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送了我一个金库。

    有人送了我一个金库。

    有人……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宛如一个幽灵般飘荡到礼堂门厅前。那枚钥匙此刻躺在我的校服袍口袋里，我感觉浑身都因它而滚烫。

    “嗨，杨？”

    我抬头，看见一双碧绿的眼睛。站在我面前的是哈利·波特和他的好朋友罗恩·韦斯莱，两个人刚刚急匆匆地从礼堂里走出来——我注意到赫敏没有和他们一起——韦斯莱的两颊还鼓着，我猜他下桌之前给自己嘴里塞了个鸡腿之类的。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韦斯莱对波特嘟囔道：“那个女疯子说的话不能信！”而波特正局促地揉着他自己的头发，那一头黑发看着更乱了。

    放在往常，我很愿意和他们寒暄两句；赫敏的朋友姑且也可以算作我的朋友。但现在我有更要紧的事：“嗨！看来我错过了午宴。弗立维教授在里面吗？”

    波特点点头。

    “谢谢，圣诞快乐。”在我匆匆道谢，即将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波特突然叫住了我：“杨，呃，我是说，下一次的魁地奇比赛是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劳。”

    我扭头去看他，镜片后面那双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情绪，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紧张，也可能是他的眼睛本来就如此漂亮深邃。他又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说：“你会来看吗？”

    罗恩·韦斯莱在一旁兴奋地说：“对了！杨，你绝对不敢相信：哈利收到了一把火弩箭！”他似乎完全忘记了我所在的学院是他们的对手，我怀疑他今天就算碰见斯内普也会兴高采烈地说出这句话。

    在我迷茫的目光下，波特解释道：“——是现在世界上最快的型号。呃，当然不是说格兰芬多一定会赢的意思——”（韦斯莱戳了一下他的肋部）“——我是说，拉文克劳的表现也一向很精彩，也许……下次比赛，你愿意见识一下？”他又开始揉他的头发，他的刘海变得更乱了。

    我有点犹豫。老实说，我对魁地奇一直不感兴趣。偶尔骑上扫帚飞一飞是很有趣，可加上几个横冲直撞的球，这运动就变得不那么令人享受了。自从去年某次比赛，一个发疯的游走球把我从看台上撞下去之后，我就吸取教训再也没出现在魁地奇场上面。

    随即我又想起哈利·波特上局比赛被摄魂怪误伤而掉下扫帚的事故。身为魔法界的救世主（这个词来自预言家日报），我和黛拉一直认为他可能拥有某种特殊的体质，导致每一学年他都会参与进一些惊险刺激的大事。今年他被占卜课的特里劳妮教授预言了“不祥”的事已经在拉文克劳内部成为一个公开的赌局。然而我个人认为“不祥”纯粹是无稽之谈，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选占卜课而选了麻瓜研究……

    ……扯远了。总之也许他此刻非常需要大众对他表示出支持，又也许火弩箭确实是个拉风到令人忍不住分享给全世界的礼物，所以他才顺便询问了我。

    最终，我在他充满希冀（也许？）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我会的。比赛加油。”

    “那么，到时候见。”他似乎一下松了口气，拽着罗恩·韦斯莱和我说了再见，两个人向塔楼的方向走去。

    大厅里欢庆的氛围仍未完全散去。我一眼就看见赫敏那头蓬松的卷发，她正对麦格教授说些什么，对方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邓布利多戴着一顶滑稽的帽子，坐在桌边乐呵呵地吃着布丁。两个一年级学生正在好奇地打量圣诞树边飞舞的小仙子。几位院长见我进来，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很快又都散去，但还是让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桌子上坐满了老师，而我要找的人正好坐在长桌的尾端。于是我加快脚步向他走去。

    弗立维教授正端着一杯热可可，半眯着眼睛。我心里觉得很抱歉打扰他的假期，但事态实在万分紧急。

    “教授，我有些事想请求您帮忙。”我尽量低调地说。然而不幸的是，弗立维教授恰好坐在邓布利多和斯内普教授之间。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分别来自左右的两道目光，让我如芒刺背。

    弗立维教授醒了过来：“噢，玛格丽特！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孩子？是不是那份工作——”

    “不是！批改一年级的作业很简单，我没遇到什么难题，”我尴尬一笑，“是另一件事。”

    “你看，教授，我的朋友不多，”我不安地搓了搓手，“据我所知，他们恰好都不是什么富贵之家，虽然他们也都知道我的经济情况比较特殊——”

    我似乎听见旁边斯内普教授带有嘲笑意味的轻蔑的鼻息。梅林，看在今天是圣诞节的份上，我真的不想再接收他的嘲讽了。

    “——呃，我的意思是，显而易见，他们应当没有慷慨地赠予他人一整个金库的能力。”我继续小声解释说。

    然后在弗立维教授不解但鼓励的眼神下，我把手伸进口袋，将那枚闪着金光的钥匙拿了出来。

    “但今天早晨，我收到了这个。”

