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郊外竹林。
伴随着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幕降临，四周凝聚着静谧。
鬼舞辻无惨带着珠世，好整以暇地看着躺在床边的东方月初和他面前的虚空之泪。
深红的珠子莹润着血腥的味道，发出刺眼的光芒。
“怎么还不开始？”
涂山容容蹙眉，温和地解释，“我之前写信约了人来，再等一等。”
“还有别人？”
鬼舞辻无惨的嗓音不悦，刚要发怒，‘吱呀’一声，木制小屋的门被推开，戴着高大帽子的童磨笑眯眯地弯腰进来。
“抱歉抱歉，来晚了。路上有点儿堵呢~”
“父亲大人。”小西恭敬地弯腰。
“怎么是你？”涂山容容心脏沉了下去。
“不是我还能是谁？小容儿看到我不惊喜吗？”童磨的面容俊美，语调温和平稳，像个纵容小孩子各种胡闹的邻家哥哥。
“我姐姐呢？”涂山容容手背到身后，给王权无暮手势。
童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步步走近，“难不成我还会伤害她吗？小容儿你这么误会我我可真是太难过了~”
涂山容容目光清冷，对视。
王权无暮横着剑，拦住了童磨，“不请自来，这很失礼。”
“不欢迎我？”童磨有恃无恐，“那我和小西回去怎么样？正好我今天工作累了，连个帮我摁头都没有~小西不在，我真的很头疼呢~”
王权无暮咬牙，恨恨地瞪着他。
“无暮哥，让他呆着吧，只要不添乱就成。”涂山容容凝视着他，隐晦的提醒他盯住他，以防他乱来。
王权无暮和她之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只不过明显面色不善，道，“太便宜他了！”
小容儿虽然之前说过他很有可能会突然出现打乱A计划，但这代价也太大了，而且将来，他们真的冒得起这个风险吗？
涂山容容一如平常，转身不在看向童磨，“既然人来齐了，那我开始了。”
缘一已经在竹林那边设伏好了，只要她能在这里拖住双子，到时候无惨一定会放松警惕。
童磨来了也好，在她眼皮子底下，总比他在背后耍手段的强。
只是不知道无暮哥一会儿能不能牵制住他。
日落问道，“我要怎么做？”
“把你的全部法力打入我的体内。”涂山容容温柔道，“会运转法力吗？”
“会。”日落点头。
“那就开始吧。”
鬼舞辻无惨知道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很神奇，但没想到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被童磨削成人彘的东方月初骨头关节早就应该已经坏死才对，现在竟然能在盈盈绿光中重新出现，就像是神明造人一般，为他新捏造出来躯体。
东方月初咬着止痛药草，脸色惨白，额头渗透着滚大的汗珠，脖颈青筋暴起，不堪承受地几乎坐不稳。
可是他的四肢确实在一点点的长出。
涂山容容的身形摇晃，即使有虚空之泪的过渡，早就被掏空的身体里也受不了这么庞大的法术，更何况法术和妖力并不相容。
反噬很快就开始呈现，她的小脸越来越苍白，唇畔血色净失，整个人都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冷地发抖。
童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死死地盯着对方，神情恐怖，环着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胳膊。
日落虽然继承了强大的法术，却并不怎么会运用。借人法力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和涂山容容一脉相承的涂山雅雅，可能会很轻松，可到了他这里，却是骨头都在痉挛的疼。
一直在体内运转的法力一点点地被抽干净，再打入对方堵塞不通的体内，和挥舞着双手阻止洪水泛滥，逆流一样。
光是打进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打入的瞬间，又会有大半部分被挥发干净。他能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排斥自己的法力。
时间渐渐流逝。
聚集在房间里的人屏气凝神地看着奇迹的发生。
东方月初在快速地痊愈，到了后面脸色甚至渐渐红润，和正常人无差。与之相对，日落和涂山容容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的白，明显都是在强撑着。
涂山容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也知道身后那孩子借给自己法力会有多费劲。
日落的神情虚弱，呼吸越来越不稳。
涂山容容的喉咙里，嘴里全是血腥味，她勉强地站稳了身体。
对方继承到的法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东方灵族果然名不虚传。
王权无暮的目光一冷，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童磨垮着脸，越来越阴戾，周身汇聚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平静，压抑森冷。
涂山容容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自嘲，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童磨对她有多少感情了。
