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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霸王

    从刘宅到扶花楼,要经过一段繁华街市。正值早市,风轻日暖,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加之巷道众多,需得拐来拐去,三人被人群挤得摩肩擦踵,前前后后地走着。

    冯允抒有几次被人挤到方知壑身边,肩膀刚触到他的衣料便自觉弹开。

    方知壑神情有些不悦,在被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童沾着油腻的手触碰之后,他骤然停了脚步。

    南风盯了盯他雪白的袍子,神情窘然。几点黄色的污渍像梅花一样烙上去,与方知壑自腰间垂下的碧绿翡翠佩饰搁在一处,交相辉映着。

    听闻方知壑此人爱干净,衣裳物件不染纤尘,身侧总是幽香相伴。冯允抒瞥了那脏污一眼,觉得他麻烦极了。

    “人来人往的,有些摩擦很平常。你杵在这儿不动,是想兴师问罪吗?要不我这就替你把那小孩给捉回来?”

    方知壑敛了眉,忽然开口:“去吧。”

    “什么?”冯允抒愕然。

    他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盘状的物件递给南风,“跟上她。”

    南风闻言接过东西,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方知壑望向还未回过神的冯允抒,沉吟片刻,随即拉起她的手腕便往前走,冯允抒被迫迈开步子,却顿觉脚底生风,迎面走来的人们仿佛都在奔跑着。

    她很快清醒过来,边微微喘气平复心脏的剧烈跳动,边问他:“这是什么术法,乘风而走,好有意思。”

    话音刚落,冯允抒就发现自己已然身处扶花楼前。

    方知壑淡道:“只是武功。”

    冯允抒点点头,“刚刚那个孩子……”

    “她身上有妖气,却故意来招惹我,想必是知晓我们此行目的,不惜暴露身份也要阻挠,引我去寻她。”方知壑抬眼看向这座装潢华丽的风月楼。

    “所以,她想保护的人,在扶花楼里?”冯允抒看了看方知壑,艳羡道,“你是怎么察觉出她有妖气的?”

    “见多了,自然就感觉到了。进去吧。”

    冯允抒心想,如果有机会,她也要拜入高人门下,叱咤江湖,惩恶扬善,做个女侠。

    “你若想学,可找南风教你一些。”方知壑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蓦然停下脚步道。

    冯允抒也不扭捏,笑回:“甚好!”

    二人一同进了扶花楼,因着前几日出的事,今日扶花楼方才重开了门。厅前只有几个小厮在扫洒,见到有人来,忙上前道:“二位,咱们扶花楼早晨不迎客的。”

    方知壑扫了一眼二楼栏杆处,只见一男子风姿绰约,洋洋洒洒倚在美人榻上,正拎着酒壶往嘴中倒酒。便问:“那他如何能在?”

    “那是我们少东家。”小厮哈腰道。

    两人这次来的路上已说好,不以真实身份探访扶花楼,不叫人知道重新审案之事。

    冯允抒从腰间解下系带,将沉甸甸的钱袋呈到小厮眼前,倏尔又收回了手。

    小厮眼睛都看直了。

    冯允抒道:“周公子赚钱向来是锱铢必取,断了他的财路,你可负担不起。去问问他吧,这是你的。”说着,她往钱袋里掏了一把。

    小厮眼前一亮,女子的手上竟全是黄澄澄的金叶子!

    他吞了吞口水,“小姐,我这就去、这就去。”说完便蹭蹭往二楼跑。

    方知壑旁观着冯允抒的大手笔,评道:“冯小姐家境殷实。”

    冯允抒浅笑:“可不是么,三个月前是世子亲抬金银珠宝进我丞相府门的,这里头的说不准有你一份呢。”

    忽而上方传来男子戏谑的声音:“冯小姐,来我这儿怎么不打声招呼?你想喝花酒,随便来就是,用不着通传。”

    说罢又起了身,朝下面喊:“将人全都叫出来。”

    方知壑抬头凝了一眼,问冯允抒:“认识?”

