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授

    一路上,池君君都在应付苏珊和汉娜的戏谑盘问,直到冲进教室,才总算歇了口气。

    汉娜还在一旁叽叽喳喳:“真不敢相信,你昨晚竟然什么都没说!换做是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一个这么幽默健壮的男朋友!”

    “你说反了,我看韦斯莱才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他有个超棒的女朋友。”苏珊边在书包里翻找羽毛笔边偷笑。

    池君君正用手背给滚烫的脸颊降温,闻言刚有些动容,转眼就见苏珊已经换上了一副贼兮兮的表情:“不过说真的,他的吻技——”

    她用力捂住了这个坏女巫的嘴。

    “同学们,早上好!”

    身后响起一个兴致盎然的甜甜的声音,打断了教室里的交谈。

    所有学生都赶忙正襟危坐,一部分还没有完全从假期余温中抽离,嘴里含糊地咕哝着“早上好”;更多的则只是沉默地对这位新教授施以注目,以一种警惕而礼貌的姿态,准备适应她全新的教学风格。

    “你们应当齐声回答我,”和昨天晚宴时一样,乌姆里奇教授依然是一身粉色装束,她蹬着高跟鞋昂首穿过课桌间的走道,把粉色手提包放在讲台上,然后转身向全班同学绽开分外甜蜜的笑容,“并且我希望你们回答‘早上好,乌姆里奇教授’。请再来一遍。同学们,早上好!”

    “早上好,乌姆里奇教授。”所有人齐声说。

    “棒极了,棒极了,”乌姆里奇教授用那双眼皮有些松垂的眼睛满意地环视全班,“你们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准时到达教室、校服整洁、坐姿端正——赫奇帕奇的孩子一向是最令人省心的。”

    她边说边将十指在胸前庄重地交握,在笑容里加入了几分慈爱。

    有不少同学已经开始偷偷交换眼神,震惊于她竟然把他们当作一群不及膝盖高的婴孩。

    “现在,请收起魔杖,拿出羽毛笔。”乌姆里奇教授似乎没察觉到任何异常,轻快地用一根短得出奇的魔杖一敲黑板,写出两行字:

    黑魔法防御术

    回归基本原理

    “——魔法部认为,这门课的教学一直不成体系,教师频繁更换、教学目标不统一、且更有人从不遵守魔法部批准的授课标准。”她停顿片刻,微微歪头,露出有些怜悯的神情,“我很遗憾,这些疏漏使你们现在远远没有达到五年级应有的水平。

    “不过魔法部已经致力于纠正这一不足。今年,你们将接触到更为规范、完全合规合理的魔法防御术课程,所有授课内容均围绕理论、并得到了魔法部的批准。现在,请抄写以下课程目标。”

    在她的魔杖下,黑板上原有的文字消失了,显示出全新的几行内容:

    1.理解魔法防御术的基本原理。

    2.学会辨别可以合法使用魔法防御术的场合。

    3.在实际运用的背景下评定魔法防御术。

    教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两三分钟后,乌姆里奇教授才重新开口:“是不是每位同学都有一本威尔伯特·斯林卡的《魔法防御理论》?”

    同学们都喃喃地表示肯定。

    “这样不对。当我提问时,我希望你们回答‘是的,乌姆里奇教授’或‘不,乌姆里奇教授’。再来一遍。是不是每位同学都有一本威尔伯特·斯林卡的《魔法防御理论》?”

    “是的,乌姆里奇教授。”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回答。

    “很好。现在把书翻到第五页,我要你们安静地阅读第一章。”

    乌姆里奇教授说完就在讲台后面坐了下来,面带笑容,两只眼皮松弛、眼珠微凸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同学们。

    和同学们一样,池君君也依言照做了,并且她很快就意识到,赫敏对这本书的评价完全正确:枯燥、无用、一文不值。

    第一章总共十四页,她起初还试图通过勾画关键词、写批注的方式来保持清醒,但根本找不到任何重点。当她对着第一页发了好几分钟呆后,感到胳膊被苏珊轻轻拱了一下。她先从睫毛底下瞟了眼乌姆里奇教授,才飞快地按住那张小纸条拖了过来:

    “整整两节课,就读十四页废话?”

