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快点跑。

    再快一点。

    如果被追上了,会被杀掉吧?

    吉香急切地催促着身下的马匹,马蹄在狭窄的小路上狂奔。她一边驾着马,脑子里不停回闪过她拿着匕首刺入的迪卢克胸膛的那一幕,那张矜贵的脸第一次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在此之前,这个男人,曾经是她人生中最崇敬的男人,做女仆时的仰望,做妻子时的温馨,这一切都如梦一般。

    可是这一切,在得知奥古斯特死亡的真相之后便如琉璃一般碎掉了。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随后被风吹散。

    头顶乌云密布,即将酝酿着一场大雨。

    她要赶到望风角,那里停着一支璃月的船队,只要在今晚之前准时到达那里,便可以坐船离开蒙德。

    筹谋了那么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开了。

    好望角距离蒙德有很长一段距离,也许今天一整天都要赶路,还要提防着是否有人追来。好在从蒙德酒庄离开这么久,一切都很平常,似乎没有人追来,也没有人将她拦住。

    甚至太过于顺利了,反倒让人不安起来。

    ………

    迪卢克躺在床上,转头望着窗外,空中纷纷扬扬的雨丝,有下人前来敲门进来回禀。

    “找到人了吗?”迪卢克问道。

    “还没有,老爷。”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

    “好像是望风角的风向。”

    望风角……望风角……她往那个荒无人烟的方向去做什么?难道那里有她的亲朋好友?

    不,不对。

    突然,仿佛一道闪电在迪卢克的心头闪过。

    “传信给望风角附近的人马,拦住她!”迪卢克当机立断,他捂着伤口从床上下来,“还有,备马,我要出门。”

    “老爷,您的伤口……”

    但是在触及到迪卢克无容置疑的眼神时,他还是照办了。

    ……

    吉香在荒无人烟的望风高地上冒雨前进了很久。只要越过前面的山岗,就要到了。

    她骑在马上,远眺着山的那边,雨丝细密地落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裙,粘在身上湿漉漉的。

    今早没吃东西,骑了一天的马。

    又冷又饿。

    她抚摸小腹,那里微微凸起的触感给了她些许安全感。

    宝宝,妈妈会带你离开这里,找一个新家。

    吉香双腿一拍马肚,马匹便开腿往前奔去。穿过重重密林,即将拐上道路的转弯处时,吉香却发现了不对劲。

    在前方的路口处,疏疏落落站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吉香认出了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那是迪卢克的地下情报网成员。

    她立即勒马停下,不敢往前。

    吉香只觉得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怎么忘了。

    以为只要没有人追来一切都万事大吉。

    可是迪卢克他拥有一个遍布蒙德城的庞大的地下情报组织,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覆盖在蒙德的每一寸土地上。

    即使远在千里之外,只要隔空发送一个信号,在任何地方都有人替他做事。

    吉香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迪卢克不会放过她。

    她转头望了四周的地形,左边是沼泽湿地,人一旦进入也许会陷入淤泥中,右边是又高又陡的悬崖峭壁,无法往上攀爬。

    只有那个路口。

    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林中的树叶被雨水冲刷得沙沙作响,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马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打了几个响鼻。

    吉香下了马,怕引起他们的主意,只得轻轻拍了马臀,让它去往密林深处。

    她怀中抱着包袱,在躲在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下面,勉强躲避了一些雨丝。

    也许,不久之后他们就会离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吉香躲在石块下面悄悄等待着。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等得吉香浑身发冷,他们却一丝想要离开的想法也没有。

    她摸了摸身上的包袱,那里装着一些武器,如小型炸弹,折叠刀,迷药……这也是她离开前准备的。

    可是四五个大汉围着,她实在是没有把握可以战胜他们。

    她实在是没有时间了,璃月的船就停在海岸边,最迟的登船时间是下午六点。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点了,但是她实在是不能耽误了。

    也许奋命一搏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她掏出一把刀刚想从石块下面站起身时,有马蹄声从她来时的方向遥遥传来。

    来的是两匹马。

    吉香朝来人的方向望去,马匹越来越近,等看清楚那两张脸后,一股无法形容的绝望攫取了她的心头。

    来的人是迪卢克和凯亚。

    迪卢克脸色苍白,身上还缠着绷带,眼神愈发寒冷,而凯亚也少见的脸色严肃。

    他们骑马穿过树林,走到前方路口,和把守的几个男人交谈。

    迪卢克的谈话声隐隐传来:“一路过来都没有看见?不可能……”

    “一定是躲在哪里了。”

    吉香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她听到上下牙冠打颤的声音。

    完蛋了,走不了了。

    如果说和那几个守卫拼死挣扎还有一半的可能性的话,现在这两个人在这里,这种可能性直接变成了零。

    她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开始后悔自己的优柔寡断。

    如果自己不那么犹豫就好了,如果早点做出决定就好了。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颊边传来轻柔的触感,她转过头,发现眼前漂浮着一团散发着蓝绿色光芒的漂浮物,如一团云朵一般,像是金鱼的形状,尾巴在空中轻轻舞动。

