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谢真展示时的在线人数，居然比阿依古丽聊剧组八卦的时候还要多。
那一套辣妹装瞬间秒光。迟姐当机立断，现场和厂商加定了5万套。购物链接第二次上线之后，又在短短五分钟内再次售罄。
直播结束，大家都像打了胜仗一样开心。迟姐拉着大家开复盘会。孟孟和谢真对视一眼，都觉得应该是表扬为主了。团队的人都到齐了，这时候，会议室却又有人推门进来。
正在和旁边人聊天的谢真，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冷。
刚刚穿大露背的辣妹妆都不觉得冷，这会儿换回来正常的扩版的T恤，怎么反而这么冷了。
程迟也很疑惑：以前这个级别的总结会，陈总也没参加过啊。
这会儿刚结束三个小时的直播又收拾完，大家都累极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程迟立刻指挥大家给他让出一个座位来：“哪里，怎么会，欢迎欢迎。”大家也跟着鼓掌，打起精神欢迎不请自来的大老板。
“好。不用管我，继续开会吧。”说着，陈冬忍就在迟姐旁边坐下了。
那你来是干嘛呢。谢真心里嘀咕。她想起来下午没听他的跑掉的一幕，该不是要来秋后算账吧。
不会的吧，这还这么多同事呢。
因为辣妹装的脱销，这场总销售额比一开始计划的还要高出三成，迟姐是准备表扬两个第一次正式负责直播活动的新人的。
可是大老板在这儿，只夸自己的孩子显然就不合适了。
但是要以批评为主，又和迟姐自己的意思不符。她脑袋转了个弯子，然后说：“好，大家各自说一下还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吧。”
“我先说。”孟孟举高了手。
“都怪我选品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和明星个人风格的契合度。而且在最后确认的时候，虽然谢真给我说了，那边可能没有认真看，我也没有当一回事。其实在现场开播前我可以再和明星或者经纪人再次确认一遍。”孟孟很认真的做着反省。
接下来自然就轮到谢真了。
谢真其实觉得今天自己做的没什么问题。
她看了看周围，因为陈冬忍的在场，一向很活跃的各位同事都显得比平时安静和拘谨了许多。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陈冬忍的风格肯定是一直都很严格，才让大家都这么压抑。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谢真认命地说：“我，我叫孟孟去找别的模特，没有考虑到可能一下找不到人。说到底，这还是我对直播一直每分每秒都在进行，时间这个紧迫程度缺少直观的感受。”
谢真说着，声音很严肃，表情很诚恳。
迟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是要支开孟孟，怕我骂她。”
谢真大窘。同事们都笑起来。这样气氛倒是放松下来，孟孟对谢真远远发射了一个爱心，谢真夸张的配合着伸出食指隔空接过来，收紧口袋里还拍两下。
她做完浮夸的动作，不自觉看向陈冬忍的方向，正与他的目光相撞。
他的浅色的眸色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但随即就转过头，避开她的目光。
都发完言，迟姐看向陈冬忍：“陈总，您来说两句？”
陈冬忍看了看一瞬之间似乎不自觉坐直了的谢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今天的直播，从数据上来看，效果很不错。”
快说“但是”吧。谢真心里想。
就跟谁不知道似的，大老远来参加会，不就是要批评两句嘛。
等了半天，没有下一句。低头玩指头的谢真等的难受，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陈冬忍。
这时，正恰好他的眼神又看过来，却沉沉没有情绪，开口简洁道：“就这样，我说完了。”
“还不走哦？”孟孟收拾完东西，办公室里人都走完了。
谢真跟她摆摆手：“我等小闲等会儿逛街。”
然后她就趴在桌上，戴着耳机哼着歌，心情很好。
又过了一会儿才收到小闲的回复：“我错了姐妹，刚刚在洗澡，我都在家啃西瓜了。”
好吧，谢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摘下耳机，刚好听见一声轻咳。她抬头，看见门口的人。
陈冬忍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扬了扬手上的投影仪遥控器说：“我来还这个。”
哦，大概是陈冬忍从办公室里顺手借的。不过也难为他，这点小东西竟然还亲自还回来。
现在谢真再看着他，倒也已经没有很想拔腿就走的冲动了。
她觉得自己前些时间可能是狭隘了一些，既然已经是下属了，就正常做上下级之间的交往好了。
陈冬忍放好了东西，转过身：“你还没走？”
想到他现在毕竟是顶头上司，怕他误会其他同事丢下她加班，给同事们找麻烦，谢真老老实实的解释：“我只是在等朋友。”
