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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明龙尊终于完成承接仪式,正如丹枫所言,族内的龙师和长老们果真开始放任她随心所欲,基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丹枫身上。
现下丹枫除了守望「建木」,和处理族裏基本事务,还得担任起代表持明族和罗浮外交的桥梁。
但承接仪式才过不久,丹枫还没来得及歇会,便匆匆接下所有。
可知仪式亦非字面上简单,完整承接历代龙尊的记忆,还有龙心,过程到底是多麽痛苦——
胤斐还记得那刻的丹枫脸色惨白不已,脚步虚浮险些脱力一样。
她不顾长老们的阻挠急步上前将他靠在自己身上,青年因疼痛而全身颤抖。
睡梦中不安地喘息着的青年,似是想要奋力反抗什麽,冷汗顺着脸部滑落到床榻。
胤斐顺开他的发丝,拿着白娟抹过佈满汗水的额头,神情担忧得很。
她不曾想过,原来承接是那麽不容易。
丹枫体温高得很,胤斐把尾巴放在他身上,龙鳞微凉的触感或许能让他舒服些。
烛火在房间裏摇曳,温和的橘光在深夜裏添上份温度。
待丹枫呼吸平稳陷入沉睡,已是两个时辰后。
胤斐重重呼了一口气,露出了安心的笑意。
她轻声走到丹枫的书案,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低头翻阅堆积成山的公文。
......
丹枫睁开双眼,眼前的重影慢慢合一,头部的刺痛感比前些日子少了许多。
他正要侧身起来时,发现自己胸口上横摊着一条龙尾,顺着视线看去,只见他的近侍正伏在旁边的书案上沉睡着。
难怪近日公文少了。
丹枫无奈浅笑着,他拭去脸上汗水后,轻轻摊开尾巴,站起俯身抱起昏睡的胤斐往另一边床榻走去。
丹枫拽过被铺盖到她身上,看着眼下的乌青,他微微垂下眉目叹了口气。
挑起几缕发丝,和他身上相近的莲花香气扑鼻而来。
丹枫低下头轻吻着,天青色的眸底下蕴藏着无人知晓的佔有欲和快要溢出的柔情。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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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成为龙尊已有些日子,随着时间,他身上清冷的气息让人有种生人勿近的错觉,双眸像是沉静的湖面毫无波澜,彷佛不为外界事物所动。
族内的长老们开始不敢在他面前肆意妄为,逐渐变得唯唯诺诺,更恭敬地小心说话。
比起长老,龙师们总会三不五时寻胤斐抱怨什麽龙尊大人不听劝说、龙尊大人又去了罗浮......
再者就是打听龙尊大人近日身子如何。
烦得胤斐差点尾巴一甩把他们送出门外。
看来是因为胤斐和自己较为亲近,而且她常守在鳞渊境,很容易被他们紧盯着一举一动——
丹枫思索片刻,提议解除胤斐的禁足令。
“不可!龙尊大人!眼下您已经常出入罗浮,境内得留胤斐守望!”
“长老意思是我无法兼顾吗?”
“非,非也!”
