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痛感

    她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又始终将一个人离去吗?

    尤娜抓着胸口的衣服,唇色惨白,整个人缩在石壁前抖得不成样子。

    她不断深呼吸,但实际上,能够动用的力气,也只能使她稍微呼吸而已,呼吸声听起来轻又细,随时会断气了那般。

    “……东方……”

    她喃喃着,带着些哽咽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能看到她嘴唇动了动,又颓靡地靠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无声地掉着眼泪。

    “……”

    “……是我没用……”

    “是我……带来了灾难……”

    “我是个不详的……存在。”

    她自言自语着,眼中没有光亮,泪水一滴又一滴地从眼眶中涌出,砸在膝盖上,面上终于有了反应,却是眉毛拧着,难以承受巨大的悲恸,紧紧闭上了眼。

    “……”

    她的呼吸声长且沉,用嘴巴吐息着氧气,大口大口地、为眩晕的大脑喘气着。

    别离开我……

    我不想要失去你们……

    她的泪水没有干过,在烈日的暴晒下,仍然不停流淌过那张白如纸的脸上。

    她伸出手,肢体缓慢又目的明确地,从身边的背包中一下就拿出了一条发带,紧紧攥在手心,抵在额前。

    那条发带似乎不像是新买的,样式也不是什么潮流的,而是最为简单、也最为普通的发带。

    只有那红的浓郁的红色,能够看出几分与她双眼相似之处。

    她痛哭着,涕泪横流着,将发带又压在了心口,抬起头,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人生会是这样的?”

    “这么痛苦,充满了让人难过的事情。”

    “为什么我会活在这个世界上?”

    “又为什么我会是我?”

    她的声音嘶哑又压抑,但爆发出了极强的音量,崩溃地呐喊出来,望着暗杀队的三人,哭的就像是一个极为单纯普通的孩子,而不是一个拥有掌握他人生死能力的强者。

    她的能力与生俱来,但毫无疑问,此女的心智依旧不够成熟。

    真正阅历过生活千帆苦之后,那些真正成熟的人,此刻在她面前难得地说不出什么话能用来安慰她。

    倒不如说,他们各自都有着黑暗的过去,到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没有空与他人共情,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别的事物,也没有这种帮助他人的心思。

    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糟糕,无论是否有多余的善心,也会在一次次的事情中消失。

    冷血似乎是他们的代名词。

    是成熟的标配吗?

    尤娜恍惚地想着,这是成长的代价吗?

    她在这段一无所有的日子里,知晓了人心的黑暗之处,知晓了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那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与对自己的痛恨。

    她知道了人不仅只有表面上那副样子,他们更是能够把阴暗面压在里面,只在只言片语的稀碎线索中窥见一二。

    为什么成长的代价是要失去家人?为什么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样真的好吗?

    这么清醒地活着,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这样不会太过痛苦了吗?

    救命……但是已经不知道要跟谁说这句话了。

    没有人能够让她得到救赎。

    她的人生,就要在这种时刻,彻底地腐烂了。

    她已经不想反抗了……

    就这样吧。

    没有任何意义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好想就此死去……

    可是甚尔他们还在厮杀,还在相信着她。

    可是她已经完全提不起一点力气,去做应该要做的事情了。

    一切都在摇摇欲坠着,一切都随时会轰然倒塌。

    她似乎没有能力能够挽救自己。

    就这样吧。

    耳边传来脚步声,沉重而稳健地,一步一步踩在松软的沙地里,被她的听力所捕捉到。

    啊……

    她恍惚地想着,五感在慢慢恢复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用了。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脚步声近了,尤娜的视野里出现一双白色的皮鞋,那人沉默了许久,确定她不打算开口之后,出声说道:

    “我接到了一个未知电话,以防万一就过来看一眼……”

    “真是,最麻烦的情况啊。”

    那人一头黑发压在白色帽子里,插在兜里的右手抽出来,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

    那双蓝色的眼眸就像是不远处的海岸,清澈却宽广,丝毫不见少年时的戾气。

    男人就像是锋利的宝剑找到了剑鞘,将通身的煞气收敛了起来,变得沉稳而温和。

    “呀嘞呀嘞daze。”

    不过这个口癖还是没有改变就是了。

    距离上一次和他见面……还是和小徐伦见面的时候。

    她恍惚地盯着男人的脸,半晌没有吭声。

    “为什么不说话?”