“朋友呢？”他问。
谢真的工位靠近门，陈冬忍这会儿就站在她工位旁边，淡淡的琥铂色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谢真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问，直愣愣说出来：“……朋友扔下我先回去了。”
好像有些逊。
“哦。”陈冬忍应一声，没有要走的样子。
然后突然他伸手，长臂一展，就那么直接地跨过挡板，在她的黑胡桃色的电脑支架上推了一下，觉得很稳固，于是满意地收回手。
看见谢真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陈冬忍没什么表情地说：“很别致。”
说完他的手收回来，背曲着，双手手肘都放到她的隔板上面。
他把挡板笼络住。灯光被遮挡，谢真眼前的光线暗了些许，正在收拾包的动作一顿。
他这动作其实有些逾越，又有些不够庄重。
谢真觉得今日陈冬忍有些不同，但没有想深，背起来收拾好的包：“谢谢……那个，我差不多回去了，陈总再见。”
陈冬忍也跟着站起来：“好。”
好什么好？
谢真硬着头皮走在前面，不自觉走得很快。他在后面紧跟着，也走进电梯。
打车软件在电梯里没有信号。谢真按了一层楼。
“你按一层干嘛？”陈冬忍按下了负3楼的地下车库的按钮。
这是要送她回去的么？好诡异。
谢真虽然直觉感到陈冬忍已经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愤怒了，也不像前些时候那样避之不及。但怎么，但也不至于一下变成要送她回去这么友好吧。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他也是想通了，只是要和她建立一个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呢。
又或者，她今天表现的实在不错，他可能准备好好栽培她做迟姐的得力助手了也不一定。
电梯就在沉默又和谐的气氛中缓缓下降。这时候，电视广告突然播放出来。
“情侣运动手表，我能感应你的心跳……”
画面中，谢真穿着白色的运动衫和网球裙，露出来的纤细修长的腿。她的身后，一个阳光型男正贴着她，正在指导她挥拍的姿势。型男露出来的被迟姐精心指导过的胸肌，看向谢真的表情也是精心设计过的，桀骜不驯当中又不失深情。
……正是谢真上班一天被抓去拍的宣传图。
本来只是直播预热用的宣传图，没想到最后出来的物料效果出乎意料地好，反而被厂家买回去，作为商品的广告。
“你到底是助播，还是模特？”陈冬忍带着淡淡嘲讽的声音飘过来。
谢真翻了个白眼。
电梯又下行了几层，谢真逐渐回味过来，觉得陈冬忍这刺挑的吧，好没有道理。
“助播也可以展示商品啊。”谢真说，“挺多助播这样做的。”你不要欺负我经验少哦。
陈冬忍脸上有点别扭，但很快恢复冷静：“……那要模特干嘛？”
谢真心里“切”了一声，爱干嘛干嘛呗。她转回面对着电梯门，心里很不以为然。
陈冬忍看见本来就背对着的他的那颗脑袋扭向离他更远的方向，于是看出来她的态度，顿了顿，又说：“我今天开会都留着面子没说你。”
谢真气笑了，反而脸来转过来，瞪大猫儿眼看着他很稀奇地说：“为什么啊？”
还没卸干净妆容，巴掌大的脸蛋漂亮的过分，但也讨厌的过分。此时此刻，那脸蛋上十足是煞有介事的表情。
陈冬忍一时语塞：“……”
“您该批评就得批评。”谢真看似很谦虚，实则很欠扁地继续说，“不然我们新人怎么提高？”
见陈冬忍憋得到她出电梯都一直说不出话，谢真觉得比直播顺利结束的时候还开心。
下了电梯，陈冬忍的步伐迈得很快。谢真心里偷笑，在后面一溜小跑跟着。
陈冬忍的车是一辆纯黑色款式内敛的宾利。谢真犹豫了一下，坐进副座。
陈冬忍一只手把车开出车位，没再说话，似乎还是有点不想理她。
谢真看了看陈冬忍的没有表情的侧脸，鼻梁高挺，轮廓成熟而冷峻。虽然和她所熟悉的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的面容差别不大，可是，这幅面容所透露出来的清贵和距离感，和她记忆中已经是南北之别了。
她刚刚过完嘴瘾，一时的意气这会儿已经过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就感觉出来几分陌生。谢真觉得有些拘谨，打开手机导航：“给您添麻烦了。”
陈冬忍正在专注开车，听见她客气的声音，不由抬眼。浅色的眸子中，刚刚还温度尚可的眼神里疏忽又冷了几度。
谢真只顾着埋头设置导航：“陈总，我来导航一下吧。”
“嗯。”
导航的声音刚好响起来，才没有那么冷场。
一路无话。
一直到车开进小巷，谢真大老远就看见小闲只穿着短裙等在小区门口。
谢真松了安全带，推开门就跑过去：“等了多久了？也不怕蚊子。”
“我就算到了你要到了才下来的。”小闲嘻嘻笑着，“你顺风车居然打到了雅致？运气这么好，看来我们很快就要翻身了，姐妹。”
谢真回头，陈冬忍的车已经消失在巷尾了。谢真“嗯”了一声，和小闲一起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