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骏马沿着狭窄险峻的山道一路飞驰,一边是梁山陡峭的岩壁,一边是临着悬崖下面深处便是水泊芦苇荡,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后山演武场。

    这里有好大一块明镜似的平地,依山搭着一个木台子,上面挂了个匾额叫做点将台,约四五百名小喽啰在平地上分成三个方阵站定,手里拿着刀、枪、剑、戟等各色武器,随着一名赤膊大汉擂响的战鼓,喊得杀声震天,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真不愧是后来力扛官军、征伐四方的梁山农名起义军前身。

    林冲对张祯解释道:“王伦虽处处排挤我,但到底不舍得不用我这原本禁军教头的本事,如今他这手下的人马都交给我操练。”

    说完跳下马去,也扶着张祯下马。

    虽然王伦对林冲多有猜忌,但水泊里落草的农户对林冲倒很热情,在他们心中,谁本领高就喜欢谁,林冲来到山寨之后教了他们很多禁军才知道的枪法拳法,因此在这些山寨底层中颇受欢迎。

    “林头领早!”一个大嗓门抢先喊道。

    接着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问道:“头领,这位小娘子是谁啊?”

    林冲笑着回答:“这是你吗嫂嫂。”

    于是张祯就在一叠声的“嫂嫂好”中,沿着分开的队伍,朝点将台走去。

    走到近处就发现台上站了十几个人,站在最中间一袭白衣的自然是大寨主王伦了,在他一左一右还站了两个精壮的汉子:其中一个扎着红色头巾,山羊胡子,长脸,身高看起来也接近一米九了,正是梁山的二当家“摸着云”杜迁;另外一个同样身材高大,比杜迁看起来更魁梧些,一脸络腮胡子,面皮微黑,怒目圆睁,应是三当家“云里金刚”宋万。

    王伦手里正轻摇着羽扇装逼呢,看到林冲带着一名女子走上台来,故作惊诧地问道:“贤弟找我有何贵干啊?”

    林冲朝王伦一抱拳:“这是我的婆娘,带着老丈人阖家从汴梁逃来梁山投奔我的,听说哥哥招待他们住在山下客馆,小弟心想还是早些接来一起团聚的好,还请哥哥成全。”

    听林冲说了这番话,宋万看起来倒像是个耿直的,惊讶全不掩饰地堆在脸上:“贤弟还有家人流落在外,怎么不早说?”

    林冲苦笑道:“因想着还未安顿妥当,就不曾去接。”

    王伦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贤弟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家人我定当尽心照顾,只是我昨日去看,怎的除了你的老丈人和弟媳外,还有两个青壮男丁。”

    “哥哥是什么意思?”林冲挑眉问道。

    王伦脸上堆出虚伪的笑:“哥哥我并无猜疑你的意思,只不过这从汴梁来的青壮男丁,焉知不是官府派来的奸细,我等在这梁山落草为寇,本就出于艰难缝隙中求生,此时事关山寨命运,我不得不仔细权衡。”

    “还有其他的男丁?”林冲有些意外地转头望向张祯,“实不相瞒,我和大嫂刚相逢,连话都顾不上说几句便来这里了,这些情况我也是不知道的。”

    张祯就落落大方地从林冲身后走上前来,冲着几位寨主福了福身,说道:“寨主放心,我为了行路安全,雇的一个保镖,还有一个是我官人的徒弟派来护送行李的小舅子,各个都是诚心前来此处投奔。”

    王伦故意长叹一声:“我乃一介书生,把持偌大一个山寨已属不易,多得诸位兄弟相助,此乃梁山的事情,我王伦不能一人做主……”

    杜迁原本一直不做声在一旁观望,此时说道:“全凭哥哥做主。”

    这杜迁是和王伦一同起事的,比起后来加入梁山的宋万来说,关系又近了几层,张祯在一旁观察他的反应,还是比较倾向于王伦的。

    王伦借了梯子就上坡,假做亲密地拍了拍林冲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贤弟上山的老规矩来。”

    这话一出口,张祯就发觉林冲藏在一侧的拳头紧紧地攒了起来,似有发作之意,脸上却百般隐忍地恳求道:“哥哥,这些都是我的家人,断然不会出卖寨子的。”

    “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王伦故意摇头晃脑,“还是请贤弟的家人交上投名状,也好让寨子里其他兄弟放心不是吗?”