    男人问道,单膝蹲了下来,让尤娜不至于仰望太高的角度,被太阳影响视线。

    他平静地打量了一番面前人的状态,皱着眉头,一只手贴了下她的额头。

    宽厚的手掌温暖又粗糙,干燥地盖住她整个额头,力度不轻也不重,没有叫她有一点不舒服。

    “没有发烧……哭成这样,是因为你刚刚的那些话吗?”

    尤娜嘴唇颤抖了一下,麻木的眼神迟钝地望向他身后,发现状况已经改变了。

    暗杀队成员不知道都从哪些角落里钻了出来,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岸边露伴、虹村亿泰,还有……东方仗助。

    少年那张脸上写满了大写的担忧,尤娜呼吸一滞,刚停下来的眼泪又刷地一下掉出来,她低下头,浑身颤抖着。

    已经、没有脸面见仗助了……

    她让朋子女士、良平外公陷入了危险。

    “尤娜?!”

    东方仗助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蓦地却被暗杀队的人围了起来。

    “小哥,听说之前救了我们的是你啊?”

    寸头的男人站姿极为吊儿郎当,他按着自己的后脖颈揉了揉,刚刚被那个白帽子男人一拳头过来,他脑袋差点直接从脖子上飞走。

    “呼……”

    既然确定了是友军,总要先打听一番情况。

    霍尔咧着嘴笑着,大拇指比了比身后。

    “那边一个人就够了吧?我们先去聊聊之后的事?”

    “……”

    他很想拒绝,但放眼望了下,发现自己的小伙伴都被暗杀队的人“以多欺少”地围了起来。

    东方仗助沉默了下,才说道:“好。”

    尤娜的情况可以之后再去了解,但现在要先搞清楚,这些家伙到底和吉良吉影那家伙都聊了些什么!

    总觉得,对他不是很放心……

    不着痕迹地跟一旁的岸边露伴对视了眼,看见他小幅度地点了下头,于是东方仗助跟在了霍尔的身后。

    “喂喂喂,不要这么紧张,放松些……”

    比起电话那头的男人,眼前这个家伙简直太好应付了。

    霍尔又笑了,招手让同伴们跟上,给尤娜和那个铁拳邦邦硬的白帽男腾出空间。

    “首先,我们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奶妈啊,真是个珍稀物种,不留在暗杀队就太可惜了。

    他们队里正缺少这种能力的家伙。

    ***

    “你听到了……?”

    许久,尤娜才出声说话,她手中仍然攥着那一条发带,坐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她的精气神仿佛被抽空了,不知道她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空条承太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少女的脸上仍然在不断掉着眼泪,她的眼底有很深的茫然与痛苦,就像是……

    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最阴暗的地方。

    在心中叹了口气,空条承太郎说道:

    “我很意外,你居然选择联系我,而不是东方仗助、或者岸边露伴。”

    毕竟在当初杜王町里的人,他应该是和她关系最为差劲的一个。

    要不是她有跟自己的女儿徐伦联络,空条承太郎三年里都不会和她有交集。

    “……”

    少女在呼吸,在盯着自己手上的发带,她看上去极为疲惫了,像在没有尽头的马拉松里不断地奔跑、突然摔倒了那般,只剩下了自己还活着的这一认知。

    她缓慢地将目光又移到了空条承太郎脸上,又移到了他捏着手帕的手上。

    他用拳头揍过自己的脸,揍得牙都断了,但又用手拿着这种东西,递给了自己。

    手帕是白色的,素净极了,上面歪歪扭扭地用针线缝出了空条两个大字。

    ……这应该是徐伦绣的。

    空条承太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帕,咳嗽了声,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换了条新的没有一点装饰的手帕递给她:

    “拿错了,那个是不用的。”

    “……谢谢。”

    突然间听到的声音,面前见到的人,她回想起了在杜王町里的故事,情绪稳定了些。

    即使如此,她还是无精打采的,没有一点生气。

    情绪低迷到极点的样子。

    “不用在意我了……联络你的事情,是很早之前我拜托给……朋友的。”

    或许也不算是多早前的事情,但极为高强度的事件爆发频率,让尤娜觉得那时候的事简直跟上辈子发生的没什么两样了。

    磨难过于来势汹汹,这三个月过得比过去三年还要丰富。

    希望出现,又将她打回绝望,黑暗沉沉,密不透风地将她笼罩起来。

    如今的她,已经丝毫不怀抱希望了。

    尽早地承认自己的失败,或许才能轻松一点,不终日活在不确定带来的惶恐中。

    然后欣然赴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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