双子的法力必须榨干，尤其是日落，姐姐身上的法力大半部分都在他身上，怪不得姐姐会认错人。
他不倒，缘一就会有危险。
王权无暮神色凝重，越发沉默地盯着女孩儿苍白的侧颜。
小容容~
涂山容容抬手，对住自己的右眼，法术运转地很快，下一秒——
童磨瞳孔一缩，整个人像是被刺激到了野兽，濒临绝境，凶狠恶毒地瞪着对方，扫向东方月初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
小容儿，你是在逼我弄死他！
涂山容容的眼睛被挖空一颗，血窟窿下面一片鲜血淋淋，眼珠却融合着虚空之泪，在飞速的运转。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虚汗打湿鬓角，喘息。
日落咬牙，身体的法力再被迅速吸走，血液都凉透了，体力透支，快要站不稳了。
父亲。
涂山容容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朦胧之际，只感觉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重响，应该是人倒下来的声音。
“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喉咙里的血液逆流，汹涌而出。
可以了。
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把融合了虚空之泪的眼睛推入东方月初的右眼。
他本就是虚空之泪的产出，基因会唤起法宝熟悉的记忆，会自动适应他的身体，转化成他自己原本该有眼睛。
“狐妖之术，斗转星移。”
以右为本，再生左边。
对照着右边，左眼同步出现。
“呜哇~”涂山容容强忍着的血吐出，弄脏了地板，整个人被榨干了一般，无力滑落。
童磨在她即将摔倒的一瞬间，将人儿抱住，让她倚在自己怀中。
他低头打量着脸色惨白如纸，生命力薄弱的人儿，“真是的~原本好好的玩具，怎么坏成这幅难看的样子？”
“砰——”
已经陷入昏迷的涂山容容像个四肢扭曲僵硬的提线木偶，被嫌弃地扔到了地板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童磨！”王权无暮怒吼，将女孩儿护在怀里。
童磨神情冷漠，毫无感情，却在微笑如神祇，“小西，不要救了。反正她已经没用了~”
“是，父亲大人。”
王权无暮瞳孔一颤。
他猜错了吗？
童磨歪头看向无惨，“大人，你不会怪我吧？”
“有什么可怪的？”鬼舞辻无惨想要的也已经得到了，剩下没有的还可以从另一个异世之人那里探听来，“她太聪明，又跟咱们不是一条心。这样去死也好。”
“嘛，这次之后，小西和日落的法术会精进很多吧~”童磨笑眯眯地睨了眼小西。
小西俯首。
鬼舞辻无惨惋惜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涂山容容。
他之前可是提醒过他了，童磨如今已经今非昔比。
“后面就交给你了。”
童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昏迷的女孩儿，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勾了勾唇，“好。”
鬼舞辻无惨得意地笑了，笑容讽刺，离开。
自作聪明。
她还真以为杀了产屋敷家的人，拿来蓝色彼岸花自己就会相信她的投诚了？前线因为她一个人没办法推进，各大世家的混战因为她维持表面和平，争论不下。
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来助他！
退一万步来说，这种不受控制的，就是用了，他也会担心午夜梦回之际被她弄死。
还是杀了干净，更何况是她自投死路。
王权无暮抱着涂山容容，目光凌厉冰冷。
童磨目送着鬼舞辻无惨离开，越过地上的两人，好奇地戳了戳东方月初的胳膊和眼睛，“哇~真的复原了呢~小容儿真的好厉害~”
“你要反悔？”王权无暮感受着怀里人越来越薄弱的呼吸，痛恨地瞪向童磨。
童磨勾了勾唇，背对着他，“我只答应她陪她演完这出戏，至于她的生死，关我什么事？”
“你···”王权无暮气噎。
“再说，她是为了救她自己姐夫才成这副模样的。她在做之前就应该知道自己有可能死吧？”童磨摸了摸东方月初紧闭的眼皮，“我才不想惯着她的破毛病~”
“童磨，只有你能救她了。”
“别这么说啊~你这是在道德绑架我~”童磨不乐意地转身，半眯着眼。
王权无暮目光通透，“给我句话吧，你要怎么才能救她。”
“狐妖之术，斗转星移，是这么用的，没错吧？”童磨蹲下身，手中法术运转，玩乐似的实验。
涂山容容的右眼迅速痊愈，完好如初。
王权无暮身体一震，瞳孔放大，“你，怎么会···”
童磨竖起食指，“嘘，小点儿声~吵到小妈休息怎么办。”
王权无暮四肢发冷，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从脚底窜上，冷的他血液都要凝结了。
“你根本就没失忆。”不好的预感成型。
“没有哦~只是最近才想起来的。”童磨笑眯眯道，“不过既然你知道了，能不能麻烦你去死啊？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王权无暮的后背油然生出冷汗。
必须得想办法提醒小容儿。
天外来物的事情，是真的。
他已经不受控制了。
“不要试图提醒小妈哦~不然，我会生气的~”童磨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恐怖阴森地凝视着他，犹如恶鬼降临，“那样的话，我都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