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的工作节奏很快，谢真就也没时间想别的。但是没料到，入职第二周，她和孟孟就被迟姐安排给女明星阿依古丽做一场女装直播的助播。

    按照分工，谢真负责把控流程，孟孟则负责选品以及和艺人方面联络。

    直播前一天，孟孟一大早就把选好的品发给经纪人王姐，可一直到十一点还没等到阿依古丽下戏确认。谢真也还有一些收尾工作，于是就让孟孟先回去了。

    一直到一点多，群里进来阿依古丽经纪人的微信消息：下戏了。又过了十分钟不到，经纪人再发：已经确认。

    这个速度，谢真觉得大概是阿依古丽下戏累了，草草看了一眼选品就算确认过了。

    这样应该没问题吧？不然明天再提醒一下孟孟好了。谢真把疑虑暂时放下，打个呵欠，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明天，哦不，这会儿已经过了12点，所以算是今天。今天下午3点就要正式开播了。谢真只能睡会儿是一会儿。

    谢真站在电梯前面打呵欠。

    电梯停了下来。

    门开了，里面站着的是一周未见的陈冬忍，还有他旁边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生，看起来样子非常知性。而穿深色休闲西装的陈冬忍看上去有些疲惫，微微侧头听女生说着什么，气质内敛而矜贵。脸上的表情虽然说不上和颜悦色，却比上次谢真见过的样子，要温和许多。

    不得不说，两人看上去很是般配。

    谢真等着的位置有点偏，电梯里的人大概没看到她。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谢真朝着更远的方向迈了一步，彻底避开了电梯里的视线范围。

    停顿几秒后，电梯门缓缓合上了。

    与此同时，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咳嗽。

    “Boss，昨天司机没有等你吗？”Chloe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备了车，陈冬忍今天还是受凉了来上班。

    “有等。”

    “那您怎么还是淋雨感冒了……”

    “没事。”陈冬忍简短地说。

    谢真吐了一口气，等到电梯显示已经在地下三层停稳，才又按了下行的按钮。

    和那天弱柳扶风的造作美人相比，还是这样知性港风的美女似乎和他更搭一些。谢真想着，勾了勾嘴角。金属的电梯门上照出她疲倦极了的眼睛，还有脸上牵强的笑容。

    别想太多那些有的没的了！谢真摇摇头，放空脑袋，一定要睡着才有精神直播的时候控场。

    而Chloe看见陈冬忍出来之后仍然盯着电梯显示的楼层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做陈冬忍秘书一年多时间，见到他总是胸有成竹的，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板露出来这种有些迷茫的表情。她犹豫着要不要打断。

    陈冬忍很快恢复，咳嗽了一声：“走吧。”

    ***

    六个小时不到，谢真再次回公司，打起精神迎接第一场直播。

    直播一开始跟着台本，进行得很顺利。先是孟孟和阿依古丽进行互动，宣传了新戏，读了几条评论，然后才开始介绍商品。

    首先登场的是三条公主风的连衣裙。

    这三条裙子是孟孟和谢真一起选出来的，是为了华丽的宫廷风格，适合在夏天穿出到旅游景点美美的打卡拍照。

    阿依古丽亲自试穿，她深邃的五官和长裙的异域风情相得益彰，效果出奇的好。链接一上场就在十几分钟之内销售一空。

    接着直播间里发了一波福利，上了一些价格实惠的配饰。

    然而，开始介绍第二个系列的服装。

    第二个系列是今夏流行的辣妹风。裙子刚拿上来，谢真就留意到阿依古丽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经纪人也在下面示意。

    谢真很快明白过来，阿依古丽平时衣着风格比较保守，这个系列对她来说尺度有点太大了。她大概不想试穿。

    孟孟犹豫着，和谢真对视——眼神在问要不要继续cue试穿的流程。直播间里一时没人说话，顿时，气氛就显得有些冷场。

    迟姐刚好过来巡视，看见台上气氛尴尬，用眼神问她们。孟孟像是遇到了救星，立马就下了台，凑到迟姐耳朵边小声说：“昨天选品环节，她自己明明确认过的。”

    孟孟一离开，直播间的画面里就只剩下阿依古丽，谢真也就补位进入到台前。本来谢真想着读一读评论，可是一闪而过的评论都不太适合读出来。

    “怎么不换衣服了？”

    “什么啊，自己都不愿意穿？”

    “到底是不是古丽选的品啊……”

    谢真看着不断流失的场观，想了想说：“来，我们马上再上一波福利。”

    这本来是准备半小时之后才上的第二波红包，为了稳住观众，只有提前发放了。

    在工作人员宣读福利领取规则的时候，在线人数暂时稳住了，谢真也趁机退到台下来。正好听见迟姐对孟孟小声催促：“那就换个人试衣服啊！你还愣着干嘛？自己上啊！”

    按理说，选品是孟孟负责的，出了篓子也该是她第一个站出来。可是孟孟稍微偏胖了一丢丢，她对自己的身材一向很没有自信。她脚尖在地上抠：“我啊，我不行的……”

    眼看着迟姐马上就要发飙，谢真走过来推了推孟孟：“孟孟，你去找隔壁直播间借一个模特。” 孟孟点着头，拔腿就走。

    总算把孟孟支走了，只是不晓得这么临时，找不找得到人。

    直播间的福利眼看着马上就要送完了。

    大概是对自己造成的混乱有些抱歉，阿依古丽说：“请大家稍等一下，我们马上会带来全网最时髦的一款女装……”

