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

    明桐站在采尔马特的滑雪场时,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能就被米娅的说辞打动,居然跟着米娅、江湛还有实验室的同事们一起来了。

    “明,你在怕什么呢?江湛又不是刀山火海?况且只是一起滑个雪而已。”

    是啊,江湛又不是刀山火海,曾经千难万难、血肉分离般的分手,都熬过来了,还怕什么?

    采尔马特隐藏于阿尔卑斯群峰之间,千山玉琼,银装素裹,这里是户外爱好者的聚集地之一。

    “我没滑过雪,我就在那个新手缓坡就好。”明桐事先声明,怕耽搁大家玩乐。

    “我来教你。”江湛在她身边轻轻说,然后转身对其他滑雪高手们说,“你们想玩速滑道的随意,我先教她。”

    米娅尤其兴奋:“那我的明就交给你啦!”

    众人会意,便真的不再理会这两人。一群人作鸟兽散。

    “走吧,小骗子。”江湛路过明桐,轻声笑道。

    小骗子?

    明桐有些恍然,这个称呼,她已经好久没听到了。

    ……

    大学时期,他们常去的约会地点就是F大的图书馆。

    江湛第一次去的时候极不乐意,“骆明桐,你搞清楚,我大老远从英国飞回来,就来你们学校的图书馆?”

    “哎呀,反正你也可以在这里,写你的作业啦。”明桐语气软糯。

    “约会的时候写作业,相当于老鼠屎掉进一锅汤里。”江湛满腔怨气。

    “没办法,你看我的作业都堆成山了。”明桐耷拉着脑袋,往他胸口蹭。

    “你平时不做作业吗?”

    “有的时候要去做家教,时间不够。”明桐自知理亏,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骆明桐,有没有搞错!”

    江湛气疯了,直愣愣站在图书馆外,拒绝进去。

    明桐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踮起脚亲一下他的脸颊,“就这一次,好不好嘛?”

    声音娇软,把江湛搞得瞬间没脾气。

    他揉一揉明桐的头发,声音仍带着忿忿,“不然把你关在屋子里好了。看你不好好陪我?”

    “好好好,关吧关吧。”明桐决定还是先顺着他的毛撸。

    就这么被明桐软磨硬泡拉去图书馆n+1次后,江湛除了把“小骗子”这一称呼安在明桐身上,也乖乖接受了这一安排。

    “不请我吃大餐的话,我绝不去了。”江湛在做最后的挣扎。

    “好好好,请你吃大餐。”

    明桐逐渐掌握蒙混过关的精髓,当然最后的大餐,只是西门的麻辣烫。

    “骆明桐,你就是个小骗子!”

    好笑的是,与明桐在图书馆约会多次后,江湛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拿出电脑,处理自己的事情。

    “小骗子”的称呼,倒是这么保留了下来。

    ……

    “保持双腿曲于身体下方,让你的肩膀指向山下,身体重心保持在滑雪板最窄的位置,像我这样,头抬起来看前方。”

    江湛倒是一个很好的教练,非常有耐心,也不趁着两人独处的时机,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话。

    明桐的身体平衡感很差,光保持屈膝的姿势,就有点捉襟见肘的感觉。

    尽管新手绿道较为平缓,明桐也不免摔了好几个跤。

    “先学会摔跤,倒的时候往侧边倒。”

    江湛教得一丝不苟,“检查一下你的后脚跟,有没有一直贴在滑雪靴上。”

    “嗯。”明桐保持着言简意赅的风格。

    “骆明桐。”江湛突然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是满山的白雪和小小的她。

    “嗯?”

    她的心跳得如从前一般,似乎他是拨动心弦的小提琴家,专门来挑她的那根弦。

    “你得加强运动了。”他说。

    “我记得,你才是不运动的那个人。”她下意识就冒出这句话。

    他没想到她会提到这点,深深看进她的眼眸,“我每年都会滑雪啊,各大滑雪场都跑遍了。”

    “是吗?”

    “每年有一个月,我都住在瑞士。”他继续说。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他们基本这六年完全没联络,也没有对方的社交账号。

    “我在楚格呆着,瑞士楚格这边的区块链项目很不错,我来看看。”江湛的声音有些低沉,显得略压抑,“没想到,你也在瑞士。”

    “嗯。”明桐停顿片刻,“从前你就在买数字货币,现在公司的投资项目涉及区块链项目,也很正常。”

    仅仅以江湛当初购买的数量,他今时今日已身价不菲,也难怪会有闲钱,投一些他感兴趣的实验室和科研项目。而明桐,靠着自己对世界的真实认知,生生错过这个暴富的机会。她也无怨无悔,继续做着科研民工的工作。

    “无心插柳就是这样。有心要做的事情,偏偏,不遂人愿。”江湛声音颤抖。

    当初拼命想结束的异地,在目标达成之前,两人就分手了。

    “我有点累了,咱们去休息区喝点咖啡。”明桐说。

    “骆明桐。”

    他喊住往休息区走的骆明桐,声如洪钟,仿佛从胸腔里涌起的共鸣声,“你觉得我们的感情,可以死灰复燃吗?”

