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过去

    谢真刚走到12楼楼梯口,就听到迟姐中气十足一声怒喝:“那个模特,背心给我脱了!”

    一起面试进来的孟孟向谢真招招手。

    谢真一路小跑过去,和孟孟站在一起。这边正要拍摄广告。谢真看了看四周,确定了陈冬忍不在,才放松下来。

    “给我把衬衫的三颗扣子都解下来。”迟姐继续指挥着,“那个女生呢?怎么还没到?”

    高大魁梧的运动型男此时乖顺如一只巨大的犬类,乖乖的让服装老师解开他衬衫的扣子。

    随着几下调整,古铜色的胸膛上肌肉线条展示无疑。这下甚至就连男模特的脸,看起来都比刚刚更加有攻击性,魅力十足。

    广告镜头中的画面的确一下子变得更加吸睛。

    谢真本来还因为觉得迟姐只是因为自己的外表才留下自己,心里觉得有点别扭。但看见这一幕,谢真突然悟了:原来,迟姐只是在平等的物化每个性别啊。

    迟姐看了看时间,又扫视一圈,点中谢真:“不等了,叫那个模特别来了。谢真,你来拍这个展示。”

    谢真苦着脸。

    以前在罗德岛念书的时候,她就没少被老师选中试衣。

    一群学生围着学围着画,就她一个人站在中间被围着看。她举手想问问题,都被教授提醒注意肩部造型。

    那段经历直接导致谢真画的设计图都学得不如别人扎实,也导致了她后来养成了能不画图就不画图,直接上手立体裁剪的习惯。

    这次来干助播来了,怎么还是逃不过做模特呐。谢真看了一眼雷厉风行的迟姐,知道反抗也是没用的,只能乖乖到试衣间里。

    谢真换好衣服,是一套运动装,她穿起来很习惯。

    连见多识广的摄影师都眼前一亮。

    迟姐帮她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又推了推谢真的细腰:“你是有多想不开?这么好的条件,居然想跑去做什么商务?”

    谢真只能傻笑。

    接着,一整个上午,她全部时间都搭在这里,和男模一连拍了三组展示图。

    前一天收到的入职通知邮件很长,谢真看过一遍,别的早就忘光,就记得午餐到2点就没了。终于到摄影师放人了,谢真赶紧下到负一层食堂。

    这时已经1点50了,食堂里的人已经很少了,取餐窗口不用排队。

    谢真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随便吃点什么,就拿了一份凉面,跟着指示走到收银台。她看到刷卡机,这才想起来上午还没来得及去办餐卡呢。

    收银的小姑娘爱莫能助摇摇头,说有规定,不能收现金。

    谢真只好看看身后,有没有同事能帮忙先刷一下卡。但这会儿早都过了饭点,半天也没来一个人来。

    谢真的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用餐的人,然后愣了一下。

    不是有高管的小灶吗?为什么他也在这里,吃员工食堂呢。

    陈冬忍似乎刚坐下,一个人坐在一桌,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眼神没有看周围。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他想关注的,他就能视周围一切如无物,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这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此时陈冬忍正在端起来例汤,缓缓送到嘴边。

    谢真的第一反应是,肠胃不好的人饭前喝什么汤。然后才意识到什么,转过身,背对着他。

    昨天电话里他要她别多想。她才想离他越远越好呢。谢真觉得陈冬忍刚刚应该是还没有看到她。那就去旁边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好了,才不要找他借餐卡。

    谢真对小妹抱歉的笑笑:“那我先不买了。”

    她把食物归还的取菜的窗口,转身就往食堂门口走。

    埋头走路的谢真突然被一只软乎乎的手抓住。谢真抬头,看见是孟孟:“喏,你的饭卡,我帮你一起弄好了。”

    谢真感激的接过来。再次回到取餐区,她又拿了凉面,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冬忍脸色似乎比刚刚更加冷淡了。

