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大院十分的大，夏相宜小转了一圈，各房各院的主子都在厅里听道士讲经，加之天气又冷，丫鬟婆子们都缩在屋子里，她也没遇见什么人。

    倒是在厨房边上发现了一个偷吃的小孩。

    那小孩偷了一只香喷喷的蒸鸡，躲在一片墙根底下，埋头吃鸡。厨房里的下人们都忙着张罗晚饭，许是特意给那群道士准备的，也没人来管这小孩。

    夏相宜瞧着那小孩背影有些熟悉，轻手轻脚探了过去，果见这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小苹果。

    小苹果发现有人盯着自己，抬眸来看她一眼，露出满嘴的流油。她将双手护住还没啃完的鸡，眼珠子骨碌一转，半弓着身子跑到另一片墙根底下，继续埋头吃鸡。

    “阿薇。”忽听有人在身后呼唤自己，夏相宜应声回头。

    “我找你半日找不见，原来你在这呢，快过去吧，二少爷这会子便要出来了。”来人是戚家二少爷房里的另一个丫鬟。

    夏相宜沿原路回去。

    那群道士果然已讲完了经，戚家老爷起身要带他们去吃饭歇息，上首那道士却坐着没动。戚家老爷不明何意，讪笑两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那么半弓着身子，问：“仙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那道士扫了一圈下面站着的一众公子小姐，便指着当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姐，缓缓说道：“我观这位小姐颇具修仙资质，想试试她的灵根，今夜子时时分，待她洗净身子后，请送至我房里。”

    戚家老爷又是喜出望外，忙忙地点头，“是！是！一定按照仙人吩咐！”

    接着下边几个道士又挨着点了几个小姐，轮到最后两个道士时，小姐已经被选完了，其中一道士便问：“可还有其他的小姐？”

    戚家老爷见他们都只选小姐不选公子，有些疑惑，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就是这些了，不过，公子们也可以选。仙人，您方才说，我家将儿资质还可以，可以跟随您……”

    上首那道士解释道：“男子嘛，不需要测试，只要一瞧便知资质如何，唯有女子，身体构造不同，需要先测试测试。”

    戚家老爷恍然大悟，又摇头道：“可惜，家中未出阁的小姐就这些了。”

    那道士又道：“已婚的年轻女子也可以。”

    夏相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为道士们伺候完晚饭又送到各自的房间后，戚家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倒不是忙着晚间的饭食，而是忙着给各位小姐做准备。为了在子时的时候展现出最好的仙根资质，各房的夫人媳妇都使尽了招数，按着些有的没的偏方，给小姐们洗了不下三五遍澡，意在将身上的污浊之气彻底洗净。

    戚家二少爷在二夫人的安排下也没少折腾，夏相宜又是准备热水，又是泡药草，又是香薰衣服，又是给戚家二少爷搓澡。戚家二少爷舒坦了干净了，她却累得不行。

    待她将自己洗干净，呵欠连连昏昏欲睡时，戚家二少爷却还坐在屋里不睡觉。夏相宜在外间的下人专属床上躺下，听着窗外的雪声和过往行人的脚步声，雪声是那样的低缓，脚步声是那样的急躁。

    她也睡不着觉。

    “二少爷，您是不是被最厉害的那个活神仙给选中了呀？听说您一去，他就忽地眼前一亮，就像看见了未来的活神仙一样，立刻就要收您做弟子呢！二少爷，是不是这样的呀？”

    “可不是，那坐在最上首的活神仙，亲口与父亲说了，要带我去修行呢！”戚家二少爷说话间已从里间出来，坐在了夏相宜的床沿上。

    夏相宜感觉一颗心忽地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耳根子悄悄地火热起来。

    这鬼丫鬟是喜欢上了她家少爷呢。

    “二少爷，您要是去修仙了，那奴婢可怎么办呀？”鬼丫鬟的内心一半娇羞，一半悲伤。

    “不如你跟了我一起去？对了，今夜子时，那些活神仙要专门给我们家的姑娘们做测试，现在还差了一个，不如我向父亲举荐了你去？”戚家二少爷特特低下头同她轻声耳语，这屋中丫鬟众多，戚家二少爷大概最属意这位丫鬟，待她时的举止语气都要柔暖许多。

    “二少爷，真的可以吗？”夏相宜感到心跳又加速起来，那是喜悦、激动，是偷偷喜欢又隐隐得到回应的窃喜。

    “当然可以，我这就去同父亲说！”

    说办就办，戚家二少爷穿了鞋袜，披了大衣，就飞快地往戚家老爷的房中去了。

    戚家老爷和五夫人正在屋里商量着什么事，戚家二少爷在门外便听得戚家老爷的说话声，因隔着一扇门，他又说得低，也没甚听清，只听得什么“道士相中”的字样。

    “父亲。”戚家二少爷在门外喊了一声。

    “哦，是将儿啊，进来吧。”

    戚家二少爷推开门进去，五夫人坐在一边，脸色有些臭臭的，戚家老爷倒是满面红光，直招手让他到自己跟前去。

    “那几位活神仙都说啊，我们全家就是将儿你的资质最好，明儿一早，他们就会把你带走，快过来给爹爹看看。哎呀，你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一趟，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入土啦！我们就盼着你呀，早日修成仙，给我们戚家光宗耀祖啊！”

    戚家老爷的神情里，仿佛看见了百年后，戚家二少爷一人得道，他们戚家全家升天的荣盛光景。

    戚家二少爷听着戚家老爷把对他的殷殷嘱托都说完了，才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父亲，孩儿觉得阿薇的资质也不错，不是我们家的姑娘还不够吗，不如，今天晚上把阿薇也送过去，叫活神仙们给她测一测仙资？”

    此言一出，戚家老爷脸色微变，与五夫人对视一眼，五夫人定定地看着方红夜，“这家里主子都不够轮，什么时候就轮到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了？”

    “不是加了大嫂嫂也还是不够吗？”

    “够了，已经够了。将儿，别为别人家的事操心了，明日之后，她不再有资格做你的丫鬟，你也与我们这些凡人不一样，这些凡人的情缘，你要断了。”戚家老爷拍拍戚家二少爷的肩膀，一眼瞥见他手中还捧着个手炉，又道，“大雪天，怪冷的，赶紧回屋里歇息去吧，别把身子骨冻坏了，叫下人收拾一下明日启程用的物品，明早我与你娘来给你送行。”

    戚家二少爷从戚家老爷房里出来，还没走远，听得五夫人低吼了一声：“老爷你就是偏心，仗着六夫人比我年轻漂亮，偏选了她去，不肯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