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昏迷中左思感觉到有人在扇她的脸，一下一下非常有规律，甚至打出了一种节奏感。

    别打了别打了，她可是靠脸吃饭的，脸打肿了怎么办？

    左思缓慢地睁开眼睛，视野由蒙眬到清晰，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正低头看着她，目光淡漠疏离，鼻梁英挺，眼角有一颗美人痣。

    是帅哥！

    左思眼前一亮，一下子坐起身来，帅哥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闪，两个人头一下子撞在了一起，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竟在空旷的走廊里产生了回声。

    好消息，和帅哥发生肢体接触了。

    坏消息，帅哥的头可真硬啊……

    左思被撞得两眼冒金星，许久才缓过神来，只见帅哥在她面前一脸冷漠地揉着自己的额头，碰撞的地方都发青了。

    “抱歉，抱歉……”

    左思连忙道歉，作势又要起身，被帅哥用一根手指抵住了肩胛，止住了动作，他自己先起身。

    左思刚想用手撑地站起来，左臂却传来了奇异的触感，仿佛一根柱子怼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样，她低头一看，失去左手的左臂已经被人严严实实地包扎好。

    “我给你做了止血和包扎，还打了一针止痛剂，但我找不到你的手在哪，没法给你接上。”

    帅哥向左思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一边解释道。

    “谢谢，谢谢……我的手好像被怪物吃掉了。”左思看着残缺的左臂欲哭无泪。

    帅哥却好像并不意外，“是我们在车上看到的那个吧，我方才在这里也遇到了一只，还好我及时躲起来了。”

    “那你可真是幸运啊……”左思不想做过多解释，干巴巴地道。

    “你也很幸运，我路过的时候，你失血还不算多。哦，我是安德烈，和你一样是新来的实习医生。”帅哥道。

    “我是左思。”

    两人做完自我介绍，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就在左思绞尽脑汁想话题的时候，她的视野里泛起来一片红光，耳边响起了客服温柔的声音：“友情提示，您的生存时长还剩不到5分钟。”

    左思大惊失色，中毒、昏迷，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居然只剩下五分钟了。

    安德烈正回过头去不知道思考些什么，他只觉得右手臂突然一沉，右手被人一把抓住了，皱眉低头看去，只见左思恳切地道：

    “不好意思帅哥，我赶时间，我们下次再聊。”

    左思说完转身就跑，跑出去两步又停了下来，一脸尴尬地转过头问道：“帅哥，你知道儿科病房在哪吗？”

    安德烈：“我们这没有儿科病房。”

    “啊？”左思瞪大了眼睛。

    许是看到了左思眼中的急迫，安德烈慢悠悠地解释道：“我们医院早就取消专科病房了，哪里有床位就收治到哪里。”

    左思：“那有没有什么方法找到某个病人？”

    安德烈不假思索地道：“现在这家医院已经没有病人了。”

    “我需要找一样东西。”左思解释道。

    安德烈低头思考了半晌，问道：“你知道病人的床位号吗？”

    左思立刻回道：“101号。”

    方才小女孩手腕上挂着的塑料片上，就写着这个数字，说起来与她家的门牌号是一样的。

    安德烈闻言不再多问，大步向前走去，很快越过了左思。

    左思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有些惊讶，小跑着跟上，“你不是跟我一样刚来吗，对这里这么熟啊？”

    安德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走到一扇门边骤然停住了脚步，向气喘吁吁跑来的左思伸出了手，“手电筒。”

    左思将手电筒递了过去，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息不止，死宅的体力确实堪忧啊。

    安德烈接过手电筒，照在了面前墙面上挂着的一个相框上，相框里面竟是整座楼的病房分布图，从前的儿科、内科、外科等病房都被划去，上面密密麻麻地标识着每间病房里的病床号。

    “在这里，这一层北面第二个病房，101-120号病床。”

    安德烈的话音未落，左思喘着粗气，反身朝着北面跑去，安德烈见状赶忙快步跟上，几步就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左思——不仅腿短，倒腾得还慢。

    安德烈率先赶到了方才所说的病房，门没有上锁，他直接推门而入，顺手打开了吊灯。

    老旧的灯管两头乌黑，散发着昏暗而不稳的光线，这间病房与左思方才醒来的那间差不多大小，却满满当当地塞了二十个床铺。

    左思怀疑安德烈这种身高的人要是躺在上面，能一脚踢到另一张床位上人的脸。

    “在这里，101床位。”安德烈拿起了放在床尾的挂牌，塑料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里面的纸片已经泛黄，小女孩对着镜头露出甜美的微笑。

