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8

    掌灯时分,吕家大房内。

    吕姜氏屏退了所有下人,只剩一家三口环坐。

    吕夕池的爹吕春一脸郑重地说道:“儿啊,上次大人说的推荐你去国子监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去府城回复大人?”

    实际情况是,吕春今日收到知府大人的亲笔信。之所以晚上才对儿子说,实则是要儿子没有犹豫时间,快刀斩乱麻,不要为女色耽搁前途。

    吕夕池道:“爹,我自是考虑好了。儿子不才,治学一事,我没有超世之才,但有坚韧不拔之志。”

    “京城人杰地灵,有不少大儒。君子自该是去聚之,间以辩之,才能增长学问。只是我这样一去,花费是少不了的,孩儿愧对爹娘。”

    小儿有大志又贴心,比起大儿一介武夫又不知孝顺,吕春心里高兴熨帖,捋着胡子道:“我儿不用担心银子的事情,你娘和我经营这么些年,为的就是你的前途。只要你到了国子监能交益友,好生上进,为父心里就满足了。”

    姜氏也点点头。

    那一箱失窃的珠宝现在也没有查出来是谁,在哪里?她心里难受,幸好除了珠宝,她还有银子,家里不用担心银子。又有这前途似锦的儿子,银子失掉就失掉吧,舍钱免灾。

    姜氏叮嘱:“带上管家早些出发,等你到了京城,先买一所院子,好生安顿下来,才好向学。”

    吕夕池站起身来,对着爹娘长揖,“夕池谢过爹娘。今日爹娘对我的付出,日后夕池一定厚重的报答。”

    姜氏起身扶起他,哽咽地说道:“我儿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见到。儿啊,你不要心疼爹娘,等你功成名就,我们一家自能团聚。”

    母女二人抱成一团,恋恋不舍。

    待姜氏放开了他,吕夕池复又说道:“娘,儿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爹娘成全。”

    姜氏看着他,知道这些天儿子一定是在想办法提,这是避不开的,示意他说。

    “儿子想,与楚茨亲后,再去京城。还请爹娘恩准。”

    吕氏夫妻对望了一眼,吕大爷按照先前商量的说道:“儿啊,你也不小了,爹娘自是盼着你早日成亲,我们也好早日含饴弄孙。但你也知道,此次知府大人说的国子监贡生民单,本就只有两人,你若不早早去回复大人,怕事情有变。我今日收到他的信件,催促你赶紧去。

    这样,咱们先去回了大人。你娘在家里给安排,咱们禀告了大人,在去京城前,就和楚氏成亲,可好?”

    爹娘一面为他前途筹谋,一面为他安排亲事,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吕夕池自是毋庸置疑。

    去府城的时间安排在第二日,今日已经很晚了,楚茨睡了吧?吕夕池在听雨轩门口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敲门打扰。

    一早细辛打开院门,就见到二公子站在门口。得知楚茨还未起身,吕夕池塞了一封信给细辛,“交给你家小姐。”

    就匆匆离去了。

    楚茨起身看完了信,叹道:“走了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护身符不在了,大夫人马上就该要亮剑了吧。

    果然,中午时分,就有人过来。

    这次来请人的是姜氏身边的一等丫鬟红杏,人倒是规规矩矩,先是给楚茨行礼再说话:“大夫人那处今日有些忙,张妈妈请细辛姑娘去帮忙。”

    规矩礼貌又怎么样呢?也不能掩盖姜氏的假仁假义。

    两人自是拗不过大夫人的差事,何况,就算躲过了这一次,姜氏那边自有更多的借口来要人。

    楚茨让细辛泡了茶,亲手端给红杏,“红杏姐姐,你一路走来也累到了。先喝口茶。”

    看她喝了一口,这才问道:“大夫人那边在做什么,怎么忙不过来?”

    红杏将茶盏放在桌上,平静地说道:“是夫人打算整理房间,怕小厮们手脚粗放,打折了贵重物件,故找些细心的丫鬟。”

    楚茨道:“这是正事,细辛,你跟着红杏姐姐过去吧。你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说完向细辛眨眨眼。

    细辛收到秋波,这才跟着红杏离开。

    和细辛走了十多步,红杏说声:“在这里等我。”

    回转的楚茨身边,递了一个寸长的笛子给她,小声道:“楚小姐,有事可找我。或是吹响这个笛子,大公子会派人来帮助。”

    楚茨点头收下。

    吕家的人向来不做亏本生意,求助?吕洧安不知道要她付出什么代价?