    一行深深凹陷的、差点划破羊皮纸的字迹,池君君完全能想象到苏珊边写边翻白眼的模样。她无声地冲苏珊做了个苦相,把目光移回了那些干巴巴的文字上。

    另一旁的汉娜细声细气地打起了哈欠,池君君也迅速被传染了,急忙捂住嘴,把一个长长的哈欠扼杀在手心。

    困意像无声的浪潮在教室里蔓延,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的零星翻书声,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读完了这一页,只是弄出点动静、假装自己还清醒着罢了。池君君也假模假样地翻了一页纸。

    她想起了三年级的占卜课,也是这样昏昏欲睡,不同的是那间闷热、烟雾缭绕的小屋里有松软的团垫,他们可以躲在灰扑扑的水晶球后面说悄悄话,享受壁炉里熊熊火光投射的暖意……说到壁炉,格里莫广场12号厨房里也有一个,还有陋居客厅里那个旧旧的、温馨的……

    “这一章的内容有什么难度吗?”

    池君君的脑袋重重一点,猛然从那种睡意朦胧的氛围中惊醒。乌姆里奇教授不知何时走下了讲台,正在桌前关切地凝视着她。

    热气飞快爬上池君君的脸颊,她腾地一下坐直了:“对、对不起……”

    “你就是那位中国来的交流生?”乌姆里奇教授快速扫了一眼手中的粉红色羊皮纸,眼皮松垂的眼睛里蓦地射出一道精光,“哦……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

    这眼神令池君君莫名想到了一只癞蛤蟆猛然弹出黏腻的长舌卷食猎物的场景。

    “谢谢……”她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圆珠笔。

    “不过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英文名字?”

    “没有。”

    “唔……”乌姆里奇教授发出一种小女孩似的沉吟声,“你介意我给你选一个吗?方便大家记忆,也不容易读错,否则那太不尊重你了。”

    “谢谢,”池君君礼貌地回答,“不过我不需要——”

    “琼恩怎么样?”乌姆里奇教授自顾自地说,“这和你的中文名字很像,很适合你。是不是?”她亲切地问一旁的贾斯廷·芬列里,他和其他同学一样,都在好奇地观望。

    “她原本的名字就挺好,”贾斯廷显得相当不解,“我们早就学会怎么念了。如果她不想要英文名,那就不要。”

    池君君重申:“我不需要。”

    乌姆里奇教授脸上像掠过一阵疾风,那片体贴的笑容抖动了一下,又重新粘牢了。

    “课本内容有什么难度吗?”她又回到了最初那个问题。

    “没有,谢谢您。”

    “别怕,全英文的课本对你来说确实有些难度。”乌姆里奇教授又用那种异常关切的目光凝视她,“虽然邓布利多在提议举办这个交流项目时,曾承诺过,只接收语言水平合格的学生……”

    池君君注意到这位笑容体贴的女巫似乎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地说话。可她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只好甩开这个念头,解释:“我来英国前——”

    “要叫我教授。”乌姆里奇教授甜腻腻地说。

    “呃……教授,我来之前已经通过了语言水平测试。”

    “不要勉强,池小姐,”乌姆里奇依旧满脸堆笑,慢吞吞地强调,“毕竟这不是你的母语。我知道亚洲人普遍怯懦,但请你务必不要吝啬提问,不要因为自卑耽误学习。”

    “谢谢您的关心,教授,”她不卑不亢地说,“不过那都是刻板印象……真要比较的话,我的中文倒是比这里所有人都好呢。”

    一阵低低的哄笑在教室里弥漫开。

    池君君不明白这位新老师为什么缠着这个话题不放,而且仿佛根本听不进自己说了什么似的,一直在自说自话。她微笑着点点头,胡乱把笔尖对准某一行文字,做出一副做笔记的样子,准备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

    乌姆里奇教授碰了个软钉子,面上的皮肉抖动得更厉害了。她再也顾不得放慢语速,尖声说:“以及我注意到你用的不是羽毛笔,你是故意为了显得与众不同吗?”