    “不熟。”冯允抒抬脚上楼,示意他跟上来,小声说,“这位也是翎平郡的小霸王,跟刘枕很是不合,一听说刘枕死在他家开的花楼里,便整日欢欣饮酒,时刻烂醉如泥。”

    冯允抒走到周锦颐跟前,客气地说:“周公子,我这位朋友头一回来翎平郡,早就听说过扶花楼的名气,我便想着带他来瞧瞧。真是叨扰你了。”

    周锦颐将酒壶从眼前放下,眼神打量过方知壑,痞气一笑:“小爷懂的……这大清早来逛花楼的,都是有些不可言说嘛……”

    冯允抒作赧然状,附和着。

    周锦颐又倒了一嘴的酒,抹了把滴落到下巴处的水渍,“既是冯先生的朋友,便也是小爷的贵客,敢问兄台名姓?”

    方知壑拱手礼道:“在下方慎与,公子……”

    “好好好,慎与兄。一会儿我这儿的姑娘你随便挑。”周锦颐打断了他说话,而后不耐地朝一楼的人吼,“都在磨蹭什么?还不叫人都滚出来?”

    底下乱作一团。

    周锦颐却好整以暇道:“慎与兄,我姓周,名锦颐。我母亲是翎平郡最有钱的商贾,这扶花楼是不是又大又美?哈……可这是我娘名下最微不足道的产业了。哈哈哈……”

    说罢,他又眯着眼睛哼起小曲来,一副醉酒的模样。

    方知壑凝眉看他,“既然产业众多,周公子何必一直待在此处,独自喝闷酒?”

    周锦颐面浮红晕,一双桃花眼微睁,“自然是因为喜欢这扶花楼,慎与兄有所不知,这扶花楼啊,旺小爷得很。前几天,我那宿敌来此处寻欢,竟横死房中,你说我开不开心?我治不了他,却自有老天收他。”

    方知壑微惊,“宿敌?那周公子岂不是引了祸端,我听闻刘二公子来头不小。”

    此时二楼已有伶人鱼贯而进,周锦颐眼神在她们身上不住流连,“非也,是那憨人自行在府中误食了甲鱼和苋菜,与小爷没有半分关系,反倒让那天的姑娘吓破了魂,再接不了客。若要小爷出手,定是千刀万剐都不够的。”

    一山容不得二虎,偏生刘枕是个官家子,又跟皇宫沾亲带故,而他纵使再家财万贯,始终也是商贾;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心底里恨。

    冯允抒适时开口:“慎与,你不是精通丝竹么,扶花楼的姑娘们都很会弹奏,你且与人切磋切磋。”

    闻言,一身着淡粉羽衣的绝色伶人往前走了两步,眸带情丝朝方知壑行礼,温软道:“公子不若随奴家到房中,共赏琴筝。”

    方知壑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下一瞬袖口便被人猛地一扯。

    转过头去只见冯允抒笑意融融,眼神却满是警告意味。

    他会意,换了一副神情,笑对粉衣女子道:“姑娘带路。”

    待方知壑跟人上了楼,冯允抒才坐到周锦颐对侧,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周锦颐见状,叫人又上了一壶。

    “用酒杯饮酒怎么爽快?”

    “周公子要这般爽快饮酒到什么时候?”冯允抒摇了摇手中酒杯。

    周锦颐不作答,反问道:“方公子是冯小姐什么人?便是青天白日都要陪他来逛花楼,京都人倒还真是都怪。”

    冯允抒突然直直盯住他,语气像镀了一层寒冰,“周公子,比起京都人,你见过更怪的人,是不是?怪到……连今日我们造访都可以算到。”

    周锦颐手一顿,猛地垂眸,眼睫不可遏制地颤了颤。

    再抬眼,冯允抒已恢复笑脸盈盈的模样,“有的时候,知道得少,反倒是好事。”

    周锦颐咬牙,似要将手中酒壶捏碎。

    忽地,他冲旁边的小厮吼道:“去,去把他们带下来。”

    “不必了。”方知壑背手站在楼梯处,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冯允抒抬头轻笑:“这么快?”

