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台风在窗外呼啸，将雨水拍打在窗户上。
狂风大作，婆娑作响。
邹婵还没来得及反应，刚打下一个好字，一个通话邀请便弹了出来。
进去后，嘈杂的耳麦里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
“终于上线了？”
“前几天在干嘛？”
邹婵轰的一下红了脸，脖子脸颊连同耳朵根统统都跟着烧了起来。
前几天在陆知远的家里，两人聊到这个游戏，就交换了Steam账号，陆知远本以为，这人应该多少会上线一下，可谁知，加上好友后，就再没见她上线过。
忙活了好几天·故意矜持不上线的邹婵一下子感觉到有点儿被戳中了小心思，心虚地支支吾吾：“……在忙来着。”
顿了顿又问：“你一直在等我吗？”
语气很是认真。
“是啊。”男人逗弄她似的，笑了一声，承认得很轻易。
邹婵顿时有些感觉到抱歉起来：“不好意思啊，让你等那么久。”
老老实实跟人道歉的样子，实在是太乖了。
陆知远也不忍心逗下去，轻笑了一声，道：“逗你玩的，我也才上线。”
一下子，邹婵有些脚趾紧绷的羞意退潮得干干净净，竟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她“啊”了一声，随即又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觉到羞恼。
一股失落又涌上心头。
尽管她也拿不准，男人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邹婵也许久不曾玩CS-GO了，操作都生疏了很多。
男人在耳麦里问她：“喜欢哪边的阵营？”
CS-GO分为警察和恐怖分子两个阵营，邹婵毫不犹豫地答道：“警察。”
陆知远笑问：“因为是正方？”
不得不说，陆知远似乎很懂得揣测别人的小心思。
邹婵点了点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只好说：“嗯，你呢？”
那头，果断地就说：“我都行。”
邹婵还没来得及问他，选择了哪个阵营，游戏已经进入了第一轮。
在出生点，邹婵挑了把枪，观察了一下地图，想好自己一会儿要去的狙击点后，邹婵才出声：“陆先生，选了哪边的阵营？”
她从前通常是自己打，或者玩个人竞技，偶尔无聊了，才回来团队竞技，听一下其他人在麦里破口大骂或车队唠嗑，缓解一下无聊 因此并不习惯去查看队友，和队友配合，再加上很久没玩了，一时没找到队友的位置。
耳机里，男人似乎笑了一声：“邹老师，你猜。”
像是对应她的陆先生，陆知远说邹老师三个字时，咬的有些许的重。
也不知是不是邹婵的错觉，总觉得这人并不喜欢自己叫他陆先生似的。
反应迟钝了两秒钟，下一秒，一梭子弹扫在了身上。
邹婵赶紧反应过来，在身旁的队友倒下之前，找到了安全的藏身点。
一旁的屏幕上显示——“LZY 击败 EAthdfhdyfJAJR。”
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刚才是你？”
声音都有些发颤。
陆知远笑了声：“是啊，邹警官。”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换弹，通过微信通话的麦，将那边的声音统统传过来，像是故意似的，叫了她邹警官。
爆炸声、枪击声。
邹婵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在敌方阵营……
一般不都是会在一个阵营玩嘛……
枪声不断。
LZY 击杀 skunk。
LZY 击杀 99开。
……
随着，队友的数目越来越少，第一局以全队被屠迅速结束。
下一秒，男人像是趁着下一轮开始前的空闲，开口解释道：“开局没来得及选上，不小心当了土匪，邹警官，可别手软。”
男人的声音，透过耳麦，清晰地传递至耳膜。
好像情人低语。
清晰到能听清每一处的声音纹理，就好像被声音抚摸过了耳朵。
邹婵一边脸红心跳，一边又有些腹诽。
全队都被你屠了……
还在这让我别手软，邹婵有些气馁。
很快，下一局开始。
然而由于开局不利，并没有多少钱买装备，前十轮依然被敌方阵营按在地上摩擦，只拿到了7:3的分数。
陆知远几乎屠了邹婵的队友每个人平均七八次，却一次也没有拿到邹婵的人头。
邹婵抿了抿唇，有些不服气。
好歹，她也曾是个高段位玩家，只是许久没玩了，有些没手感，并且，队友开局不利，她买不起自己最爱的那把狙，为了攒钱又只能买最便宜的装备。
终于轮到第十一把，邹婵可算是攒够了钱，买了自己喜欢的也是最贵的那把狙击枪□□。
很快，屏幕上就开始不断闪烁月亮不吃草的击杀信息。
队友麦里传来几声：“卧槽，大佬啊。”
“抱大腿啊！！！大佬带飞！！！”
“最温柔的名字，最狠的枪法，全是精准爆头啊。”
