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莉莉睁开眼，周围是一片纯黑色，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睁开了眼睛。莉莉感受着胃里因饥饿产生的灼烧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疯狂分泌口水的唾液腺，让她腮帮子有些疼。

    她摸索着坐起，直到眼睛开始适应黑暗，才发觉这里是一个几乎无光的洞穴。

    她的周围是长着角、翅膀和尾巴，以及胸口处有个洞的漆黑人形。每个“人”都露着森白的獠牙，嘴巴一张一合，他们在彼此撕咬，还有些“人”被啃食至残缺的身体正在化为细沙。

    与莉莉相比，他们身形高大，叠加在一起攒动地身影像是燃烧的黑炎，也像狩猎目标的贪婪狼群。

    “你再不醒来，我们就打算把你吃了，嘻嘻嘻~”其中一个身影轻抚莉莉的脸颊，语气好似遗憾，眼中却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骗人的！感受到他们身上满溢而出的恶念，莉莉神色紧绷，这些怪物，明明一开始就打算把她吃掉！

    “不要！”莉莉猛得后退，将后背抵在岩石上。体表的骨骼与地面摩擦发出“哧哧”声，这时她发现自己居然也有尾巴和翅膀。

    可能是莉莉的反应太过激烈，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又惹得周围黑影对她一阵讥笑、嘲讽。

    “好弱小的亚丘卡斯，要不还是把这家伙吃掉吧？”

    “真无情~好歹是‘同伴’不是吗？嘻嘻~”

    “这样的家伙就算去狩猎也只会沦为别人的饵粮。”

    他们是认真的，如果自己在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这群披着类似人类皮囊的野兽真的会把她吃掉！莉莉拼命地想要思考解决办法，可是颤抖地身体，战栗地大脑，让她腾不出任何思考空间。

    莉莉看着包围过来的黑影，甚至不知道如何反击逃跑，她即将认命的一刻，洞穴内出现了一个由墨绿色灵子汇聚而成的身躯。

    与洞穴里漆黑的“同类”不一样的是，他的翅膀与尾巴虽然是黑色，但他的身体却由白色骨骼从头到脚包裹严实，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好似茫然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个白色的存在，就像是在灰暗无光的仓库内，突然打开一盏白炽灯，那些黑影优先选择了他为目标。

    “哈哈哈，我以为出现这么弱小的亚丘卡斯已经够搞笑了，没有嘴巴的虚，还是第一次见。”

    “不能进食就意味着注定会退化，不如化为我的血肉，一起成为瓦史托德。”

    “嘻嘻~这样显眼的白色，哪怕走出这个洞穴也会被猎杀吧？由我来帮你解脱吧。”

    就算暂时被放过，莉莉也没有松口气，她现在只觉得物伤其类。

    因为她知道那个白色“同类”被分食之后，下一个就是她自己了。这些怪物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同类”友谊这么一说。

    就连那几个没有互相残杀的个体，或许也只是忌惮彼此的力量，要是有一击毙命的机会，恐怕一样会同类相食。

    她抱紧了身体，用翅膀与尾巴将自己包裹在内，紧紧盯着那抹刚刚诞生就即将消亡的白色。

    只是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场面并没有如莉莉所预想的那般残酷，她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白”看起来那么瘦弱、纤细、无力的指甲，割开了那些漆黑“同类”的身体。那些怪物的脸上还残留着被静止的扭曲表情，似乎就连他们也没有想过，这弱小的个体会让他们与生存进化无缘。

    混战的平息不过才用了一瞬，这个洞穴转眼间就只剩下了莉莉和这个白色“同类”而已。

    他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还是单纯的发呆。

    见此，莉莉鼓起勇气，凑到那些充满诱惑的残肢面前，犹豫了一会，还是在它们彻底化为沙尘之前吃进肚子，让胃里痛苦的饥饿感得以平息。

    期间她还抬头再次观察“白”，害怕他也和那些野兽一样，以杀戮进食为乐，追求着所谓某种进化，然后对她突然发难。

    她还发现对方锁骨下方也有一个黑洞，而在他墨绿色眼眸下的骨面上，有两道泪痕。

    这个“人”是在哭吗？

    仔细一看好像并不是，只是纹路而已。

    莉莉收回打量的目光，再次蜷缩回一角，她想理一理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莉莉·阿玛布蕾，应该是她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对此不确定，因为她对阿玛布蕾这个姓氏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她甚至觉得这具充满野兽特征的身体也不是她的。

    亚丘卡斯、瓦史托德、虚——这些陌生又熟悉的词汇，虚假中带着真切。

    她完全理不清！莉莉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顺带着毫不意外地摸到两根犄角。

    还没等莉莉弄清现状，那个快站成雕像的身影行动了。

    生怕这个洞穴里唯二的活人走掉，她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张嘴就是挽留对方：“等等！”

    不知是幸或不幸，对方没有搭理莉莉，脚步没有一丝停顿，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向着光亮方向迈开脚步。

