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唯理三人在外面的林荫道等着，时不时地往办公室的方向望。

    “你别担心了，贺叔不会欺负妈的。”

    柳莺莺当然也知道贺勇不会欺负王秀兰，可是他就是担心王秀兰犯倔。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旦倔起来很难迈过那个坎去。

    她不知道王秀兰是不是那样，可她代入自己，想来是不愿意让贺勇这样插手自己的事情的。

    关于贺勇，其实她和全唯理很少提及，大抵是怕提起柳莺莺的伤心事。

    但如今相处久了，全唯理自然看出来柳莺莺对柳家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而对这个父亲，看起来也并没有很难接受。

    看了看一旁也有些沮丧的芹芹，全唯理终究是没说关于柳莺莺身世的事情，而是问道：“若是贺叔真的想要和妈和好如初，你们会反对吗？”

    “不会啊。”柳莺莺还没回答呢，芹芹率先回答，“妈妈同意我们为什么会反对？”

    柳莺莺点头，“说得对，当然是看妈的意思。”

    柳莺莺并没觉得芹芹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之前做什么事情总是拉芹芹当挡箭牌只不过是自己不好意思，都已经八九岁的孩子，有什么不懂的。

    反倒是全唯理大概有点不习惯，笑了笑，“你这孩子。”

    然而，他们还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就见王秀兰从里面出来了，贺勇还跟在她的身边。

    不像上一次见面，今天的王秀兰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但两人之间少说隔了五六个人的位置，要说亲密也绝对是没有的。

    “妈，”柳莺莺迎上去，全唯理自然就等着和贺勇一起。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等回到家，他们早没跟来了。

    柳莺莺原本已经做好了王秀兰依旧像从前一样什么也不愿意和自己说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的是刚一到家她就把芹芹支开，单独拉着柳莺莺去了房间。

    “莺莺，我给你的那个镯子还在吗？”

    柳莺莺连忙点头，心里大概猜到她可能是要说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了，“在呢，我都给忘了，我现在去拿过来？”

    其实那东西就在她的空间里，但却也没法当着王秀兰的面把东西凭空给变出来。

    王秀兰却道：“不用，你仔细收好就是了，那是你奶奶留给你的。”

    柳莺莺盯着她，看她欲言又止，也没打断对方。

    “你那么聪明有主意，应该也猜到了，柳明强并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就是贺勇，你要不要认他完全看你。”

    “我……”

    柳莺莺还真不知道原身会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若是她的话，或许她会愿意认下这个父亲，毕竟当年的事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可他和王秀兰两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可是她也不愿意改变如今自由自在的简单的生活。

    她想了想问，“那妈，你呢？”

    “贺……他是想要再和你在一起的吧？”

    此话说完，就听王秀兰叹息了一声。

    “可我们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如今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

    “不是他有什么样的生活，而是妈妈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柳莺莺觉得自己也不算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但却无法接受像王秀兰这样凡事都为着他人着想的性子。

    “您该想想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还想要和他在一起，至于还能不能在一起，总要去试试啊。我知道您曾经努力过，也留下了遗憾，可是如今机会摆在您自己的面前，您若是违背自己的心意，我有理由认为您会留下另一个遗憾。”

    说着柳莺莺叹息了一声，“我就问您一个问题吧，您想想，贺叔他作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随时随地可能会面临不一样的危险，在遇到紧急任务时，他们都会做一件事情，您能接受贺叔连遗书都不知道留给谁？”

    等柳莺莺说完这话，王秀兰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柳莺莺知道她很煎熬，或许这煎熬伴随了她许多年，可是人不能永远活在苦难之中，过去的那些日子过于苦难，不如就想办法让现在的日子幸福起来，或者是希冀未来的日子。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拥着王秀兰。

    等她们再出去时，全唯理和贺勇正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

    一见到柳莺莺二人，两个男人都蹭地站起身来，贺勇脸上还满脸的局促。

    “贺叔，我想跟您单独谈谈可以吗？”柳莺莺觉得自己始终是要走这么一遭的，不如就让自己先谈了。

    贺勇当然不会拒绝，他看着柳莺莺满脸的愧疚。

    其实这些天他没来找自己，柳莺莺是有些惊讶的，惊讶于他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是谁的时候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但是转念一想她又很能理解对方了。

