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欲

    本学期的第一次魁地奇训练因为凯蒂误吃了弗雷德给的血崩豆而草草宣告结束。傍晚走进图书馆时,乔治还意犹未尽地回味着飞翔和击球时的畅快。

    整整一周忙碌才等来宝贵的独处时光,为了不受其他人打扰,他们坐在了最深处的一排书架后面。早上雪片般飘落的信件现在整整齐齐地堆在池君君面前,她计划今天晚上写完所有回信。乔治左手搭在她的腰间,右手懒洋洋地糊弄家庭作业,夕阳透过雕花窗户照得他们半边身子暖烘烘的。

    “快告诉他们,你交了个男朋友,”乔治凑近了小声撺掇,“打魁地奇厉害、身材好、长的帅……最重要的是,以后一定能赚大钱。”

    池君君笑得笔都拿不稳了:“再捣乱就坐到桌子那头去。”

    乔治立刻噤声,盯着她运笔如飞的手指,感叹:“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写作业那么快了。”

    她熟练地拈起写完的信纸抖了抖,确认墨水都干透了才封起来,笑着向乔治展示他绝不可能拥有的有些凹陷的中指指节,乔治用指腹轻轻揉了两下。

    “我现在要给李爷爷写信了——你不许看。”她笑眯眯地拎开了腰上的手臂。

    等池君君再抬起头,乔治已经趴在作业上睡着了。也许是被晒得有些热,他脱下袍子随手挂在了椅背上,只穿着一件衬衫。米白色、微微浮起绒毛的布料绷在肩膀和手臂上,随着呼吸平缓地起伏。

    她左手撑着脸凝视了一会儿,嘴角就泛起了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一抹余晖从乔治身后抚摸着他,把发丝、耳廓和肩背上紧绷的布料都映得毛茸茸的,她忍不住伸手去揉那些姜红的头发。柔软发丝穿过指缝,乔治的头皮和身上其他地方一样,都是热乎乎的,发根有薄薄的汗意,让她不经意想起在草地上疯跑玩耍的大狗,手指鬼使神差地移向耳朵。

    很有弹性……

    乔治咕哝了一声,在睡梦中向她转过脸来。

    池君君顺势捻了两下浓密的眉毛和睫毛,罪恶的小手就盯上了脖子上那处锋利的转折。

    说实话,她好奇很久了。

    她从乔治的指缝里抽出羽毛笔。他用东西一向马虎,二手羽毛笔被他糟蹋得羽丝飞炸,很适合用来挠痒痒。她做贼似的凑近,刚把笔尾对准那里,眼皮一抬,才发现乔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垂眼定定望着自己。

    池君君倏地弹起来,胡乱抓起一本书遮住脸。肩上一沉,火热的手指捏住后颈皮,激起一阵麻痒。乔治贴在她耳边阴恻恻地问:“你想做什么?”

    “学习啊。”池君君煞有介事地翻开笔记本,但耳朵红得一塌糊涂。

    乔治哼笑了一声,手却没有离开,继续揉着后颈那一小片肌肤,痒得她心头惴惴。

    他还想着池君君刚才少有的软乎乎的目光,像一只娇小的、走路打晃的幼犬,偷吃饼干被捉住时故作乖巧、企图隐藏行径,却忘记收起螺旋桨似的尾巴,这让他心花怒放。但在看到她手边那些书时,他的心情却忍不住低落下去。

    又是那该死的时间转换器。

    “你是为了找时间转换器才来英国的吗?”

    沙沙的写字声顿了顿,又接着响起,池君君已经进入了认真学习的状态,随口回应:“怎么突然问这个?”

    “如果……我是指如果,它的极限就只能回到五小时前……”

    “不是极限,”她纠正,“是现有数据,魔法部有个部门在专门研究这个课题,未来会有更大拓展空间的。”

    “你就这么想用它多选几门课吗?”乔治低声说。

    池君君终于抬起头,眼神一闪:“怎么啦?学习的机会多珍贵呀。”她又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别担心,不会占用约会时间的,最早也要等到明年呢,那时你都毕业啦。”

    “只是……只是担心你太累了。”乔治把她的一缕散发别到耳后,不知该怎么说。

    “别担心,”池君君安抚地笑笑,“别忘了来英国前,我用一年就学完了这里两年的课程呢。”

    “可是万一……”

    “没有什么万一,”她斩钉截铁地打断,“这就是我想做的,再难我也会想办法。”

    他凝视着池君君低头写字的侧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乔治很清楚,所谓的多选几门课只是借口,池君君只是想借助这个东西回到过去,改变那个男孩溺水而亡的悲剧。可之后又会怎样呢?时间转换器的作用究竟是什么?是拨动历史、并牵起之后的一系列剧变,还是仅仅抹去过去的一小片痕迹?如果不是为了时间转换器,她还会选择来英国吗?如果历史被改变了,他们还会相遇吗?