    方知壑睨了她一眼,冯允抒便反应过来,抿唇不好意思道:“我在夸你。”

    周锦颐双目泛红,已是气极,竟从塌底抽出一把铜剑,冲着冯允抒叫道:“你们也站在刘枕那边。”

    冯允抒摇头,“周公子,我们站在中间。你可知你此举,是将自己置于何地?”

    周锦颐横眉冷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不许动她。”

    “‘她’是谁?”冯允抒问。

    “别装了,你们知道。”周锦颐话毕,端着剑就朝冯允抒冲来,只是脚步跌撞,有些虚浮。

    周围人神色紧张,却无一人敢上前。

    冯允抒挑眉,轻轻一避,周锦颐便扑了个空。

    她又侧身踢了周锦颐的左脚,右手将他拿剑的手一劈,干净利落地站在原地,垂眼看跌在地上的男子。

    “你不会武功,我胜之不武,你起来我们好好说话。”

    周锦颐脸上渐渐浮起苦笑,“若你们真是来替刘枕翻案,便将我抓走吧,不要为难其他……人。”

    方知壑缓步下楼,走到周锦颐身边才顿住了脚步。

    “房中有精怪布下的阵法,因它低阶力微,此阵只能待十日后自行失效,所以你将那间房封了。现在你要告诉我,是你布的阵么?”

    周锦颐眸中闪过惊诧之色,云芙先前便告诉他,京都会来略通术法之人,她事先便用过障眼法,不曾想,这人的能力竟如此强悍。

    “你护她,她护你……是你们一起做的?”方知壑道。

    “我说过,与她无关。”

    “但她是妖。”方知壑冷眼拂过周锦颐。

    “妖又如何,她从不伤人!”

    “那刘枕怎么说?”

    周锦颐噤了声。

    冯允抒道:“这是关心则乱。若她不是事先出来扰乱我们视线,我们便不会怀疑你;若你方才经住了我的试探,我们也不会将阵强加在她身上。”

    方知壑走到冯允抒身侧,示意她离开。

    随后对周锦颐留下一句:“未探清事实原委,我不会动你们。不过也不要想着逃,她只是个低阶妖物,逃不掉的。”

    周锦颐像泄了力,一股悲气涌上心间。是啊,她只是个低阶妖物。

    若她不是,一切都不会走到今日……

    出了门,冯允抒叹了口气。方知壑侧头看她,“怎么?”

    “只是略感唏嘘,平日里周锦颐肆意妄为、没心没肺,没想到还有这么痴情的一面。看来人都不能只从表面看。”

    方知壑突然问她,“你平日里怎么看我?”

    冯允抒吸了一口气,局促道:“天资英才。”

    “我还以为会是无情小人。”方知壑面无表情。

    冯允抒心道,再加一个——颇有自知之明。

    *

    午间二人回了郡守府,等到了南风。

    南风将灼镜递给方知壑,皱眉道:“世子,她的确是附身在女童身上的妖,只是我用灼镜照她,甫一现形她便逃了。”

    意思便是没追上了。

    “什么妖怪跑这么快?”冯允抒问。

    “兔精……是属下无能。”

    方知壑摩挲着灼镜,“不怪你,你修为尚浅。用过饭后,便与我们一同上街,那边可先不管了,他们不会走。”

    “可是……”南风有些不解,妖很狡猾。

    冯允抒顺着说:“可是小兔子和周锦颐都很为对方着想,一方走不成,另一方也不会走。周锦颐的母亲可只得他一个儿子。”

    话语间,吴秋进了内厅,朝方知壑打了招呼,便径直走到冯允抒身边,“允抒姐姐,你们查得如何了?”

    “有了一些眉目,此事可能跟怪力有关,其余的还得再等会去街市看看。”

    吴秋闻言,眼中跃过一丝欣意,而后手指不住绞着袖边的衣料问她:“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姐姐,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方知壑此时方才将视线转到少女脸上。

    “十几年前,翎平郡有一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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