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嫣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心里默念非礼勿视，脑袋晕乎乎地走到外面等他。

    她听见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哗啦”一声，接着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深呼吸一口气，自己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碰上人家沐浴，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吱嘎”

    背后的门被推开了。

    “你穿好衣服了吗？”叶思嫣不敢回头。

    意清绝低头凝视着堪堪到他胸口的女子，回忆起她刚刚震惊的表情，顿时哑然一笑，“ 我穿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

    “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在...”

    “无妨，”他知道来的人是叶思嫣，所以他没有设防，没有布下结界，“我不介意，阿嫣。”就当他不择手段吧，只要能与她的关系更贴近一步，哪怕一步也好。

    他手一挥，掌心立时多了把通体暗红色的伞，边角缀着数不清的高阶护体珠，伞身布满了暗纹防御符咒，一看便知炼器之人有多用心。

    叶思嫣伸手犹豫片刻，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她又不是傻子，她感受得到。

    “谢谢你，真心的。”她的手慢慢覆上他握着伞柄的手，试探性收紧了几分力气。

    暮地，她被拉进了他的怀抱。

    “阿嫣，你我之间不必说谢。不论我为你做什么事，都是我心甘情愿。”他俯下身子，脸贴着她柔软的发，想到她和她的那位夜神未婚夫，一时心绪复杂。

    若自己永远不会飞升成神，又有何资格与别人竞争，有何资格陪伴在她身边？

    “如果你顾虑你的婚约，我可以理解。”他思考后又道，“我所求不多，只希望你在修真界之时，有我常伴左右。”

    他的话音闷闷的，一生杀人无数，但他从未做过撬墙角这般难以启齿之事。怎奈情根深种，他宁愿背负骂名、被世人唾弃，也不愿放手。

    即便没名没分，他都全盘接受。

    “等等，”叶思嫣抬头制止了他，“怪我，我应该早点说清楚的。”

    他的心微微沉下去，阿嫣会拒绝自己吗？

    “我和弃拂衣没有婚约。几年前，焰君衡为难我，是他出现替我解围。为了帮我，他就说我和他有婚约。我们都怕麻烦，所以就干脆装了下去。”

    听到叶思嫣的话，他眼中的光芒乍然亮起，目光灼灼看着她，“那为何我来找你，你们还要瞒着我。”

    “因为，那时候我不喜欢你啊...”

    “现在呢？”

    “现在有一点啦。”

    “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月色无边，昆仑峰上一片寂寥，夜空飞过两只乌鸦，发出凫雁哑哑的叫声。

    叶思嫣靠在意清绝的肩膀上，眺望月下的昆仑峰，偶尔看看天空的满月。她不愿去想以后的事情，那些恩怨情仇她此刻都抛到了脑后，她只想享受当下。

    她所期待的感情，永远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上，当她感受到尊重和用心时，她也愿意试着打开自己的心。

    “阿嫣你还记得吗？也是这样的月夜，你醉酒抱住我不撒手，还求我不要杀你，那副样子当真可爱极了。”他替她拢了拢披风，“冷不冷？”

    “我都醉了我怎么可能记得，”叶思嫣装作凶的样子威胁他，“你最好也赶快忘记。还有，我不冷，我已经是分神期修士了，昆仑的寒气对我没有影响的。”

    “嗯，我方才说什么，我忘记了。”他的内心从来没有这样安宁过，那些躁动杀戮之念，在她身边尽数散去。也许，他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保护阿嫣安然无恙的同时，为自己找到破局之法。

    他要陪着她一起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

    两人之间明显转变的氛围，被御灵始祖偶然发现了。

    御灵始祖悄悄拉过叶思嫣，问道：“你和他什么情况？”

    叶思嫣没有隐瞒，“我们大概是在，谈恋爱？”

    “也罢，那小子除了杀人如麻不讲情面外，倒没有其他缺点。”御灵始祖微叹，“不过眼下，你要注重另一件事。黑海魔君即将出关，魔君疯狂又嗜血，他不会放过上官邀月，也断然不会放过带邀月逃出去、公然挑衅他的你。”

    “我明白。”叶思嫣又问，“前辈，上官邀月的伤好些了吗？如果还需一段时间，我可以先离开昆仑。”

    “不可。”御灵始祖抬掌，二人面前顿时出现了一面水镜，“你杀了焰君衡后，北荒鬼帝和东麓霁氏皆派出人马，你此时离开便是自寻死路。”

    叶思嫣将藏有钟灵残躯的金莲拿出，递给御灵始祖，“前辈，您和昆仑道君是好人，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再把你们拖进这件事来。我的账，就让我自己去结算吧。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这金莲里的小青龙，是我很好的朋友钟灵，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义妹。如果我此行有去无回，能不能请前辈替我保管它？不需要很多真气滋养，也不需要动用太多法宝，只要让她汲取日月精华，总有一天她会重塑身体回来。”

    “你真的决定了吗？”御灵始祖再次问道。

    叶思嫣点点头，“嗯，前辈愿意答应我这一个请求吗？”

    “好，我答应你，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你的朋友。”御灵始祖心道这人真是执拗，偏生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想了想便取出一个金蟾阵盘，“此阵虽然外表普通，但它是我修阵道多年所触碰到的最高处，催动此阵方能召唤虚影，不论敌人是何境界，它都能为你挡下致命一击。我给它取名为置之死地而后生阵，请你一定收下，望你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前辈...”

    “好了，不要推脱。我送你的东西，断没有取回的道理。”御灵始祖又道，“邀月身上有一个大秘密，连我和道君亦无法窥破。或许天地法则，本就玄之又玄，我们生而渺小，有时只能顺应自然。”

    连御灵始祖和昆仑道君都看不破，叶思嫣更无从得知了。她俯身拜别御灵始祖，回了自己休憩的房间，准备这两日动身离开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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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意清绝手中的棋子从指缝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的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望向杂乱的棋局。

    从他受天罚以来，他一直通过阴阳八卦之道棋局推演他的未来。叶思嫣来之前，他的棋局不论怎么尝试只有一种结局，这是极其不正常的结果。人的每个选择都会影响不可预知的未来，所以推演的结果应当是千万种。他除了那个所谓的“系统”后，他的推演才逐渐走向了正常的方向。

    而后便一直按照正常的轨迹前行，可是就在今晚，棋局的走向又变成了唯一，且是明确的唯一结果：死局。

    难道除了“系统”，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妄图操控他？

    如果他是注定的死局，那么阿嫣呢？

    他指尖微微颤动，拾起地上的棋子，抬手清扫了棋盘，又开始了新一次的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