丹枫双手背后,微微瞥向浑身颤抖的长老。
“近年我族在丹鼎司已有一定名誉,不妨让胤斐到云骑军深造。“
“可是——”
“她天赋异禀,但不在医术。”
“此举可让持明族与罗浮关係更紧密,能证明我族丹术精湛,武艺同样不俗。”
青年清冷的嗓音低沉,没有过多的言语修饰,虽说提议,但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之意。
长老们咬牙切齿不语,亦不无理,默许了龙尊。
于是,当丹枫跟胤斐提起此事时,天知道她多兴奋。
若不是隐去龙身,定能看到那条不停摇动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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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率领云骑军的人是名为镜流的女子,胤斐初见她时,正厉声训斥着一名少年。
少年有着一头银发,鎏金色的眼瞳充满坚毅的光芒,双手紧握着长刀不停挥动。
大豆般的汗珠划过他白皙的脸颊,随着动作滴落在地上。
胤斐见状也不敢上前打扰,跟随着丹枫离开了。
到后来一次晨练中,她才从同僚口中得知镜流为现下剑首,而那位少年是她唯一的徒弟,叫作景元。
镜流剑法凌厉,动作行云流水,漂亮得像是在舞剑,而非上阵杀敌。
在性子傲气驱使下,胤斐向镜流提出了对练,惹得一众哗然。
剑首闲言淡笑,意外地点头表示接下了她的请求。
“师傅?“同行的景元惊讶地抬眸,只见镜流神情自若看着胤斐。
“你,是丹枫的近待吧?他曾向我提及过你。”女子清冷的嗓音透着点笑意。
“武艺精湛,但心性不定,还得多磨鍊。”
镜流唤出轻剑,脚尖下一个用力,便闪身出现在眼前。
胤斐一顿,随即唤出长枪挡下突袭,和预期中的力量不同,她能清楚感受到双手传来的痲庳感。
被突袭的胤斐可不是乖乖防守之人,她握枪顺着剑身卸下力度,弯下腰身抬腿就往镜流脸上招呼去。
镜流却是早有预料一样,一剑甩开枪身后,一手稳稳挡住来人。
四周的人不自觉退后几步,怕是被卷进这场对练中。
“身法不错。”镜流轻声说着,她从容不迫架起剑。
胤斐不语,才不过一招,她已知晓此人的武力在自己之上,甚至和丹枫并肩。
镜流速度很快,眨眼间剑影便迎面而来,胤斐忙歪头堪堪躲开,矮下身子越过闪身她来到背后,持明御水舞动着长枪一跃而下。
镜流目光一厉,以自己为中心,骇人的冷气赫然肆意散开,空气中的水份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冰碓。
剑首挥剑一指,毫不犹豫正面迎上持明的攻势。
对练场一时间烟雾四起,空气中浮着刺骨的寒意,景元不禁微微发抖,吐着白气望向烟雾中交锋的二人。
一银一蓝光不间断擦出火花,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
那道和师傅打得有来有回的身影,被挽起灰白的长发在她身后飞舞,衣摆上金丝绣纹在冰硝反光下显得更亮眼。
姣好的容颜挂着战意的笑容,双目隐约透出如野兽般的竪瞳。
景完不自觉地寒毛一动,内心深处却沉沉一响。
“在看甚?”
头顶上被来人温和的抚摸,景完抬头看去,金眸顿时一亮。
“应星哥!......见过饮月大人!”
工匠忍着笑意瞄向一旁神色清冷的持明龙尊,后者似是对称呼有些不满,但还是颔首回应了。
“碰——”
场上赫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胤斐被镜流挑飞了长枪,趁着她还没反应回来便抬腿扫向她的腿。
失去重心的身体,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弱点。
胤斐惊着要架回姿势之际,镜流更快,身手矫健抬手扣住她的手脚,重重把她压在地上。
胤斐咬牙挣扎想要用力甩开身上的人,但后者却丝毫不动,俯身贴向她的尖耳。
“你输了。”
胤斐耳朵一麻,整个人直接卸力趴在地上不动,仔细看会发现发丝下的耳尖透着一点红。
“但天资优越,日后多磨鍊,可成大器。”
镜流收起轻剑站直身子,伸手挽住胤斐的手臂,微微用力便把连人带枪拉起。
“谢......谢指教,是胤斐轻敌了。”
胤斐忙向镜流行礼,泛红的脸容上一片敬仰的神色,看得龙尊不禁眯眼。
“客气。”镜流淡笑回应道,转过身面对一众云骑兵又是那副严峻的模样。
“还在发愣?赶快去练习!”
“是!!”
在剑首无形的威压下,本来有些拥挤的练武场只剩下他们零丁几人。
胤斐一看是丹枫,收起长枪就一脸高兴的跑过去。
然而,脚尖一到——
“方才下盘姿势没做好。”
“握枪力度过大,筋骨不够灵活。”
......
“我,我知道啦,会注意的。”胤斐忙摆手止住丹枫的话。
“在我看来实力已足够了,丹枫你也不用那麽严厉。”应星轻声说着。
“斐斐,待会要一起喝酒小聚会吗?”
自胤斐开始出入罗浮时,她便常跑到工造司找应星,因为工匠的巧手製作小玩意实在过于吸引,从武器到饰品,无一例外都非常独特,看得胤斐双眼发亮,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久而久之,二人也逐渐熟悉亲近起来。
“可——”
丹枫瞌起双目盯着面前的近侍。
“可,不了!待会还要和丹枫回去找龙师们呢,下次再聚!”