    “不是,教授。我只是不习惯用羽毛笔。”池君君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疲惫。

    “你应当表现得像一名真正的巫师,”乌姆里奇教授挺直了腰,“而不是像个麻瓜一样用廉价圆珠笔。”

    池君君不想再和她纠缠,皱着眉在书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带着羽毛笔。汉娜和苏珊见状,各自把羽毛笔和墨水推到了她手边,乌姆里奇教授这才满意地离开。

    “真正的巫师?在中国我们可没用过羽毛笔。”池君君瞅着这个趾高气昂的粉色背影,厌烦地嘟哝。

    谁知这并没有逃过乌姆里奇教授的耳朵,她停下脚步,笑容满面地提醒:“注意,你不是在中国。池小姐,这里是英国。”

    “她真讨厌,”下课后,汉娜义愤填膺地说,“强行给你取名才是不尊重你呢。”

    “千万别听她的,你的英文水平根本不成问题!让我们读那种无聊的东西,不犯困才有鬼吧!”苏珊愤愤地把书包甩到背后。

    “这就是魔法部官员的水准?看看她都抓着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名字?语言?羽毛笔?哈!”

    “她见不得你和我们有一星半点不同,”苏珊忍无可忍地咒骂,“她百分百是个种族歧视者!”

    池君君安抚地拍拍比当事人情绪更激动的两个朋友:“放心吧,我没这么容易被规训……可奇怪的是,她怎么就盯上我了……”

    “她为什么盯上你了?我猜,有可能是因为她是福吉的人,”在下午的算术占卜课结束后,赫敏若有所思地说,“而你,是因为邓布利多才来到这里的。”

    “她是福吉的人?”池君君诧异得忘记了收拾书包,“这么说,她来霍格沃茨是为了——”

    “也许是监视这里。”赫敏压低声音,“哈利说她参与了魔法部对他擅自使用守护神咒的审问,而且表现得很不客气。”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各自陷入思索。

    直到走出教室,赫敏才有些不满地出声:“所以,上午你们真的老老实实读了两节课书吗?”

    “那怎么办?”池君君小声说,“她毕竟是老师啊。”

    “总有办法的……看,乔治在等你下课。”赫敏忽然一扫严肃,脸上罕见地浮起一抹坏笑,“我要去上黑魔法防御术课了,让我看看,她准备怎么规训我们。”

    她轻轻拍了一下赫敏的胳膊,送走了这个随时随地斗志昂扬的小女巫。另一边,乔治已经迫不及待地窜了过来。

    “下午好啊!女朋友。”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里写满了雀跃。

    随着肩膀微微一沉,乔治就笑嘻嘻挨近了,用那股阳光晒过的青草气息包裹住她。池君君回想起早上礼堂里的喧闹,脸颊还是有些发烫,她生怕乔治在大庭广众下亲自己,拧着腰就要往后闪,但他只是在她脸上飞快地一啄,满怀期待地问:“你没课了对吧?我们去哪里?”

    乔治似乎很享受这种毫不遮掩的亲密,对沿途每一束或打趣或好奇的目光都喜滋滋的、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在阳光灿烂的湖畔消磨了好一阵子,直到一朵吸足了水蒸汽的云路过,浇得他们抱头逃回城堡。

    当听说池君君晚上要回宿舍写魔药论文时,乔治显得有些失望。

    “趁最近比较闲,我想多写一点,否则等魁地奇训练开始了……”她用两手夸张地比划了个大圈,“斯内普给我布置了这——么多题目!”

    “难道不是趁最近比较闲,让我多陪陪你吗?”乔治的心情和淋湿的头发一起垂落了,嘴里抱怨着,还不忘伸手检查她的袍子上有没有遗漏的水渍。

    她有些好笑地捏捏乔治耷拉下来的嘴角:“然后留弗雷德和李两个人完成速效逃课糖的试验?再说了,我们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呀,等明年你毕业后……”

    乔治长叹了口气:“我真应该早点追你的,白白浪费了那么久。”

    “可是,更早些的我也不见得能下定决心,”池君君弯了弯眼睛,“那时的我还不明白,‘来不及’是多么令人追悔莫及的事。”

    乔治心里一颤,慌忙打岔:“说得我好像打折清仓的特价商品一样——错过就没有了。”

    池君君忍俊不禁:“怎么能这么说?就算你是商品,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限量正价奢侈品。”

    她话音刚落,乔治脸上就像雨过天晴般放光,脑袋上似乎还弹起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也是,至少还有一年呢,我得知足些,”他得意得就像有条无形的尾巴在甩,“幸好我们最后决定上完七年级。”

    池君君立刻警觉起来:“别说那种‘因为有我才留下来’的鬼话。”

    乔治身后呼呼生风的尾巴顿了顿,悻悻摊手,半真半假地抱怨:“就不能浪漫一点吗?”