    “罗楠，6岁，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安德烈缓缓念了出来。

    左思冲到床边翻找起来，白色泛黄的枕头上摆着一个破旧的小熊布偶，然而除此之外床上再空无一物。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的脚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物，她赶忙低头向床下看去，原来因为屋子里塞满了床铺，床头柜被挪到了床下。

    就诊本、棒棒糖、铅笔……终于左思在抽屉里翻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个带锁的粉色笔记本，然后当她想打开的时候，却发现本子是牢牢锁住的。

    “该死！”左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咒骂。

    “你要不，试试0505？”安德烈瞥了一眼手中的卡片，说道。

    左思赶忙把锁上的数字转到0505，果然打开了笔记本，就在打开的一瞬间，她如释重负地听到耳边传来客服的声音：

    “支线任务：寻找属于她的故事，已完成，积分奖励2000分，鉴于主播当前生存时长不足5分钟，已自动转换600积分为60分钟，当前主播生存时长剩余601分钟。”

    左思视野里的红光终于消失了，身份卡上的倒计时也变为了绿色，她怀抱着打开的笔记本，一屁股坐在地上，左臂抚过额角才发现上面蒙着一层冷汗。

    安德烈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牌子重新挂回了床脚生锈的栏杆上，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问道：

    “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

    “谁？”左思还没缓过神来。

    “罗楠。”

    “罗楠是谁？”左思说完才反应过来，赶忙改口道：“呃，对，她是我爸妈朋友的女儿。”

    安德烈微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并没有再说话。

    左思翻开手中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细细读了起来，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以琢磨。

    “……今天妈妈送给了我一顶帽子，是她亲手织的，很软很温暖，里面装满了阳光的味道。安德烈哥哥对我说，很快我就可以回家了！我高兴地跑去找爸爸，爸爸把我抱得好高好高，感觉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天花板……”

    左思站起身来，看向安德烈，他的眸子是纯黑色的，仿佛一滩幽深的池水，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你……认识……她？”左思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德烈用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会儿下巴，像是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上面说什么？”

    左思又低头翻看了几页道：“上面说，你是负责她的住院医师。”

    安德烈：“是的。”

    “可你不是和我们一起过来的实习医生吗？”

    面对左思的追问，安德烈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虽然是实习医生，但因为医院缺人手，所以也只能一同负责病人。罗楠就是我的病人。”

    “那她现在……”左思喃喃道。

    安德烈点了点头，“她死了。”

    左思想起了方才见到的小女孩，皮肤似幽灵般透亮白皙，怀里抱着一束太阳花，明媚而温暖。

    她把日记翻到最后，上面歪歪扭扭的笔迹写道：

    “……好痛，好痛，我感觉到了大人们说的死亡，也许这就是终点了。妈妈趴在爸爸怀里哭泣，好希望她能笑起来，那时候才是最美的。安德烈哥哥又为我熬了个通宵吧，我看到他眼睛里的血丝了，他说让我再坚持一下。明明是个医生，这个时候却在祈祷……”

    左思吸了下鼻子，俯身拉开抽屉，翻出了一顶帽子，毛线很粗粝，左思小时候，妈妈用旧毛衣拆出来的棉线织东西，摸起来就是这种感觉。

    抽屉里还有一张照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和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搂着幼小的罗楠，三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灿烂动人。

    左思拣出了那枚棒棒糖。

    “……小红说含着糖果就不会难受了，可我没有糖果，爸爸妈妈也没有……”

    “……爸爸送给了我一根棒棒糖，我要收好，等到最痛的时候再吃……”

    外面的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左思吓了一跳，赶忙将笔记本塞进了口袋里，作势要向床底钻过去，却被安德烈一把拉住。

    方才遇到怪物的恐惧还笼罩在左思心头，她正想甩开安德烈的手，却看到一个头发用发网扎起来的女人探进头来，严厉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张主任，我们在查房。”安德烈飞快答道。

    张主任的面容稍稍缓和下来，“那你们继续吧，照看好这里的病人。”

    安德烈和左思连忙称是，张主任又扫了一眼病房，转身离去了，她的脚步声在走廊里逐渐远去。

    左思松了口气，原来只是NPC啊。

    等等，那安德烈他也是NPC？

    左思突然倒在了病床上，安德烈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我好像……失恋了。”

    难得看上了一个帅哥，他居然是NPC？

    左思第一次在安德烈眼中读出了明显的情绪——这女人怕不是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