    谢真犹豫了一下,又去拿了一点水果和青菜,又打了一点例汤,磨蹭了一下,到收银台结好账的时候,看见刚刚的那张桌子已经空了。

    吃完饭在两点零一分返回工位的谢真,刚好被迟姐看到。

    “谢真,你下午把手续办完,然后把这个浴袍拿去让陈总看看符不符合他的要求。”迟姐说。

    躲来躲去,还是躲不掉。

    谢真背脊一僵,随后才若无其事地:“好。”

    送给领导看一个选品罢了。如果心中无鬼,她干嘛要自己吓自己呢。

    可虽然心里明白是这样,谢真还是在办完所有入职手续,又到便利店嚼碎了一只棒棒冰,眼瞅着就快到了下班时间,才慢吞吞地回办公室,拿起浴袍。

    陈冬忍的办公室在17楼,谢真一路问过去,得知今天陈总的秘书小姐恰好休假。不过17楼一共就两个办公室,所以不算难找。

    站在厚重的黑色木门前,谢真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才敲门。屋里没有人应声。

    又等了一会儿,谢真意识到可能办公室里没人。

    反正,只要他看到了这个睡袍就行。那不如放在这里,写便签留个言。这样想着,谢真轻松下来。

    推开门,果然空无一人。办公室陈设倒是陈冬忍的极简风格,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连盆绿色植物都没有。

    谢真把睡袍整齐叠好,放在陈冬忍桌上。便签和原子笔就在桌面上,谢真不想再出去回来,于是简单写下了留言。

    原子笔和笔记本都是黑色的,鼠标也是黑色的。书桌的一角,却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白色相框,就那么单独的放在那,和周围黑色的物件格格不入。

    谢真知道这和自己没关系,却不由得盯着那个相框。

    门突然被推开了,谢真吓得跳起来:“我只是……”

    抬头没看见陈冬忍,却意外看见了无比香艳的一幕。

    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子正弯着腰,短裙被推得有点高,露出来纤细的美腿。一双大眼水灵灵的,真真是如静水映花,我见犹怜。

    看见是谢真,美人还来不及收起来楚楚可怜的表情,愣了两秒。

    尴尬的对视中,美人的脸皮终于厚不过谢真,开口解释说:“我的丝袜被刮破了,想找个地方换一下。”

    丝袜被刮破了,洗手间里不就能换,哪里需要到总经理办公室来呢。

    谢真心下顿时了然,立刻端起来职业化的笑容:“噢,您是不知道17楼也有女士卫生间吧。”

    美人的表情僵在脸上。

    谢真见状,更加确定了心中的判断。

    真是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有机会见识到有人对陈冬忍献殷勤。怎么说呢,她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以陈冬忍现在的金钱和才貌,大概在人家那里,自己已经是早就翻篇的老黄历了。

    心里轻松了一些,突然就蹦出久违的一种想要捉弄人的恶劣心情:“您是不知道洗手间的位置吗?请跟我来。”

    美人表情有点呆:“……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诶,不麻烦不麻烦。这里还有睡袍,可以遮一下。”谢真说着将睡袍递过去,脸上只差没有写上亲切友善四个大字。

    然而刚才还似弱柳扶风的美人,这会儿脸却越来越臭:“你是谁呀你!”

    谢真听到这里,见美人快要急眼。眼看情况要变得不好玩了,谢真耸耸肩,决定不再掺和了。诚如美人所言,她是路人甲,还是出去找个笔和便签才是正经事。

    一开门,房间的主人却已经站在门口了。

    陈冬忍没有看美人一眼,眼神便停留在谢真的脸上。然后他开口,语气像是对跟在身后的人的:“浩然,送这位小姐出去。”

    不必楚浩然出手,美人已经气得一溜烟小跑着离开了。

    发现从谢真温和端良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破绽,陈冬忍很快收回了目光,“你有什么事?”

