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岁，你在禅院家出生了。
当然，指的是游戏中的你。
意识“上线”时，你已经不在产房了。打量着周遭的环境，雨水连绵不休，那股子潮湿阴郁的气息似乎也浸透了地板。而小小的你被裹好了放在榻榻米上，周围空旷无人。
襁褓裹得太紧了，你动弹不得，以月龄婴儿的身体素质，就算爬也爬不到哪里去。
你打开游戏界面，关系表【亲属】那栏里只有三个打着问号的灰色头像。
都不在吗？没什么能互动的吗？
你干脆地选择跳过一整年剧情。
1岁
你的身体素质好得惊人，才不过一岁，已经变得能跑能跳，甚至能流畅地说话。
不知道是与这个奇幻游戏背景相关的设计，还是单纯为了提高游戏性的玩家特供设定。
不大的院落里住着你和你的乳娘，时间跳跃了一年后，你还是没看到亲属那栏里的头像亮起。
为什么？
你产生了好奇心，但在探索更多剧情前，你必须先离开这块地图。
然而，小院墙体足有三米高，其上光滑地没有任何借力，唯一可供进出的铁门也只会在送餐时很短暂地开启一瞬。
“为什么不能出去？”
你问你的乳娘。
你的乳娘总是沉默无声的，你从未见过她开口。她垂着头，在缝制着什么，没有回答你。
你把那件小褂抢走，强行钻进了她的怀里，不依不饶地问道:
“为什么不能出去？”
乳娘枯黄沧桑的脸上深深凹陷着一对木讷空洞的眼睛，眼白的部分很少，在小院昏暗逼仄的光线照射下，宛如两粒黑色纽扣。
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有点烦躁了，从她的怀中退出来，手指下意识地落到了虚空中的快进键上。
要不再跳过一年？
你迟疑了一瞬，回头看向你的乳娘。
乳娘没有动作，也没有再拿起那件缝补到一半的小褂，那把小巧的用来剪线头的剪刀就放在她的身侧。
“你应该不是哑巴吧？”你问她。
她没有回答，你径直走了过去，拿起剪刀，将尖端对准了自己。
“——!”
倒下去的那一刻，你终于听到了你的乳娘的声音。
她果然不是哑巴，你想。
-
再次“醒来”的时候，你终于换了地图。
真幸运，你本来以为要重开了呢，下手的时候想的是反正这一局刚开始，重开也不亏。
看着白嫩的小手，似乎和普通的脆弱的婴儿没什么区别，可竟然扛住了那样的重伤。
你摸了摸肚子上缠绑的绷带，从床上爬了下去，全程痛觉被开到了最低，只剩下一丁点微麻的感觉。
也就在这个时候，尖锐的警报声在房间里响起。
你微微一顿，看向了墙上的扬声器，拿起床头半温的水杯向上泼去。
扬声器又坚持响了十几秒，声音逐渐变得低哑沉闷，直到彻底停下。
你在“新地图”里转了一圈，出口紧锁，你仍然无法自由行动，而是被关在了一间窗户上了锁、只有寥寥几件家具的白色房间里。
似乎考虑到她的进院理由，这里没有任何尖锐物品，连杯子都是防摔塑料的。
身高太矮了，你只能攀住窗沿，努力爬了上去，看向窗外。
隔着铁网，能看到明净宽敞的花园，穿着病号服的人们与陪同人员三三两两地漫步其中，表情大都比较放松。
看起来不是什么专门的监狱或是精神病院，但窗外有轻微锈迹的铁网也不像是新装上的。
你略微思索，重新爬下去，捡起那个防摔塑料杯，就要往窗户上砸。
“——停。”
没有开门声，也没听到脚步声，一道人影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你仰头看去。
这无疑是个高大健壮的男性，穿着松松垮垮的羽织与浴衣，嘴唇上方有着两撇令人印象深刻的长胡须。
终于触发剧情了嘛。
你打量他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后台有提示，于是调出了角色关系栏。
一直灰着的三个头像亮起了其中之一，上面正是眼前男子的头像:
【禅院直毘人 关系:父亲】
如果这是个文字类游戏，你或许可以更自在地叫出那个称呼，但看着眼前过于生动的脸，你不由皱起了眉。
你不知道1岁的小女孩皱起眉是什么样的，眼前的男性用反应告诉了你——他笑出了声。
“禅院直毘人？”
父亲这个词在舌尖转悠了一圈，你还是懒得按照进游戏前扫过几眼的攻略那样好好演戏。
而幸运或是不幸的，这人似乎并没有惊讶于自己才1岁的女儿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只是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我派去的人应该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确实是个木讷死板的人。”你回忆了一下，“我差点以为她是哑巴呢。”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普通地看到了，就写在你的头像旁边。”
你说的是字面意思，但这个男人似乎觉得你另有秘密:
“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的语气懒散，嘴角似乎带着点不正经的笑意，眼神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这位——不知姓名的小姐，或者先生？我自认为不算是个合格的父亲或者丈夫，但姑且算是个干得勉勉强强的家主，对那些早就浸入骨子里的阴影，我可以视而不见，但对你这种——突然闯入的异物。”
他倾下身，锐利的眼眸直直地逼视着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抢夺我女儿的身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禅院家降生。”
“——如果你还想要获得自由的话，能否回答我呢？”
你惊奇又颇觉有趣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