    他应该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所以根本不知道怎么来跟柳莺莺说。

    而他也并不是不打算来找柳莺莺，而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契机，私底下肯定也是让全唯理好好地照顾着的。

    但柳莺莺觉得他只是想，是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的，他总要踏出今天的这一步。

    “外面又热起来了，贺叔你帮我一起给地里的菜浇浇水吧。”

    其实现在已经过了浇水的好时候了，但还不是最热的时候，浇浇水也没什么，大家也都知道是托辞，默契地不去打扰他们。

    “您是我的亲生父亲？”

    柳莺莺直接进入正题，险些让贺勇一个趔趄。

    他显然没想到柳莺莺会直接说出冷，想了想，却到底没说出多好的对白，只道：“对不起，是我的错，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我受的那点苦相对于妈妈而言算不得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们一家三口都受了苦。”这时候的司令没有半点架子，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歉。

    柳莺莺心中感动，表面却半点不显，说道：“芹芹可不是您的女儿。”

    谁知对方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秀兰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柳莺莺认真地将水桶里的水瓦出来了浇到刚种下的那些奄奄一息的菜苗的根部，像只是随口那么一问，“那您是这么打算的？”

    “过几日我会调到农场来，全面地指导青西镇及其周边工作，我打算重新追求你妈妈，只是不知道……”司令或许没有这般小心翼翼地跟人说过话，有些磕巴说，“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做父亲的机会。”

    柳莺莺这才扭头看向他，抿了抿唇，竟是一时心里涌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让她分不清是自己对于一个父亲的怜悯还是内心深处那种对于父爱的渴望。

    但是这一刻，她愿意相信对方一次。

    “父亲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只是一个称呼，如果妈妈愿意的话，我愿意叫您一声父亲，但我并不需要您给我什么，毕竟我如今家庭幸福，日子过得也很充实，我只希望您能对我妈好一些。”

    “这……这是当然，当年的事……”他似是在思考该怎么解释，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保证一定会对她们好。

    柳莺莺起身，还是没忍住安慰了一句，“过去的事情其实我们都知道，没有人会怪你，但是别在把人弄丢了。”

    看到对方眼眶有些湿润，柳莺莺也有点绷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专门来欺负人的，明明只是让他好好对王秀兰，非把人弄哭，可真是，自己可真太坏了。

    “好了，差不多浇好了，下午等太阳下山再来，中午在家吃饭吧，我下厨。”

    贺勇诶了一声，露出笑容。

    他或许在等柳莺莺叫一声爸，但柳莺莺觉得这事情不用急。

    她转身进了客厅，又招呼着全唯理一起去买点菜，“我们还得去一趟果园，要不然胡爷爷他们怕是要担心的。”

    全唯理抬眼看了一眼门口的人，说：“不如我们大家一起过去吧，贺叔不是说也想去见见老爷子他们吗？这不是正好？正好让妈看看你的面包窑？”

    柳莺莺觉得他的这个提议很不错，这样也好，都是熟人，大家相处起来也不至于那么尴尬了。

    但是柳莺莺突然想起一个事情。

    这么多年来，王秀兰是认识胡爷爷他们的，这么多年在公社里，他们为什么就完全没有联系？

    王秀兰一点也没管他们？

    怕暴露什么都避开了？

    王秀兰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可看她一副坦然的样子，柳莺莺又开始怀疑自己了，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柳莺莺想。

    前世她们母女过得那么难，几位老人回去之后也没施以援手，这只能说明王秀兰刻意避开了他们。

    几位老人根本没再红阳公社见过王秀兰。

    以王秀兰那整天只愿意待在家里的性子，这样的事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很快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他们几个人从食堂拿了一些全唯理存的肉打算拿到果园去。

    谁曾想取肉的时候就碰上了一个老熟人，何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