“是吗?”应星一脸婉惜地低下头。
“这些天我多做了些剑穗,想说让你看看哪个适合送给师傅老人家呢。”
胤斐一滞,小心翼翼看向丹枫。
丹枫则是依旧冷眼看着自己。
呜呜,反抗不了。
“无妨。”
“过些日子再联繫你。“
应星微微笑着,他自然是看出了丹枫的心思,但不代表他会退让。
胤斐连连点解头,还没来及开口便被丹枫强硬拉过身子,半拖着脚步往另一边走去。
“丹枫!”
“先告辞。”丹枫无视身旁的龙挣扎,他转头看向身后二人淡声说着。
应星无奈地笑着摇头,这位损友还真是。
“应星哥!”
“嗯?”
年轻的云骑军握紧长枪,目光看着那对逐渐走远的身影。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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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斐在罗浮也是挺受欢迎的,一来是她的实力,二是她个性比某龙更为讨喜,不少迷恋丹枫的姑娘总会拜托自己给他情信。
大概是感觉胤斐是不会拒绝的好龙。
胤斐每次扔给丹枫一袋装满书信时,都会得到对方的瞪视,然后被唤去扔了。
胤斐努努嘴摇头,心裏替着这些姑娘婉惜,还是乖巧听话地扔了。
在她身后的丹枫眸色黯淡,几缕发丝缓滑落到胸前,平淡的模样实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心脏的跳动像是在催促自己。
那一步,他却不敢迈出去。
胤斐来到丹鼎司靠近大海的高桥上,御水裹着书信,待纸张被浸泡得散开后,便让它们随水流至大海深处。
毕竟也是能消化,小傢伙们吃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吧?
“喔,这不是胤斐吗?”
“你怎麽来了丹鼎司?”
充满朝气的声音从身旁传来,胤斐抬眸一看,白色狐耳高立在头顶上,漂亮的碧色眸子溢满着笑意,女子身后的尾巴高兴地摇摆。
“白珩?”
名为白珩的狐人姑娘也是云骑军一员,而且军职较高,常常外出巡列宇宙。
从未离开过仙舟的胤斐对外面的宇宙十分好奇,白珩每次回来都会带着不同小玩意给她,还会分享自己遇到的景色。
胤斐喜欢她得很呢。
白珩歪头看了眼水球裏的东西,不禁叹了口气。
“丹枫真是红颜祸水呢。”
“红颜不是用在姑娘身上吗?”胤斐学着她歪头。
“丹枫是男性哦。”
”哈哈——我意思是,丹枫太美了,比姑娘们还要漂亮上几分。“
胤斐脑海中浮现起年轻的持明龙尊,他那绝色的脸容总是不苟言笑,紧抿着唇目光淡然看着一切,双目下的艶红却为他添上一笔妖孽感。
青白色的衣袍紧包着他精瘦的身躯,完美勾出他的腰身线条,再往上......
“咳,的确。”胤斐忙止住大脑的思考。
白珩看着脸色泛红的持明近持,不由自主地弯起眸子偷笑。
看来丹枫还行。
不过百治那小子呢——
实在难说。
“这个好漂亮!”
“是在哪儿买的?”白珩眼神一亮,发现胤斐腰绳上除了常伴的铃铛玉佩,还多了一条系着玉石的流苏。
那玉石表面通透,在阳光下泛着独特的赤光。
“这可不是一般的玉石。”白珩慨叹一声,灵动的眸子动了动。
“是应星那小子送你吗?”
“白珩你怎麽知道?”胤斐献宝一样捧起玉石放到眼前。
“应星说这石能挡煞保平安的,嗯......白珩你也知道我近期被分到前线防守吧?”
“不过他也太担心了,以我实力而言,区区丰饶妖孽不足——痛!”
话还没说完,便被面前的狐人重重拍了下脑袋。
“应星的事先不说,胤斐!”
“自视过高在战场上可是大忌!”白珩厉声说着,全然没有了刚刚笑吟吟的样子。
“即使实力强悍,在战场上也会掉了性命的。”
“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