    这是仙灵!吉香惊讶地睁大眼睛。

    在蒙德人口口相传的传说中,野外的人们偶尔会遇上仙灵,仙灵是个喜欢引导人类的伟大种族,跟着它们一直走,便可以找到珍贵的宝藏。

    那团仙灵围着吉香绕了一圈,然后朝另一个方向飞去,停留在距离吉香五步的地方,似乎是在等着她。

    吉香明白了,仙灵是在给她指路。

    她站起身子,跟随着眼前的仙灵往前走去,拐过弯弯绕绕的树木,仙灵停在了一个洞口前面。望着黑黢黢的洞口,吉香有些犹豫。

    仙灵率先进入洞中,它的身体散发着荧荧光芒,照亮了里面的道路。

    吉香下了决心,也跟着进去了。

    她跟随着仙灵行走在狭窄的山洞中,身旁是潮湿的山壁,周围很安静,吉香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仙灵则在前面安静地带路着,美丽的身姿在空中舞动。

    在阴暗的环境走了好一会儿,前方赫然出现了明亮的光芒,山洞的出口到了。

    吉香踏出洞穴,环顾四周。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穿过了封锁线。

    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刷着她的头脑。

    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跑,就可以到达望风角。

    吉香又惊又喜,她扭过头,想要感谢带路的仙灵,眼前却没了那个美丽灵动的身影。

    仙灵走了。

    她朝身后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背起身后的包袱,迈开步伐往前跑去。雨丝打在她的脸上,带着凉意,可是令她惊讶的是,她的心情却如此轻盈。

    离开这里,也就意味着和这里的往事告别。

    温迪,奥古斯特,迪卢克,凯亚。

    这些人,她爱过恨过也被伤害过,而这一切,都要随风而逝了。

    前面就是望风山崖,船队的人就是让她在那里等着,快到了。

    纵是劳累不堪,她的脚步也愈发加快起来。

    终于,她跑到了边上,可是眼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和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吉香傻眼了,船呢?

    她用眼睛细细搜寻了一番,果然在岸边看到了一艘巨大的船队。可是,她要怎么下去?

    "喂---站在上面那个人!"

    一个嘹亮英气的女声从悬崖下面遥遥传来,吉香看到床头立着一抹红色的身影。

    "喂----你是那名叫做吉香的客人吗?就等你了!快跳下来!"

    "放心吧!我会接住你的!"

    跳下去?

    开什么玩笑?

    会摔得粉身碎骨的吧?

    吉香朝悬崖下望去,只感觉双腿发软。

    这时,身后传来紧凑的马蹄声,吉香回头望去,心脏骤然缩紧。

    是迪卢克和凯亚。

    他们追上来了!

    "不要过来!"吉香冲他们大喊。

    凯亚和迪卢克立即勒住了马匹,停在距离吉香不远不近的距离。

    "别冲动,夫人。"凯亚朝她摊开手,说道,"那边的山体似乎不是特别稳固,千万别摔了。"

    吉香回头望了一眼,恐高让她头晕目眩。

    迪卢克也说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回晨曦酒庄再好好谈谈。"

    吉香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吉香还是摇摇头,她望着男人苍白的脸色和胸膛缠着的纱布,他的胸前,有着自己刺下的伤口,自己今天差点是杀死他了,心里面不知道是爽快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

    她只知道,奥古斯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永远,不可能再原谅迪卢克。

    迪卢克暗红色的瞳孔深深望着她,面色变得晦暗不明起来,他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杀我,那回到晨曦酒庄,你还有大把机会。"

    这时,凯亚插嘴进来:"等等,等等,怎么聊到杀来杀去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吉香,这其中可能存在误会。"

    什么误会,吉香悲戚地想,而你接近我的目的,不也是为了用我的身体献祭,解开族人的诅咒吗?

    她摇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赌气说道:"即使是误会,我也不想解开了。"

    说完,她后退几步,转身朝悬崖外的方向纵身一跃。

    "吉香!!"

    她听到两个男人冲她大吼的声音,在坠落的前一秒,她还看到了两双目眦欲裂的双眸。

    吉香的身体直直往下坠落,如同折翅的白鸽。

    凛冽的山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失重感攫取了她的心头,极速的下落中,山崖上的人影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这时,一双手环过她的腰间,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欢迎登上南十字号,女士。”

    一张美丽而英气的女子的脸出现在眼前,左边盖着红色的眼罩,红色的瞳孔,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两人一起落地后,吉香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子。

    她穿着紧身的红黑相间裙子,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裙身缀着一排蝴蝶结样式的绳子,裙子的下摆开叉到大腿间,露出修长流畅的长腿,着装的风格很独特,也许是璃月的风格。

    "哈哈哈,你很勇敢嘛。"女子笑着说道。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豪气和爽朗。

    "谢谢你接住我。"吉香道谢道。

    "客气啥,到了我的船上,就是我的朋友,对了,我叫北斗,你叫什么?"

    "我叫吉香。"

    "吉香,好名字!"

    这时,船上的水手喊她大姐头,似乎有什么事要请示她。

    "看你身上湿漉漉的,刚刚淋了雨吧,快去房间换衣服吧,换好衣服出来,今晚记得来聚餐哦,庆祝我们的起航!"

    那名叫做北斗的女子亲昵地拍了拍吉香的肩膀,转身过去了。

    “扬帆起航!起航!”

    吉香听到似乎是副手的男人在大声喊道。

    过了一会儿,船只便缓缓驶离岸边。

    吉香找到自己的房间号,她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山崖上两个身影依旧站在那里,正朝着这里的方向凝望。

    她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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