    提心吊胆了一个下午,细辛蹦跳着回来了。

    “我开始还担心,这次是不是又要挨一棒子了。谁知道,张妈妈就是让我们将夫人的一些首饰擦干净,轻省得很!最后还抓了一把铜钱给我。”细辛说着,将兜里的铜钱拿出来,正要给楚茨。

    “赏你的,你就收下吧!攒着,以后给自己做嫁妆。”

    说得细辛红了脸,跑到耳房提了食盒出去。

    楚茨的脸沉下来,她可不想小丫鬟那么乐观。眼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水来土挡罢。

    在吕夕池离开的当日,楚茨睡得不太好,梦里青面鬼怪拿着三叉戟追着她,她吓得四处狂奔。醒来时全身汗湿了衣服。

    耳房里有小灶,细辛烧了热水,楚茨关上院门,在房间里擦洗了一番。

    刚换好衣服,就听到院子门被拍得“砰砰”响。

    “谁呀?”细辛嘟嘟囔囔,“大清早的,拍那么大声音做什么?”

    外面拍得急,细辛小跑着出去开门。

    外面的人实在是粗鲁,拳打脚踢的。

    细辛刚取下门闩,差点被推开的门撞倒,急退两步。

    她退别人进,张妈妈带着两三个婆子过来,其中一个用力推了细辛,细辛站不住,跌坐在地上。

    楚茨正好出来,扶起细辛。

    胖脸婆子却是跳着脚,指着细辛骂道:“你昨日偷了夫人的金躅子,藏哪儿呢?”

    张妈妈身后的婆子等这个胖脸婆子说完,就呼啦啦地进了屋子,四处翻找。

    呵,这是有备而来的呀!

    原来昨日将自己身边的丫鬟叫走,是如此用意啊!

    细辛自然说不出来。

    一番寻找以后,三个婆子一无所获地出来了。

    找不到东西,她们就压着细辛到大夫人那里回话。

    楚茨攥紧了拳头,跟在后面。

    这是了断的时候了。

    姜氏早有准备,稳稳地坐在檀木椅子上。

    细辛被带到她面前。

    姜氏自以为很优雅地看了看自己才染好的手指,吹了一口气。看向下首:没哭?好一个倔强的丫鬟。

    张妈妈在细辛的膝窝处一踢,细辛不由自主地就跪下了。

    “夫人。我没有,我没有拿任何东西,我怎么可能拿大夫人的东西。昨日红杏姐姐看着我们做事,我旁边也有其他人,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可能拿东西?”细辛人是跪着的,也是打直了腰板的。

    东西没有找到,没有完成夫人的交代,张妈妈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说道:“给我掌嘴,打到她说为止。”

    先前的圆脸婆子撸起袖子就准备上手。

    “且慢!”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楚茨开口了,“张妈妈带人去听雨轩搜了,什么也没有搜到,不能说明细辛偷了妇人的金躅子。”

    “既然没有找到,就不能冤枉人。衙门定罪还的要证据证人。”

    “夫人想对付我,不必拿我身边的丫鬟出气。”

    姜氏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楚茨,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就算楚茨不是孤女,也不能做自己的儿媳。顶撞婆婆,还了得!

    张妈妈却道:“楚小姐,以前从来没有见你戴过金手镯,你手上的那对,可否取下来给老身看看?”

    楚茨挑眉转头:“张妈妈,你这是在怀疑我和细辛串通?”

    张妈妈低头不语。

    态度说明了:你就是。

    楚茨转身对着姜氏,“夫人,张妈妈既然怀疑我是贼,不如,我们请大人过来分辨一二。”

    请大人?

    姜氏觉得眼前发黑。

    如果能请大人,她何必这么憋屈,处处被这小丫头拿捏?

    姜氏压下喉咙的一丝甜腻,恨恨道:“是我小看你了。你想这么样?”

    楚茨轻笑,“夫人昨日派人请走了细辛,今日又诬陷她偷了你的金手镯,应该是我问你,夫人,你想怎么样?”

    “觉得我的金手指是你的,是吧?我就取下来给你看。”楚茨伸手,褪下手躅,交给张妈妈递给姜氏。

    姜氏看了手躅,正要说这就是自己掉的那对。

    “夫人可是要看清楚了,手躅的内圈可是刻了一个 ‘楚’字,夫人不会说这是你丢失的手躅吧?这可是金玉楼打造的,夫人不会说是我昨晚连夜刻下的字吧?不然,我们一起去金玉楼对质?”

    什么说辞也被她讲完了!

    姜氏如鲠在喉,恨不得将手躅砸在那张鲜嫩的小脸上,却又不得不将手躅交给张妈妈,让她还给楚茨。

    手躅的事情她知道,她发觉儿子平日放银钱的箱子空了,疑心是小厮偷了去耍钱去了。审问了小厮才知道,原来是儿子拿去买金躅子送给姓楚的那个贱婢去了。

    她气呀!凭什么,儿子甚至都没有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

    她是借题发作。

    楚茨重新戴上了躅子,手躅泛着金色的光,衬得那双皓腕莹白富贵,姜氏看得刺眼。挥手退了下人,身边只留下张妈妈一人,和下首的主仆两人。

    姜氏无力地问:“你要怎么样才将婚书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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