    谢真停了停,也和他一样公事公办的说:“这有一件睡袍,迟姐让我拿给你看。”

    她双手呈上。

    陈冬忍伸手认真摸了摸睡袍的材质,然后慢条斯理地伸手,钻进睡袍的领口……差点就挨到她的手。谢真吓一跳。

    陈冬忍也正低头看着她。看见她下意识要躲开,他的脸色便沉了一些,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谢真这才发现他原来只是认真在看衣服标签上写的材质。

    陈冬忍看完,不再看她,漠然说:“就这个吧。你可以走了。”

    完成任务的谢真才不停留,转身就走。

    一直观望的楚浩然走出来,叹一口气:“你说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好不容易留下,干嘛要这样……”

    陈冬忍已经坐回电脑前:“你还有事吗?”

    动作平稳地开机、处理问题,看起来心无旁骛极了。

    楚浩然耸耸肩站起来。在陈冬忍放松警惕的一刹那,他突然伸手,一把把办公桌角落里倒扣着的相框翻过来。

    照片里,穿校服的短发女生对着镜头露出无比灿烂的大大的微笑。

    那笑容毫无芥蒂,坦诚而耀眼,一瞬间刺伤陈冬忍冰冻已久的眼睛。

    他的动作突然停下。

    看见他的表情,楚浩然挠了挠头:“冬子,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要这么对她嘛。”

    “……这照片,只是对愚蠢过去的警示。”陈冬忍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把相框再次扣上,“如果没事,你可以回总部了。”

    键盘声再次响起,机械的小小卡键上下,声音干脆而果断。

    ***

    晚十一点,陈冬忍把数据确认无误,摸了摸脖子,站起来。秘书Chloe小姐早早下了班,费总的长假也还没有休完,17楼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

    进了电梯,修长的手指略一迟疑,还是落在12的数字键上。

    随着“叮”的一声,踏出电梯,远望去,助播组的大办公室已经灭了灯。

    陈冬忍走到玻璃门前,按开了一排的灯。

    他知道自己的出现经常会让下属拘谨,没有重要的事情,他一般很少下到12层。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却走进来。

    还没有贴上名牌。仅仅是通过布置,他就凭借直觉认出,走到一张工位前面。

    不过一天的时间,这办公桌已经和周围的布置产生了很大的区别。

    桌上放上了一只渐变颜色的杯子,挡板上有一个哈利波特的磁铁,一个布艺的玫瑰花和金色小蛇的手工刺绣logo贴在角落里。还有两盆多肉,花盆的颜色一只是紫色,一只是黄色,鲜艳得可爱。

    看见她丝毫没变的筑巢习惯,陈冬忍的嘴角不自觉放松。

    这里有谢真过往的所有痕迹,她的习惯似乎和记忆里一样。但每一样物件都与他无关。陈冬忍的面容不觉疏淡下来。

    目光缓缓下移,办公桌上阔耳狐式样鼠标垫看起来是手工缝制的,憨态可掬。电脑支架是用细细的竹枝用牛皮绳绑在一起,刷成了核桃木颜色,看起来非常独特,有一种类似博古架的质感。

    冷白的灯光下,神色冷然严肃的男人,对着满目的小物件漠然站立良久。然后忽然伸手,轻轻揪了揪那只傻乎乎阔耳狐的软软的大耳朵。然后又顺手摁了一下电脑支架,发现有些晃。

    于是支架被取到手里。陈冬忍简单看了一下,立刻发现是有两个支脚不一样长短。

    这家伙一点没变。看似动手能力强,其实都是花架子。凡是用到构造、物理,就时常卡壳,这么些年了,连个简单的三角结构都搭不好。

    陈冬忍四周望了望,没见到什么趁手的工具,想了想,拉开左手边的小抽屉。

    抽屉里果然有已然磨得翻白又破烂的一捆粗布,包裹着一把各式的工具。陈冬忍嘴角勾了勾,将那卷布摊开。一共十好几把物件,有一半他没见过,有一半是他认识的。

    陈冬忍取出来一把黄铜小剪,算好长度,将长出来的那只支架腿给削去一点。试了试,支架这下能放稳了,他又拿小锉刀把新削出来锐利的尖角磨圆一点。

    做完这一切,陈冬忍将工具归位,再小心把支架和鼠标垫都归于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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