    如果说在第一次推测出她以往经历时,他还没意识到这一系列严峻的问题。那么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在那间洋溢着喜悦的地下厨房,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些潜在的危机,巨大的恐慌像潮水倾覆,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更令他不安的是,万一……万一她为之努力的这些无法实现,她要怎么面对……

    夕阳带着最后一线光芒坠入了远山,在残留的温暖之下,寒意如蛛丝在乔治背后飘拂。

    这个活泼乐观的女孩心底有一只潘多拉魔盒,而他即使已经猜到了里面有什么,也找不到钥匙。

    他知道,她还没有准备好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

    现在,他什么都不能说。

    “别人”,乔治讨厌这个词,尤其不愿意看到自己也属于这个范畴。池君君没有向他求救,换句话说,这代表他还没能让她完全接纳自己,这个念头让他的心沮丧地缩紧了。

    乔治沉沉吐了口浊气,伸手从池君君面前的书堆里抽出一本,也埋头读起来。

    “你不用勉强自己读书。”她诧异抬头。

    “如果这能帮到你的话,就不算什么。”乔治头也不抬。

    “哇……”她赞许似的捏捏乔治的手指,“好吧,那你可得仔细读。”

    乔治悄悄抬起头凝视着池君君专注阅读的侧脸,心里清楚,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之后一定还是会自己再读一遍这本书。她太重视这件事了,重视到,在这方面她只相信自己。

    “我想改造一下那条皮带。”他忽然说。

    乔治捏起她腰上那截皮革的尾巴,用魔杖在内侧小心地画出GW的花体字母,然后有些忐忑地抬眼看她:“可以吗?”

    “这是什么?”池君君笑了,小心地按了按,生怕蹭坏了刚成型的魔法,“标记领地?”

    “可以吗?”乔治再次确认。

    “当然可以。”她宽容地答,还不忘开玩笑,“比你的字迹好看多了。”

    乔治垂眼把玩着那截腰带,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笑音,池君君近乎纵容的态度并不能抚慰他的隐隐不安,反而让他更觉得无力。

    “纵容”,这本该是个美妙的东西。就像他和弗雷德因为哄罗恩尝试牢不可破的咒语而被爸爸狠揍后,或者他们从横生枝节的魁地奇世界杯赛场平安脱身后,总能从妈妈眼里看到微妙的纵容,比如破例默许他们多吃一碗布丁,比如暂时对他们的小把戏视而不见。

    在认识池君君后,他和弗雷德迅速意识到一旦取得了这个女孩的认可,就会成为她潜意识里的保护对象、获得她极大的耐心和包容。再后来,她无意中给予他不同于弗雷德的特殊待遇,更令他暗自窃喜。

    可明明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她依然是那种宽容的态度,仿佛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个老灵魂,陪着他胡闹,却从不说自己想要什么、不喜欢什么……

    这不是乔治第一次觉得她成熟,却是第一次因此感到难过:她明明可以在自己面前表现得任性一些。

    他想看到她像个真正的十五岁女孩,即使骄纵些、软弱些,都好过现在这样。

    难道……她选择自己,也是因为纵容……

    不可能!乔治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几乎想狠狠给自己一拳。

    但心底冒出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可是,她甚至没有对你说过“喜欢”。

    乔治觉得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如果不喜欢的话,照她的性格,又怎么会主动吻他呢?

