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娩和丈夫李莲花逍遥江湖，行侠仗义。
一日，她一如既往地抱着丈夫安睡，却莫名其妙地苏醒，出现在一叶孤舟上。
真是太奇怪了。
乔婉娩博学多才，她拾起竹竿撑着船向岸边去，免得飘到河流深处回不去。
忽然，一个浅色麻衣的男子从空中飞下，他轻轻落在船上，面色虚白。
男子扶着船篷，咳嗽一声，声音虚软无力道，“请不要惊慌，我只是暂且停留片刻，若是可以，麻烦给我一份纸笔。”
船头传来脚步声，一个小桌上摆放好纸笔，被人搬到了船尾。
男子又咳嗽一声，抬头真诚道，“多……谢？”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迟缓又慌张，低低唤了一句“阿娩”。
乔婉娩坐在小桌的另一侧，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李先生，你要这纸笔是要做什么？”
李莲花扭过头，用淡漠的声音道，“我只是想写一封信。”
“那你为什么从悬崖下掉落，若不是我恰好停了一艘小船在这里，李先生怕不是要坠崖身亡了。”
“我只是随意跳跳。”
“李莲花！你还想骗我！”
乔婉娩想，虽不是她的李莲花，却应该做出了相同的事情，毕竟他们的内核是相同的。
“手伸出来！”乔婉娩厉声喝道。
李莲花僵住了。
“你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一只细瘦的手从裘衣中伸了出来。
乔婉娩拉过李莲花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脉。
果然是碧茶之毒。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遍，但是她还是很难过。
“相夷……”
“阿娩。”李莲花有些慌张，“没关系的。我多活了十年，我很快乐，过得很好。”
“你过得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乔婉娩擦掉眼角的泪水，双眸血红，“乔婉娩是你的什么人，她有什么资格为李相夷，为李莲花担心呢？她是李相夷年少不知事遇到的人，她是李莲花不应相识的陌路人。”
“她的存在，是你的苦恼。”
“李相夷，李莲花，都在后悔认识她。”
“若是乔婉娩从来不曾遇到你，你是不是就不会中碧茶之毒？”
李莲花回握住乔婉娩的手，“阿娩，你不要这样说。”
“那我该说什么？”乔婉娩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这难道不是你的想法吗？”
“……”
“李先生，抱歉，我失态了。”
抱歉，对你生了我的相夷的气。
“请你转过身。”乔婉娩郑重道。她想，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救相夷吧。
“阿娩？”
“我想我有办法驱散碧茶之毒。”
“阿娩，你怎么会？”
“先不要多说，还是先驱散你身上的碧茶之毒吧。”
乔婉娩不愿再泄露什么情绪，强硬道。她开始扒李莲花身上的裘衣。
“阿娩！！！”
李莲花虚弱地抓紧裘衣，面色惊慌如同一个小媳妇。
“为何……？”
“你不要抵抗。”
真是糟糕的台词。
李莲花意识到阿娩不会对将死的人做什么，不那么慌张了。
乔婉娩把裘衣和小桌子都放在舟蓬内，任小船随着河流飘荡。她看着抱着胸瑟瑟发抖的李莲花，面上掠过一抹担忧，很快将双手推上李莲花背部的经脉，输入内力。
李莲花感觉有一股暖流从背部传来，浑身一暖。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扬州慢！
为何阿娩有扬州慢的内力，还如此深厚？
明明不久前的阿娩还中毒被他的扬州慢所救，那时他探过她的内力，不是扬州慢。
阿娩是遇到了什么吗？危险还是奇遇？
想了太多太多，李莲花才终于想到，如此深厚修为的扬州慢内力，能推出他的碧茶之毒。
得救了。
李莲花心中微微放松，忍着碧茶之毒体内祓除的痛苦，全心全意内视体内的扬州慢运走模式。
过了不知多久，李莲花喷出一口黑色毒血。
乔婉娩运功收回内力。
“你不是我的阿娩吧。”李莲花感到久违的轻松，不过他没有过多在意，静静看乔婉娩睁开眼睛，才笃定问道。
乔婉娩并不吃惊，李莲花怎么会认不出她。
“我是乔婉娩，但不是这个世界的乔婉娩。”
她简略说明了她的十年，与李莲花所述对照。
原来如此，一切不同都是由于十年前的不同吗？我选择了继承四顾门，选择了重修扬州慢，才救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相夷。
李莲花道，“还望乔姑娘不要把十年前的事情告知阿娩。”
乔婉娩答，“我知道。”怕这个世界的乔婉娩后悔痛苦，如果她十年前选择了重修扬州慢，是不是能早救李相夷。
这不是她的错，一切没有如果。
重修武功是十分痛苦的事情，何况资质不算好的乔婉娩，她也是修炼大成，才发现她与扬州慢竟是惊人的合契。
“你打算怎么样？”
李莲花沉声道，“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是李相夷和李莲花都应该死去。”
乔婉娩理解，李相夷的身份涉及了皇位之争，他只有死，所以他向皇上献上了忘川花。
“但是你既不是李相夷，也不是李莲花。”乔婉娩微微一笑，断定道。
李莲花，不，无名男人笑了。
“你该去找我，也就是她。无论是我还是她，都不想要第二个寻找的十年。”
“我知道。”
“看来你真的变了，懂得为我考虑了。”
“你已经说了我一遍又一遍，我怎会不知晓。”
“可是十七年了，你才学会改变。自己的幸福，是不能放手的。”
“我明白得太晚，只希望还来得及。”
“确实晚了，但不算太晚。”
无名男人错愕地看着她。
李相夷和李莲花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有很多不同。
李相夷呼朋唤友，千金一掷，精力无限，生活轰轰烈烈。李莲花三两好友，勤俭持家，喜欢休息，平淡度日。
也有很多相同之处。
秉承正义，不畏艰险。
喜欢为别人决定更好的人生，更喜欢隐瞒，默默守护。
乔婉娩曾经说不出来不同和相同，但真的说不出来吗？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她尊重李相夷或者李莲花的一切选择，无论她自己感觉痛不痛苦。
她知道，即便是这个世界的自己，只要李相夷/李莲花愿意向她伸出手，她都会向他奔来，回握住那只手。
因为那是她的心之所向。
乔婉娩看着慢慢虚幻的身体，心中明悟，该回去了。
“看来我呆不久。可惜，不能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我。”
“阿娩，我会去找你的。李相夷，不是一味逃避的人。”
呵，还说呢，要不是……
算了。
“相夷，我相信你。”
乔婉娩笑着鼓励。
船上终于不见那一抹倩影。
无名男人叹了一口气，把小桌拎回来，提笔写字。
——
李莲花绝笔信传遍江湖。
——
乔婉娩不敢相信，李莲花身亡。
她同时听到了所有的江湖传说，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李莲花不会死。世人也曾以为李相夷死去，可是他不是回来了吗？大不了再一个十年。
乔婉娩拿着画像，一个城市，一个村庄，一步一步去问。
她某一日，忽然撞到了一个人。她立刻抬头连声抱歉，随后目光一顿，手指微松，画像飘落在地。
男人看着她道，“没关系。”
“先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做李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乔婉娩眼泪直流，她看着李红豆微微叹气，伸手抹掉了她的眼泪，另一只手揽过她，声音无限温柔道。
“抱歉，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