    为了能清楚明白地快速讲完这件事，我没有等任何人的反应，继续道，“书上说将古灵阁钥匙作为圣诞礼物赠予他人是有法律效力的。但我完全不知道送礼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个金库的钥匙。但既然它是纯金的，那应该属于一个古老的家族。我猜测这是一个知道我的状况的人，但并非我在学校的朋友，同时他或她名下也许不止有一个金库……”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能请您帮我查查明白吗？”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点微小的希冀没有说出来——也许送礼的是我素未谋面的家人。但我很快又告诫自己，不可想太多，他们既然决定将我丢在孤儿院，断没有再回来找我的道理。

    片刻后，我意识到礼堂里一片寂静。

    两个低年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现在在桌边的只有几位教授和赫敏。我求助地看向弗立维教授，发现他仍然沉浸在震惊当中，而旁边斯内普教授也皱起眉头沉思起来。赫敏也停止了和麦格教授的交谈，和我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目光。我又看向邓布利多，这位素日来无比慈祥的白胡子老头，他的镜片正闪着一丝锐利的光，端详着我手里的钥匙。

    半晌，邓布利多教授在我迷茫的注视下接过了它。他表示：“无论如何，在这个节日，这真是一份令人惊喜的馈赠。”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也许对一个经济状况捉襟见肘的孤儿来说，这确实值得庆贺，但我已经14岁了，我当然知道来自陌生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收。

    不是我被害妄想症，但我很难往童话故事的方向上去设想。我想起赫敏告诉过我的去年密室事件的原委，这能充分告诫我们不随便使用陌生物品的重要性。

    “不必过于担心，孩子，”也许看出来我的焦虑，邓布利多乐呵呵地说，“我们会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在那之前，先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要来份布丁吗？”

    他面前的那份布丁看起来起码多加了三份焦糖。我委婉拒绝了这份盛情，对他诚恳地道了谢，然后就要溜走去和赫敏打招呼。但刚迈出一步，我就被叫住了：“杨小姐。”

    “……斯内普教授。”我对这位即使在圣诞节也穿一身黑袍的可怕男人扯出一个笑。他似乎非常享受我此刻战战兢兢的表情，慢悠悠道：“伸出你的手来。”

    我照做。他把什么东西放到我手心，因常年做魔药而蜡黄的手指轻轻蹭过我的手腕，带来一种冰冷而瘙痒的感觉。我嗅到他袖口的苦药味，舌根也泛起苦味，突然想起来，这个月的月末到了……我的手里多出了一个魔药瓶，瓶中流动着熟悉的黑褐色魔药。

    我想我一定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才导致他露出那样邪恶的笑。他刻薄的嘴里吐出两个非常讽刺的单词：“圣诞礼物。”

    “谢谢你，教授。”我沮丧得不想祝他圣诞快乐。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赫敏身旁，紧紧地同她依偎在一起。她立刻不安地问我：“玛丽，你收到了一个陌生人送的古灵阁钥匙？”旁边的麦格教授似乎没有走开的意思，而是随我们一同出了门厅。

    我点头，赫敏的神情告诉我她正在飞快地分析推理着什么事情。但随后，她完全找不到头绪地放弃了思考。她犹豫地说：“好吧……我只能说，保持警惕，玛丽。”

    我在这时注意到她的焦虑不安并不完全来自于那枚钥匙。“发生什么了？”我问，“我刚刚遇见了波特和韦斯莱，莫非你们又发生了什么争执？”

    从一年级起，我就知道赫敏和她的两位格兰芬多朋友时常意见不一。不过总的来说，他们三个的关系非常紧密，所谓“矛盾”也都只是小打小闹。

    赫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我莫名的注视下，看了一眼旁边的麦格教授。见对方点了点头，她才飞快地说：“哈利收到了一把火弩箭——现在速度最快的飞天扫帚——没有署名。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的光轮2000刚摔坏了，就有陌生人突然送他一把他正好需要的扫帚？我怀疑是布莱克送的，他也许在上面做了手脚，只等有人骑上去，就会受到诅咒。”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受伤，我一下子明白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我尖锐地指出：“然而波特和韦斯莱不相信这一点，对吗？”

    赫敏的眼睛里泛起泪花。她突然抽噎着扑过来抱住了我：“哦，玛丽！罗恩还在生克鲁克山的气……巴克比克的案子，我已经查了十三本书……你知道布莱克已经来过城堡里，这次是胖夫人的画像，也许下次他就能找到哈利……”我的领口被泪水打湿了，“这么多、这么多事，我只不过是想尽、尽可能排除危险！”

    我内心有一点愧疚地回想起前两个月我完全不知道赫敏有这么多需要担心的事情。这学期开始，我的麻烦变多了，课余时间全被用去做助教赚钱和去禁林里喂狗，连我的课题进展也十分缓慢，更无暇再关注其他的事。

    “我知道，赫敏，你什么也没做错。”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搂住她有些消瘦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为她擦眼泪。“男孩们的脑子里只有魁地奇那一根筋，他们之后绝对会为此后悔的。”

    等赫敏平复完情绪，我提议下午一起去图书馆，我可以帮她查查资料。她又差点哭出来，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当然！”

    这时，麦格教授出声提醒我们：“在那之前，我们得去趟格兰芬多休息室。我相信如果再慢一点，波特和韦斯莱先生就会忍不住骑上那把扫帚了。”

    不由得我再说什么，赫敏就重振旗鼓地抓住了我的手，像一个女战士一样拉着我大步流星向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走去，嘴里嘟囔着：“男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