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

    有些人终其一生,灵魂都会被禁锢在一个地方。而有些人行走四方,注定在天地间寻一处安谧之所。

    卫予尘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路筝也会是这样的人。

    他们举家搬走之后的那几年时光,卫予尘都在学着如何尽快适应新环境,跟随父母预设的未来大方向努力。

    而路筝,在他看不到的时间里,也在野蛮生长着。

    像跟无坚不摧傲立风霜中的野草一样。

    从一个处处需要被他呵护的小哭包,变成了独立勇敢的少女。

    “对了,上次中秋跟国庆你们没回来,小颖还闹腾了一阵呢。”关河一边开车,一边寻找话题。

    不过话题自然是跟副驾驶座上的林如芳说的。

    至于后座的两个小屁孩,跟小颖差不多大的年龄,压根也没想让他们参与话题。

    小颖是关河在孤儿院认下的妹妹。

    他自己被林如芳的父亲林松江资助,考上了一所当地的一本艺术院校,毕业后就留校任教了。平时没课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守着那间竹刻店。

    那店是林松江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曾经也为不少达官贵人做过活计儿。毕竟传承下来的手艺活儿,到他们这一代,也不容易。

    但也算是庆幸的。

    早些年,受到外来文化和网络新文化的影响,这些传统的手艺活儿不被重视。后来这几年,全国开启了保护传统文化,宣扬传承民族艺术文化,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等一系列口号此起彼伏。

    咏荷镇这所近海的偏远小镇上,终于热闹起来。

    连同镇上唯一那家百年老作坊的竹刻店。

    林如芳婚后第七年,就跟着陆徊在嵇城买房扎根。而那时,关河刚工作没几年,带着小颖一起留在了林家,当了林松江的弟子和干儿子。

    他的竹刻手艺虽然没有林如芳好,但好在可以凭借这门手艺养活自己和小颖,顺便还能照顾年迈的师娘。

    “小颖该上高中了吧?”林如芳问了一句。

    她记得自己当初走的时候,那孩子哭得可凶了。

    关河笑笑:“嗯。过完这个年,夏天中考结束,秋季就该上高中了。”

    “你打算让她高中去哪儿念书?”林如芳问。

    毕竟孩子的教育问题,一直是身为家长们永恒的热门话题。当年她和陆徊,就是为了孩子们的教育问题,所以才去了嵇城。

    咏荷镇虽然安逸,环境好,但它的教育资源相比嵇城而言,确实是硬伤。

    关河苦笑,有些头疼说:“我是打算让她报考路筝的学校的,或者嵇城其他几所高中。但这孩子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她还小,能有什么想法。”林如芳沉声道:“咱们都是过来人,上学有多重要,考一个好大学有多重要,咱们可比这群小孩最有发言权了。你好好劝劝她,咏荷镇虽好,但她总要学会成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后座的路筝听到林如芳的话,整个人顿住。

    她从来没有想到,这样和卫予尘如出一辙的话,竟然有一天会从她妈妈口中说出。

    很久了,路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从母亲口中说出。

    他们一家在嵇城扎根后,爸爸陆徊忙于工作,林如芳一边工作一边又要照看家里,将自己从一个有着兴趣爱好的人变成了一个疲于应付工作和家庭的妇女。

    有很多时候,路筝都会觉得林如芳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麻木的机器。

    在这个家里,她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很低很低。低到有时候路筝都会怀疑自己,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

    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了,一个三十好几的女人,身上背负着工作和家庭两座大山,有多艰难。

    而她,不想妈妈那么累。

    车子十几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

    乡下小镇的环境不错,宅院大多是四合院那种。

    路筝刚打开车门下去,就被人给熊抱住。

    “鹿鹿姐!”

    一个短发的跟路筝差不多高的女孩紧紧抱着她,怀里的路筝先是一愣,接着便微笑起来:“小颖?”

    名叫小颖的女生松开她,欢喜道:“前几日就听姥姥说你们要回来,我还不信呢!说是中秋和国庆被放了鸽子,等到年跟跟前回来的话,让你们做冷板凳!”

    路筝被她逗笑。

    身后卫予尘已经下车,看着闲聊的两人,随后主动去车后备箱那里,帮林如芳拿东西。

    关河瞧着身旁站着的卫予尘,好奇问:“这就是之前徊哥领回来的那孩子?”