    那个方向可以感受到气流的涌动，他好像要离开这个藏身洞穴，去往别的地方。莉莉犹豫再三，还是保持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跟上去。比起这位“白”，她更害怕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忍受完冰冷孤独然后饿死亦或是被其他怪物吃掉。

    事实证明，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莉莉已经完全从一开始被吓得唯唯诺诺的状态走了出来。

    她跟在“白”的身后，蹦蹦跶跶地走路，感受着翅膀在身后煽动地感觉，顺便把玩一下自己细长的尾巴。

    手感像覆盖着细短绒毛的皮鞭，尾巴尖也是毛茸茸的。莉莉将视线瞄向了“白”的尾巴，当然啦，她也仅仅敢就这么看一眼而已。

    比起身上这些多出的小零件，胸前与胯骨上包住重点部位的白色骨甲更不可思议一些。印象中好像只有王八才有这样的外骨骼。

    啊——

    她开始回忆起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了呢。

    不过莉莉也差不多明白了，“白”他没有听觉，他对外界的一切认知都源于他露在骨骼外的眼睛。

    “两只弱小的家伙在报团取暖吗？”又出现了一头怪物，或者应该将它称为虚，莉莉熟练的躲在“白”的旁边。

    “白”不止能打，就连身体无论受过怎样的伤都会快速复原，只不过普通的虚也很难伤到他就是了。

    不出所料，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那只胸口的洞都要比莉莉大的牛形虚死相凄惨。她小跑过去，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忍住恶心感捡来一块吃。

    说起洞，莉莉并没有那种东西。所以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虚还是别的物种。

    呼——

    这沙漠一眼看不见尽头，途中除了枯白的树就只有闻着味过来的“苍蝇们”。

    差点忘了，还有头顶这片完全没有天亮打算的黑夜。莉莉双手抱胸，微微凝眉。这里真是压抑得要命，长时间呆着会被憋出心理疾病吧？

    在这里最恐怖的还是，她对时间的流逝不再敏感，一直重复迈开脚步，让莉莉的心理防线逐渐磨损。

    “啊啊啊啊，要命啊！”莉莉在沙子上阴暗的扭曲，爬行，将翅膀埋进沙里。

    莉莉发癫之后感觉好多了，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继续跟上“白”的步伐。当然，除了这一种发泄方式以外，她还开始“对牛弹琴”。

    “小白，你看这只虚头上有朵花耶！”莉莉凑近“白”，将手里的小粉花晃了晃，对方墨绿色的眼眸没有一丝波动。

    只要没有威胁，“白”不会做出任何回应，莉莉已经习惯了。

    她手中的花朵开始化为细沙。也难怪，这朵花的主人已经死了，花作为虚身体的一部分也随之消散是理所当然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单纯的发癫已经无法缓解她的压力。

    莉莉有时真觉得自己是一只围着自动投食机打转的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娱乐活动。在沉默中爆发的她，吃了豹子胆，去扯了一下“白”的尾巴。

    没她的手感好。

    干了这种冒犯的事，莉莉直接摆烂躺平，做好了吃盒饭的准备。

    也许是并没有构成威胁，“白”没有攻击莉莉，反而第一次转动了眼睛看向她。

    烏尔奇奥拉也观察过莉莉，或者说她的举止太过奇怪，还不断在他眼前晃，很难不去注意。她的嘴一直开开合合，他不知道这个动作意义，也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进食。

    他缓慢眨动眼睛，停止思考具有这么多“无意义”的莉莉。只有不断前进，寻找让他不再感受如此……“虚无”之地。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散发着微光的巨大荆棘从。

    他想，这应该就是他所寻找的东西。

    “喂喂！小白你要干嘛！？”莉莉眼看着他钻进那坨发光荆棘丛中，她想追上去，但是不及他的速度。

    “白”的这个举动让莉莉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她还没疯，他就先受不了了，准备了结自己吗？莉莉望着对方脸上不断被划破又不断再生的血肉，实在是不能忍受在一起这么久的饭搭子想不开自残。

    烏尔奇奥拉来到了中心处，躺在荆棘之中，将身体置身于虚无。也许一切都会是虚无的，停在这里或许是最终答案。

    什么也没有拥有，也将什么都不会失去。

    直到——

    “呜哇！小白，我终于找到你了！”莉莉扒开缠绕的荆棘，眼泪汪汪，一半急的一半疼的。她捧起“白”的脸，想看看他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随着少女出现的同时，烏尔奇奥拉脸上的骨质面具碎裂成尘，露出与人类无异的面孔。

    双耳可以听见声音，嘴可以发出声音。第一次，明白“声音”这个概念。

    “啊！？小白，你怎么还骨裂了！”莉莉看着手里碎到连拼接机会都没给她留的骨面，再看看“白”头上仅存的一半，心里产生了一丝恐慌。

    这么久不吃饭，终于骨质疏松了吗？

    “烏尔奇奥拉·西法，不是小白。”这是烏尔奇奥拉诞生以来，所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