    “我饿了。”他几乎是有些蛮横地站起来,仿佛要测试自己的重要性,不许她继续看书。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陌生,好像还是那个试图博取父母同情的孩童,只为了扫帚落下时轻一些、或者多吃一块布丁。

    乔治径直拉着池君君去了厨房,而她也没有多问。

    家养小精灵们正在准备明天的食材。

    “有求必应!韦斯莱少爷和池小姐!”他们喜滋滋地尖叫。

    乔治确实是饿了,他怀里很快塞满了蛋糕和馅饼,暂时顾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有没有橘子酱?”池君君弯腰问小精灵,“他喜欢这个口味。”

    看那个小精灵点头如捣蒜的模样,乔治觉得接下来至少一个月,格兰芬多餐桌上都会有取之不尽的橘子酱。

    他望着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搜罗美食的女孩,心里又变得软绵绵的。

    “有番茄!”池君君两眼放光。

    “是的小姐,明天午餐会提供罗宋汤!”小精灵自豪地宣布。

    池君君挑了一颗,随手舀起一瓢水搓洗,边对乔治笑:“以前放暑假时,我们会把番茄和西瓜一起浸在井水里,井水很阴凉,不一会儿就可以捞起来吃了,又解渴又消暑。吃完了番茄,再把西瓜捞出来,咔嚓一刀下去,好的西瓜会噼啪一下自动裂开……”她绘声绘色说个不停,握着洗得晶莹透亮的番茄坐了下来。

    乔治捏了捏那颗深红光滑的果子,想喂她吃。

    池君君面露窘色,往后一仰:“小精灵都看着呢!”

    他们余光瞥见那些闪亮溜圆的大眼睛齐刷刷转过身去。

    “我不。”她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好吧,”乔治佯装不满,把蛋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脸皮太薄了。”

    “明明是你脸皮太厚。”池君君好气又好笑,抢过番茄一口咬开。

    乔治看着她洁白的牙齿在果肉和嘴唇间闪烁。她有一颗不显眼的小虎牙,熟练地破开深红的表皮、饱满晶亮的内瓤,一手垫在下方,小心地接住滴下的汁液。果肉边缘留下一排齿痕,又很快被新的取代,她心满意足地低哼,像一只快乐的野蛮小兽。

    浅红的酸甜汁水沾在她的嘴角、下颌,沿着脸颊曲线滑落,在绒绒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水痕。乔治觉得那些汁水好像也迸到了他脸上,下意识和她一起用舌尖在唇角飞快地一卷。

    要不是那群家养小精灵还排排站在墙边、竖着耳朵等他们提出新的要求,他就要用嘴唇帮她擦掉那些美味的痕迹了。

    壁炉的火光熏得乔治有些头脑昏沉,而池君君已经开始用目光在桌上搜寻下一个猎物,无意识地吮着指腹,那里沾满了果肉残渣和香甜的汁液。

    想再靠近一点。

    他微微低头,俯向她无暇顾及的另一只手,用舌尖卷去那些沙质的淡红残渣。

    指尖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让池君君彻底僵住了,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姜红发丝垂下来遮住了乔治的眉眼,和他低垂的睫毛一起轻轻颤动着。他不只吮着她的指尖,甚至沿着她的骨节去舔流到指缝间的果汁,湿润的、有些粗糙的舌苔刮过指根处长期握剑磨出的薄茧、虎口……

    “你干嘛?”她蓦地清醒,轻声尖叫着抽回手,飞快地瞟了眼背对着的小精灵们。

    乔治抬起睫毛,明明是稍稍仰面望着她,却让她又生出一种被按在利爪下细细打量的颤栗:“你没有分我吃。”

    在橙红炉火的映照下,他眨眼的动作像是慢镜头,她甚至能看清火光是如何在他宽而平整的双眼皮褶皱上一闪而逝。然而等那亮光消失,乔治无辜的目光几乎让她以为刚才的心慌只是错觉。

    她手指悬在半空,讷讷张嘴:“那你直说嘛……弄得全是口水……”

    乔治垂眼瞅着那些不知所措的、水渍潋滟的手指:“现在嫌弃了?接吻的时候怎么不——”

    话没说完,池君君就噼里啪啦拍了他好几下,乔治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任凭她把自己泛白的袍子当作抹布,用力擦手。

    今晚又要做梦了,乔治望着身旁快乐觅食的、浑然不觉的十五岁女孩,再一次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某个部位的变化。在罪恶感的驱使下,他发出一声暗叹。但在心底某个角落,他已经开始期盼夜晚,期盼那个潮湿隐秘、但能纵情占据她全部视线的梦境。在那里,她只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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