    林如芳点点头,从他手中拿过礼盒。

    卫予尘在一旁接着关河递过来的其他东西。

    “叔叔好,我叫卫予尘。”

    也许是少年敏感,也许是对方的眼里透露了太多。卫予尘总觉得,关河看向林如芳的眼神中,夹杂着某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但至少目前来讲,关河给他的感觉,还算不错。

    人也亲切,随和。

    “小颖。”林如芳将手里的一套唐装递给她,“给你带的礼物。”

    小颖转头看过去,双手接过礼盒瞧了一眼,再抬眸看向林如芳,惊喜道:“芳姨,这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套吗?”

    林如芳点点头:“一会儿自己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小颖将礼盒先塞到路筝怀里,然后冲向林如芳,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芳姨,我爱你!”

    “谢谢你,这个新年礼物我很喜欢!”

    松开林如芳以后,小颖便察觉关河和林如芳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她目光转向卫予尘,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人:“你是谁?”

    卫予尘淡淡一笑:“卫予尘。”

    “卫予尘?”小颖喃喃道。

    她第一次见卫予尘,便觉得这个长得俊俏去的小哥哥给她的感觉很冷。

    虽然他是笑着和自己说话,但却让她感到一股疏离之感。

    “小颖。”路筝唤了一声,叫她过去。

    小颖应了一声后,路筝挽着她胳膊催促道:“快点,我们一起进去吧,我好久没见姥姥了。”

    两个小姑娘互相挽着对方,在三人注视下,蹦蹦跳跳地进门。

    不久后,卫予尘也跟着林如芳和关河进去。

    小院入口处是一道墙,墙上刻有梅兰竹菊的花以及对应的诗句。

    关河带领他们从侧边的入口进去。

    穿过中庭,便是林如芳母亲,路筝姥姥莫尹容所在的客厅。

    客厅连接着厨房,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卫予尘听到路筝声音的时候,她正端着盘子跟小颖从厨房出来,往客厅方向去。而客厅门口,正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身子骨虽然看着不利索,但精神面貌不错。这是卫予尘的第一印象。

    “妈,您怎么一直站着,快进去坐下。”林如芳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急忙上前去扶人。

    莫尹容固执地站着,没有进去休息。

    她看了卫予尘一眼,问林如芳:“这是谁家的孩子呀?看着有些眼熟。”

    林如芳回头望了一眼卫予尘,她并不知道卫予尘见过她母亲,也更不知道卫予尘小时候还来过她家里玩。

    当年那件事后,失去记忆的不止是路筝,也有林如芳。

    陆徊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的说法是刻意回避伤痛,选择性失忆症。

    所以在陆徊带卫予尘回路家的那个晚上,只有陆徊本人对卫予尘的身世清楚。

    “姥姥,他是我爸爸同学的儿子,叫卫予尘。”路筝飞快走到莫尹容身边,双手搀扶着她的手臂,看向卫予尘,向她解释道。

    莫尹容如今上了年纪,记忆不大好,再加上当年那件事的刺激,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卫予尘三两步上前,来到老人身边,差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她刚才那句话,让卫予尘梦回小时候。

    那时的他,经常背着熟睡的路筝,将人送回来。

    几乎每次都是莫尹容在门口等着的,一来二去,人也就混熟了。莫尹容有时也会给他好吃的,好玩的一些东西。

    偶尔也会留他吃饭。

    那是他年幼时除了爸爸妈妈外,在这咏荷镇上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叫人啊,愣着干嘛?”路筝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卫予尘这才收回乱飘的思绪,只是一开口,就让路筝惊掉下巴。因为他看着莫尹容说:“姥姥好,我是小尘啊……”

    这话一落,路筝当即赏他一个浮空耳刮子:“乱叫什么呢?这是我姥姥。”

    “你应该称呼奶奶才是。”

    路筝这话说的没错。

    咏荷镇上,统一称年迈的女人为奶奶,男人为爷爷。

    就在卫予尘纠结要不要改称呼的时候,莫尹容却看着他开口:“没关系,就叫姥姥吧。你这孩子我看得心生欢喜的很。”

    说罢,一只手伸进口袋里,过会儿掏出来一块大白兔奶糖,然后颤巍巍走到卫予尘面前,盯着他说:“姥姥给你的,拿好。”

    卫予尘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一旁路筝看得羡慕嫉妒恨,喃喃自语:“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他啊?”

    “姥姥,您看看我,我也想要一个大白兔奶糖。”

    林如芳笑笑,弹了她一个脑瓜:“都上高二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路筝瞥着小嘴小声巴巴:“高二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宝宝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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