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汾是当天出院的。

    在交换联系方式时，盛姝注意到，老人家拿的居然还是老式按键机。

    “形体课你不用去，如果有空可以来我家，顺便把钱还你。”说完后，这位街坊口中脾气古怪的李奶奶当场离开。

    盛姝没太把钱放在心上，只是惦记着探看崔艳丽的时间。

    她到疗养院时，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和前台的小姑娘打了招呼。

    在这里，每个患者都有独立房间，盛姝在门口正准备进去时，听到几句单方面的争吵声。一道来自原身的母亲，而对于另一道粗粝的男人嗓音，她没有印象。

    “咳，钱又不够了，再给转点。你也知道，咱们家天奇最近到了说老婆的岁数，正好相到了合适的姑娘，但人家那边要50w彩礼，现在还差点，你记得把钱凑了。”

    听了这话，崔艳丽沉默了会儿，没吭声。

    视频另一端的男人登时急了，“别忘了，你和女儿能有今天，还不是命好，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说完冷哼一声，瞬间撂了电话。

    盛姝推开门，将一兜新鲜橘子从身后拎出来。

    崔艳丽被吓了一跳，因为不清楚女儿刚才到底听进去多少，她面上全是紧张。

    盛姝坐在床边，低头慢慢剥橘子，将橘子里的白线剥得很干净，才递给盛母。

    “小姝……我……”

    崔艳丽结巴起来，拿着橘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盛姝没插话，很多时候，原主和母亲之间的相处方式，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女儿更加理性。

    崔艳丽年轻时，是个很单纯的人，总习惯把人往好处想，所以才会被原身父亲欺骗。

    盛姝一开始想过让这俩离婚，但考虑到那家人爱闹事的秉性和崔艳丽的身体状况，决定先缓一段时间。

    “妈，”盛姝捏了捏太阳穴，“这段时间你给他们转了多少。”

    崔艳丽一开始还在犹豫，但最后选择坦白：“……转过五次。”

    她闭了闭眼，干脆把转账记录给盛姝看。

    盛姝看着那五笔记录，从最开始的一万，再然后是五万。盛志辉的胃口越来越大，最后一笔甚至到了二十万。

    “三年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各过各的，你不要给他钱。”她淡定吃下一瓣橘肉。

    听到这话，崔艳丽也愣住了。

    是啊，当时盛家可没人愿意给盛姝掏学费，甚至连助学贷都不给担保，一心扑在孙子身上。

    “是盛志辉威胁你了吗？”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崔艳丽抿唇：“他说不给钱，就在网上举报你。”虽然一直足不出户，但通过其他人的态度，盛母也隐隐意识到女儿好像“红了”，而盛志辉用女儿盛姝的名声来威胁，可谓拿捏住一位母亲的七寸。

    崔艳丽不傻，猜到前阵子女儿上电视的事，估计也传到了老家。

    8846同样瞬间回过味来：【那家人应该听到了什么，所以这才想起你。】

    至于为什么选择从原身妈妈入手，可能只是一个试探，套不出钱没事，还可以找盛姝。当然，套得出更好，毕竟崔艳丽可比接受过教育的盛姝好忽悠多了。

    盛姝自然也明白。

    “让他举报，诽谤人的话，进局子的是他不是我。”当着母亲的面，盛姝面色平静地将渣爸的一应联系方式全都拉黑，最后把最新一期的超模杂志放到床头。

    “妈，咱有空看看这个。”想了想，盛姝又掏出基本美女期刊。

    将盛母安抚好后，盛姝飞快办了新的电话卡，装到手机里。原主家庙小妖风大，如果只是单纯拉黑，恐怕躲不过之后的狗皮膏药，不如换张新卡。

    *

    十天的假期很短，盛姝去了躺老家，办些事情，回到H市后假期缩水至三天。

    李汾刚买完菜回来，看到盛姝，把她叫到了自己家。

    和想象中的房间布置不同，面前的老人有一个打理极好的小院子，种了辣椒、番茄，窗台前还有各式各样的多肉，整洁而美好。

    “快进组了？”

    李汾将菜放进篮子里，她的声音很冷。

    盛姝点点头，虽然自己先前成功抢来了一块好饼，但对于角色的理解其实并不深。

    “具体还有几天？”

    盛姝老实道：“两三天。”顺带着说了角色的大概定位。

    李汾久久没有回应，只专注摘菜，等一盆菜摘完后，才开口说了几个名字。

    盛姝虽然疑惑，但还是记了下来。

    8846本来没把李汾的话当成多重要的事，但忽然心头一动，将这几个名字用目前世界的搜索引擎检索了一番，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她说的居然都是电影名，这老太太到底是谁？不行，我得查查。】系统碎碎念。

    能让简临川态度毕恭毕敬，再加上对女主有帮助，应该是圈内的。

    盛姝福至心灵，约莫猜出对方是在指点自己。

    系统安静了很久，久到盛姝把主人家的小青菜吃了个精光，才惊呼一声：【她好像是李汾导演！】这是它通过比对这几部电影演职员表后得出的结论。

    本来8846并没有往导演的方向去想，但演员表里没有这么一号人。

    只有导演，都是一个名姓。

    唯一让系统不确定的是：这位盛名已久的导演隐退得也很早，据说是为了家庭，网上已多年没有近照。

    盛姝眨眨眼：“这次你好像没猜错。”她记得这个名字，问就是在缴费时瞥了一眼。

    吃完饭，李汾回到屋子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沓现金。

    盛姝看着久违的现金，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她也瞬间明白，这是在还医药费。她接过现金，走的时候听到老人笑了声，“小丫头不矫情，挺好。”

    头一次获得这种评价，盛姝凌乱在风中：“……”

    系统洋洋自得，那是，比厚脸皮，自家宿主就没输过。

    *

    花了一天一夜将电影看完，盛姝神采奕奕。本来对书中世界没太上心的她，看得停不下来。

    顺带懂了李汾会推荐她观赏这几部影片的原因——它们有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微妙共性：反派都不是典型的恶。

    盛姝也因此彻底睡不着觉。

    下一刻，手机铃声响起，显示是本市。正好有些无聊，盛姝按了接通键。

    “盛姝？”

    那边顿了几下，确认没有打错号码后，才开口。

    “来夜色，就现在。”

    听出是简临川的声音，盛姝眉头微扬，正准备挂断。

    听筒另一端的人像是猜到什么，连忙开口：“只要人到，两百万，顺便未来三个月我不为难你。”

    说完后，那边沉默下来，只剩下听筒里传来的微弱呼吸声，就像在对她的答案屏息以待。

    听到有钱拿，盛姝这次没拒绝。

    “三百万。”

    “你脑子里整天是不是就想着坐地起价？”

    盛姝笑了笑，“四百……”

    “行，三百万就三百万。”

    像是怕她后悔，简临川“啪”得一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