夸得邹婵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通过两人的微信电话，陆知远也听到她这边队友的声音，笑说了句：“下把可要选一个阵营，邹老师可要带带我。”
简直是不要脸，虚伪至极。
邹婵手一抖，差点错过了眼前这个人的人头。
正当她有些懊悔的时候，电脑里再一次传来队友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充满了火药味。
大抵是之前被陆知远反复击杀，脾气上来了，那个乱码很长的玩家，开麦就是脏话。
“WTMD，你之前不是很会吗！你刚才在干嘛？早不打玩不打，等我死了，你打是吧？会不会玩？女的就别来电子竞技丢人现眼好吗，别人夸你几句就以为自己打的好了？就TM知道躲起来，抢残血人头是吧。”
这个玩家骂的很难听。
邹婵抿了抿唇，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这边队友的声音，陆知远是能听到的，于是考虑到陆知远的游戏体验，邹婵默默将这边的声音调小了一些，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干脆将耳机从手机换到了电脑上，而微信电话则换成了免提。
陆知远也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操作一般，下一秒，他忽然开口：“把他的麦闭了吧。”
“会吗？”
CS-GO的设置比较复杂，尤其是一些复杂的是需要指令。
邹婵玩了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玩家，自然也是会的，她回道：“会的。”当即照做。
很快，耳机里的声音便清净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那个乱码的玩家，也像是知道自己被闭麦了似的，也想越气，开始干扰正常的游戏。
邹婵藏身到哪里，他就要到哪里，故意暴露位置，故意妨碍邹婵正常游戏。
这样恶心的玩家，邹婵还是头一次遇到。
正想开麦说点什么，忽然一梭子子弹正中这个玩家的眉心。
陆知远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话真多。”
语调罕见地有些冰冷。
一下子仿佛梦回高中。
这还是邹婵第一次见到成年后的陆知远这般模样。
仿佛又能看见，电脑课上。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操控着鼠标，指尖在键盘上跳跃，一把线条流畅的刀在屏幕里转得飞快。
手起刀落。
一个人头。
周围观看同学发出的一阵惊呼声。
而邹婵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年凌厉的侧脸。
在人群中，那张侧脸仿佛会发光一般，白得耀眼。
时间回到现在。
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就在耳机的另一端，跟自己打着游戏。
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体验。
接下来，这串乱码的队友，再也没有成功地活过十秒。
陆知远从好好游戏，埋炸弹，守护炸弹，变成了满场子寻找这个乱码，见到人就杀，不顾自己的存活也要杀。
很快，就连乱码也反应过来不对劲。
在两人同归于尽后，乱码在麦里说话：“兄弟，你干什么？神经病吧，招你惹你了？！”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倒是之前另外一个说要抱大腿的队友，见状吃起瓜，像是猜到点什么，问道：“我去，这是死也要杀你啊，你快想想看你干了什么！”
毕竟，谁能想到，这个杀得他满地图跑的敌方单位LZY是居然为了给他们的队友月亮不不吃草出头。
最终，这场游戏，终于在陆知远以击杀乱码29次作为告终。
非常惨烈的一个战况，毕竟一共也才30轮。
最后一局，是邹婵和陆知远的单人pk赛。
邹婵全程血量都非常健康，而陆知远在追击乱码时，掉了一半的血，最终在搜寻邹婵的位置中，击中邹婵一刀，邹婵反手一枪爆头结束。
一场下来，邹婵手指都有些麻了。
她甩了甩手指，耳麦里的陆知远许久都没说话。
邹婵看着乱码队友惨不忍睹的战绩，和陆知远为了追击他的死亡次数。
二十多岁的年纪，居然尝到了高中生网恋的感觉。
——你打我cp试试，我给你头打掉。
但不得不说，被人维护的感觉很好。
然而表面上还要装成理智点的成年人：“谢谢你刚才这么维护我，陆先生。”
用词礼貌而得体。
陆知远却轻笑一声，声音也回归理智：“邹老师。”
他顿了顿，像对仗似的。
然后一字一句说：“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