    风很大,雪白得发亮,明桐的嘴唇在发抖。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我不想再分一次手。”

    明桐转身很迅速,生怕给自己留了一个回旋的余地。

    ……

    夜幕降临,众人尽兴而归。

    江湛的朋友老袁有一个山脚下的度假别墅,名字却叫半山庄园。

    诸人晚上就住在半山庄园,准备第二天再继续滑雪。

    老袁早早停在半山庄园门口,等着他们。一见到明桐,老袁止不住地上下打量她。

    “滑完雪最适合吃foe了,大家歇一歇,咱们再吃芝士火锅。”老袁熟练地招呼着众人。

    “江湛的朋友,就是我老袁的朋友,你们都不要拘束。”

    老袁早就把不同品种的芝士摆出来,用白葡萄酒和几种专门用来做fondue 的鲜奶酪熬煮在一起,佣人们备上切好的面包块、伊比利亚火腿、土豆块等配菜。

    明桐一行人手里都拿起长长的特制叉子,围坐在专用的芝士小火锅边。

    等芝士咕噜噜地起泡,明桐夹住面包块,往粘稠浓香的芝士锅里一裹。

    芝士锅的白葡萄酒味,刚刚好地中和了芝士令人发腻的味道。咬在嘴里,就是一整团热量和美味在燃烧。

    “明,今天滑雪学得怎么样?”米娅坐在明桐旁边,跟明桐交流心得。

    江湛与明桐中间隔着三个人,两人全程没有眼神交流。

    “挺好的,他是个好老师,但我是个坏学生。”

    米娅冲江湛兴奋地大喊,“湛,干得好!明夸你滑雪教得好呢!”

    “是吗?”

    江湛正在认真吃火腿片,听到米娅的声音,终于在饭桌上第一次将视线投射过来,正视明桐的眼。

    他淡淡地微笑着,那笑容里夹了几片雪。

    明桐没来由觉得有些尴尬和心虚,躲闪着他灼灼的目光。

    “你们怎么了?”米娅敏锐地捕捉到两人的变化。

    “没怎么,就是叙叙旧。”明桐敷衍道。

    老袁人很热情,邀请大家品尝他收藏的白葡萄酒。瑞士产的白葡萄酒一向很有名,他更是藏酒爱好者,所收几款酒都价值不菲。

    “贵客来临,自然是要用好酒招待的。”

    明桐一连品了三四杯,就开始头晕目眩。她是非常典型的喝酒上脸型,灼烧感席卷全脸,她的脸红得像是火山口的岩浆。

    老袁没想到明桐如此不胜酒力,倒了一杯牛奶递给明桐。

    “她有些乳糖不耐,弄点无乳糖酸奶比较好。”江湛打断老袁,轻声嘱咐道。

    “哦!好的,那我去拿!”

    江湛挑了个明桐对面的位置坐下,两人膝盖抵着膝盖面对面坐着。

    他的声音无限温柔,“怎么喝酒喝得这么猛?”

    “老袁的酒太好喝了。”明桐头晕乎乎的,半眯着眼睛,吐字也不甚清楚。

    “你这样可不行!”江湛的眼如同白茫茫的雪山,金色的阳光之下闪耀着令人不可直视的光泽。

    “嗯是不行。”明迷糊地顺着往下说。

    “像以前那样好好照顾自己,好嘛?”

    “嗯好。”

    “我下周要回国了,国内临时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下次来瑞士也不知何时了。”

    “嗯,再见。”明桐说得很快,脑袋晕乎乎的。

    “嗯,你看你脸红的。”

    江湛大胆得伸出右手,手掌捧着明桐的右边脸颊。

    火热的温度迅速传到他微凉的掌心,也不过一秒,江湛放下手笑道,“真是烫。”

    一下秒,明桐扑在桌上,直接醉倒过去。

    ……

    老袁捏着无乳糖酸奶走来,面露无辜,“湛哥,我可不是故意灌她酒的!”

    “嗯,你没这个胆。”

    老袁撕开酸奶盒,一边吃酸奶一边说,“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前嫂子了?不错,是个冷美人。”

    听到“前嫂子”,江湛眉捎一挑。

    这个“前”字,可真不顺耳。

    “从前大学的时候,你月月飞回国,就是为了她吧?你小子回一次国,跟充一次电差不多,天天就明桐长明桐短的,我耳朵都出茧子了。”老袁喋喋不休。

    “话那么多。”

    “我就是没想到,你能为了前嫂子,拒绝□□继承人的资格。”

    “这不算什么。”

    “那可是□□啊!医药领域的领头大哥,又涉足多个领域。可惜,人家不领情。”老袁拍了拍江湛的肩膀,以示安慰。

    “白天在休息区,你也在?你偷听?”江湛的表情十分难看。

    老袁耸了耸肩,“这六年,你过得多辛苦,我知道。我就是为你不值。”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江湛舒展着眉眼,几乎要笑起来。

    “不是吧?湛哥,你还没死心?你可真是偏执的!该翻篇了!”

    老袁目瞪口呆,“你这回回国,也是为了她吧?你可真行,想出资建一个实验室,给她搞研究。做这么多事,人家也不一定会接受。你累不累啊?”

    “我赚的钱,想怎么花怎么花,我乐意。”江湛垂下眼眸。

    “江董和理事夫人要是早知道,湛哥你这么死心塌地,他们怕是早就祝福加支持了,哪来那么多事儿?当初他们哪里知道,你这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节奏!”

    “这条路,我走了六年。”江湛定定说,“就算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我。”

    重新回到她身边的路,他走了足足六年。

    这条路,他不撞南墙,不回头。

    “江湛,你可算栽到她身上了!这六年,为了脱离□□,你找我一起创业,满世界地飞,这苦头你怎么吃不完呢?”

    “甘之如饴。”江湛吐了口浊气。

    老袁看向江湛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偏偏这个疯子还这么镇定。

    “听说过那句话吗?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骆明桐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显然不是张扬的彩虹,可,她是我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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