    在违禁词考试里得了98分的谢真，立刻意识到不妙了。

    果然，直播间因为使用极限词，购物链接被冻结10分钟。

    一时间，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捏着一把汗，现场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而阿依古丽一脸做错事的表情，手足无措地站在台上。

    迟姐正考虑着要不要接手，就看到谢真站了出来。

    她先是示意阿依古力从镜头前出来。看到阿依古丽一脸失落的表情，谢真安抚道：“没关系，我们休息两分钟再继续就好了。这种事情很常见啦。”

    接着谢真就和经纪人和阿依古丽一起商量：“能不能稍微聊一些剧组里的趣事，撑过这10分钟？”

    这本来是合同里没有的要求，但看着直播间因为艺人不配合而引发的一连串兵荒马乱，经纪人稍微思考就同意了，马上开始罗列一些可以接受的安全话题在提词板上。

    接着谢真叫上旁边的一个新来的运营：“去把孟孟找回来吧。一会儿还需要她来讲解呢。”

    “那你呢？”迟姐问。

    谢真取下发卡，撩了撩头发，栗子色的浓密长发发尾分分缕缕轻轻落在背上。

    随着她摘下框架眼镜，回眸一笑，屋子里登时光彩炫目，似乎有一寸艳光，恰好凝结在她巴掌大小的精致面孔上。

    迟姐这才意识到，好像谢真平日里穿中性化的卫衣，梳丸子头、戴大框架眼睛，原来是在有意遮掩自己的美貌。

    “不是还差一位模特吗？”

    谢真轻轻说。

    ***

    当年在美国读书，钱总是不够用。为了节省开销，谢真租的房子太远，她经常在迟到边缘徘徊，但也就因祸得福地练就了双手并用的极限化妆法：淡妆五分钟，全妆十分钟，眉毛眼线都可以一笔成型。

    只是当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门技艺会在多年以后拍上大用场。

    谢真先下楼去找小闲借了隐形眼镜，然后很快地给自己撸了一个辣妹妆。她急吼吼地从卫生间冲出来，看到电梯门开着的，就赶紧上了电梯回12层。

    都没看清楚电梯里都有谁。

    他正在和两个同事交代着什么，声音还有些喑哑，谢真一时都没听出来是谁。

    看见冒冒失失钻进电梯的谢真，那人顿了顿，刻意别开眼并不看她。

    “所以下一步……”陈冬忍交代到一半，目光却不自觉就被那张艳丽的不像话的小脸所吸引。

    那个同事还以为是考他们，接话下去：“下一步我们要尽全力拿下和天业的订单……”

    陈冬忍这才回转心神，点点头。

    同事在十楼就下了，奇怪的看见副总没有跟过来。不是还要一起开视频会和总部同步吗？

    陈冬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便按下关门键。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了。

    谢真这才注意到他。

    陈冬忍低着低头，眼神停在她脸颊上的亮片，过一会儿才硬生生移开目光。然后，好像才留意到她的全身装束，浅色的眸子不露声色的上下打量。

    那目光一寸一寸划过她穿着香槟色吊带的雪白的肩膀，镂空的布料凸显出来的纤纤一抹的腰线，以及金色的紧身的包臀裙。

    谢真看见他的喉结一动。

    然后他的目光上移，突兀地再次停留在她的脸上。

    “你这是要干嘛？”陈冬忍问，声音有些粗噶。

    学服装设计的谢真，知道这身辣妹妆是mugler风格，力求展现女性健康、充满力量的曲线之美。当年的裁剪课上，她自己也做过类似的镂空设计，还穿上给全系的同学展示，也并未觉得多么害羞。

    而刚刚她也本来就做好了准备，要充满自信地站在直播镜头前。

    可是这会儿看见陈冬忍皱眉的目光，她突然有点发慌。

    “直，直播啊。”她给自己打气，说出来。

    “程迟让你这样上直播？”

    谢真听出来一丝压抑着的怒气，不由说：“不关迟姐的事情，是有点特殊情况。”说完，电梯刚好停到12楼。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脚底抹油就想跑。

    “站住。”陈冬忍在后面喝道。

    电梯外正要进来的几个同事，刚好听见这么严厉的一声，都好奇的看向谢真这边。

    谢真才不管，趁机跑回了直播间。

    孟孟没借到人，已经回来了，一边偷眼看迟姐在嘉宾面前强忍住怒火的脸色，一边发愁。看到谢真这样走进来，她一下明白谢真这是要替自己去做展示，立刻投去感激的眼神。

    进入到镜头前之前，谢真想，她必须要昂首挺胸地展示这身服装。

    如果模特都不能自信地穿出来的衣服，又怎么能吸引观众呢？

    谢真不再觉得别扭。

    挡在胸前的手拿了下来，她抬头，挺胸，穿着7厘米的缀满钻石的细跟高跟鞋也能如履平地，走进镜头中。

    此刻光线恰好，背景放的Dua Lipa的舞曲节奏感十足，很是应景。

    衣服很漂亮，谢真很大方，也很舒适。她对着镜头露出笑容，跟着音乐变换姿势。

    Chloe拿起座机，拨号之前她刻意多看了几眼屏幕里的直播。

    这个辣妹是新来的模特吗？真美啊。而且是女生见了都不得不心服口服那种美。

    尤为难得的是即使穿这么少的布料，也丝毫没有擦边的感觉，只给人健康、自信、充满魅力的感受。

    这么精彩的直播要被叫停，真可惜。也不知道Boss突然抽的什么风，要她给程迟传达提前关闭直播间的指令。平时他也不干涉到这么细节的直播的内容啊。

    突然内线响起来，Chloe接起来，听见陈冬忍不知为何有点别扭的声音：“算了，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