声“霍德？”打破僵局。

    5.

    是拜蒙。也幸好是拜蒙。

    我想我看起来一定很狼狈，因为拜蒙看见我的瞬间眼睛里闪过了惊诧与不可思议。

    肩膀上忽地多了几分重量，裹挟着他身上的气息——是拜蒙的大衣。拜蒙用指腹轻轻擦去我的泪水，沉默半晌没头没脑地发问：“为什么苹果汁不能装饰贝壳？”

    “我做噩梦了。”驴头不对马嘴的突然回答。

    “还是那个梦？”

    我默默点头，看见他鼻翼微动，像是嗅到什么味道，脸色陡然一变，双手按上我的肩膀：“你又喝药了？”

    是。我的手指摩挲着瓶子上凹凸不平的划痕，小小的魔药瓶已然被我捂热。

    FOREVER。

    是他和我一起刻下的。

    6.

    做噩梦也许常见。

    但不常见的是，我从六岁那年起直到现在，都断断续续地做着同一个梦。

    ……

    那是一年冬天的圣诞节前夕，妈妈一边读着一封从遥远的莫德洼里寄来的信，一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和爸爸我们也许可以去精灵们所在的森林和格斯特一家一起度过这个圣诞节。

    “拜蒙的家乡——对吧？”我握紧拳头，满心都是即将看到拜蒙的喜悦，以及对将要看到美丽精灵们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