    说完抬腿就走,宋万和杜迁跟在后面,离开时宋万还在林冲面前停留了一会:“如果有什么难处,为兄可以帮忙。”

    王伦边走边笑:“林教头武艺高强,这点事想必不是什么难处。”

    “哥哥留步。”林冲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终于还是开口喊道,“小弟的娘子只是一个女眷。”

    王伦转过身,伸出四个手指:“女眷可以不要,剩下的四个男丁,一人一个投名状,三日为限,拿不出那就休怪哥哥我按照寨里的规矩办事了。”

    张祯突然觉得自己扮成男装有点亏,平白就多了一个投名状,她连忙开口说道:“想是喽啰们给寨主报错数了,跟奴家上山的算上奴家的爹爹,总共也就四人,其中一人是我的女使锦儿。”

    王伦来的时候杨志避开了,他一算好像是这个数字,就说道:“三个,不能再少了。”

    张祯都快被他给气笑了,这厮以为是在菜场讨价还价吗?

    林冲虽然生气,但还是要先给喽啰们操练,他对张祯说:“娘子在那边的亭子里少歇,等会我再下山去取那投名状。”

    张祯坐在亭子里,看林冲站在点将台上给大家示范枪法,不愧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将手里一杆普通的红缨梨花枪使得出神入化,时而犹如蛟龙探海,时而如同长蛇出洞,看得张祯都忍不住要为他喝彩了。

    不过比起坐着欣赏林冲的枪法,张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忙着在脑海中骚扰系统,不断询问:“上梁山这个任务到底要怎样才算完成?不会真让我上交投名状吧?”

    系统不胜其烦,只好回答了四个字:“是的,闭嘴。”

    张祯才不会就此闭嘴呢,好容易系统吭声了,她抓紧时间追问:“随便杀害无辜不好吧?这个投名状简直反人类,我就不能换个其他办法完成任务吗?”

    “请宿主自由发挥,但务必要完成任务。”系统回答了这么一句后,不论张祯怎么呼唤都装死不出现了。

    张祯叹了口气,还是得先下山看看。梁山的早操一个时辰左右就结束了,林冲出了一身汗,对张祯说:“我先回住处冲个澡,等下就下山想办法。”

    因为王伦的猜忌提防,林冲所住的分寨远离梁山主寨,倒是离后山不远,林冲牵着马带张祯走了没多远,穿过一片酸枣林,前面便出现了几处院落。

    这里原本没有房子,都是王伦落草为寇后派人用木头搭建的,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好在地方够宽敞,环绕着房子有几处修竹,屋后有一条潺潺的清溪,上面一座古朴的石桥,看起来倒还幽静。

    林冲先去更换衣服了,张祯一个人待在主屋里,这是一座两进的房子,里面摆设很少,标准的单独居住的男子的房间,并没有太多生活气息,好在林冲为人喜好整洁,被子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的,刀剑都在墙角收到一处。

    不一会有个十二三岁的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拎着一个长柄陶茶壶,怯生生地问道:“嫂嫂要不要喝茶水?”

    张祯见他生得乖巧可爱,一头略黄的头发披散下来,看起来营养有些不良,就放轻柔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狗蛋。”自称狗蛋的小男孩说道,“我是被林头领要过来帮忙做些杂物的。”

    这么小就出来干活了?张祯顿时起了怜悯心:“林冲平时没有虐待你吧?怎么饿得面黄肌瘦的?”

    狗蛋连忙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是从小饿多了才这样的,林头领对我很好,平时还教我枪法。”

    “你还这么小,都没有枪高,学枪法做什么?”

    狗蛋嘴角一瘪,眼圈顿时红了:“学好枪法好给我爹妈报仇。”

    张祯摸了摸他的头:“你爹妈怎么了?”

    狗蛋伤心地说:“他们两个月前下山探查消息,被官兵捉去砍头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伤心事。”张祯连忙去桌上抓了一把糖放在狗蛋手里哄道,“谢谢你拿来的茶水,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了,你要帮爹娘报仇也要好好长大成人才行。”

    “嗯,我会的。”

    狗蛋刚离开,前后脚林冲就端着一个盆,里面放着换下来的衣物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张祯对着狗蛋背影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主动开口解释道:“狗蛋爹娘以前是梁山泊附近的一个农户,被官府霸占了农田,跑去击鼓鸣冤,没想到官官相护,反倒说他们诬陷官员要抓入狱中,因此才带着狗蛋逃上了梁山,可惜命不好,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被抓住杀头了,只留下狗蛋一个人。”

    根据林冲所说,狗蛋因父母双亡,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他这样年幼的孩子,如果混在小喽啰里,跑去和官兵打一次肯定是最先被炮灰的,林冲看他可怜就问王伦要了过来,只说做自己跟前的小厮,但平时让他干的活也就是打扫一下房间和喂马而已。

    林冲自嘲地说:“狗蛋这样的孤儿在梁山不知道有多少,我也是之前在汴梁的锦绣堆里呆惯了,竟然不知道大宋的朝廷已被奸臣作乱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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