    傍晚时分的阵雨使夜里变得异常湿冷,但没有一丝凉意能侵入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所在的角落。池君君随便披了条毯子,蜷在宿舍中央的地毯上写作业。不远处是一盏橙黄宁静的小暖炉,炉边篮子里堆着些水果、糕点和糖果,她偶尔从乱糟糟的课本中抬起头来,伸手烤烤火、喝一口煨得暖洋洋的黄油啤酒。

    这张松软地毯的剩余部分也被瓜分了:汉娜靠着床尾读一本麻瓜小说,苏珊则在给姑姑写信。

    又下雨了。雨点拍打小圆窗的沙沙声似乎惊醒了汉娜,她丢下小说伸了个懒腰,从暖炉旁捞过一只橙子。橙皮迸溅的芬芳汁液迅速升腾成一股细细的香雾,汉娜笑着把橙子拆成三份,分别放进另外两个女孩闻香出动的掌心。

    最外层的果肉被炉火熏得热乎乎的,一口咬开,清凉酸甜的汁水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她们都舒适得眯起了眼睛。

    苏珊咽下一瓣果肉,直起腰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他们在休息室开派对吗?”

    “有什么可庆祝的?庆祝开学第一天?”汉娜口齿不清地嘀咕,并不打算出门履行级长的职责。

    然而随着嘈杂声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她们也起了疑心。

    “发生什么事了?”她们跑出宿舍时险些撞到罗丝·泽勒,这个一年级新生半举着手,似乎正要敲门。

    小女孩抬起头,声音很小,显得有些惊慌:“有人和男生级长吵起来了。”

    “厄尼这个蠢蛋!”汉娜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们为什么吵架?”池君君安抚地揉着罗丝的肩膀,示意她别害怕。

    “学校里都传开了,听说今天下午,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和乌姆里奇教授在课堂上大吵了一架……”

    池君君和苏珊视线交汇,都隐约有了猜想,一起向吵闹不休的休息室走去。

    她们隔着女生寝室大门就听到了扎卡赖斯·史密斯的声音:“……一个头脑正常的大巫师会被威森加摩和国际巫师联合会先后开除吗?谁知道他为什么和魔法部对着干——”

    “是魔法部不承认邓布利多的观点!他们不愿面对神秘人卷土重来的现实!”厄尼毫不示弱地站在史密斯对面,紧握双拳,试图用更高的嗓门盖住他的。

    他们俩在圆形休息室中央僵持不下,其余学生或站或坐,都张大了嘴巴、呆呆地听着。汉娜怒气冲冲地站在两人旁边,拿这两个大高个毫无办法。

    “你们影响到其他人休息——”

    史密斯根本不理睬汉娜,言语间步步紧逼:“证据呢?没有证人,没有证物,没有官方报道,只有波特那个纰漏百出的故事。除非他说得更详细些,告诉我们塞德里克·迪戈里是怎么死的——”

    苏珊打断他:“听起来你不是在寻求真相,只是想满足自己的窥私欲。”

    “你要是敢去盘问哈利,我就揍你。”池君君平静地说。

    史密斯猝然被打断,吃惊地扭头望着她们,好像才注意到周围聚集了这么多人似的。

    “你今年还想打魁地奇吗?”这个新上任的球队队长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模样。

    “不许以权谋私!”汉娜嚷道。

    短暂的寂静。花架上喜爱唱歌跳舞的植物也被吓得不敢作声,叶片紧紧合拢,房间里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的轻微爆响。

    “迪戈里是谁?是这个人吗?”罗丝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越来越浓郁的紧张气氛,手里捏着一枚沾满灰尘的徽章,她见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我是从那个架子底下找到的……”

    苏珊接过来,轻轻按了一下。他们眼看着那行“支持塞德里克”变成了“波特臭大粪”,字母滑稽地跳跃旋转,刺得他们眼睛生疼、有些滚烫的液体要流下来。

    “官方说那个男孩是比赛中意外身亡。”另一个新生小心翼翼地插话。

    池君君深吸一口气:“不是意外。他是我们最优秀的勇士,会的恶咒和防御咒比我们都多。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

    “你又没有在现场,”史密斯说,“说得好像一切都是你亲眼所见似的。”

    “动动你生锈的脑子,”厄尼讥讽地说,“如果真是如他们所说,那么优秀的学生因为意外……那么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做了什么?在明知教学内容不足以对抗意外、甚至我们今年要参加O.W.L.考试的情况下,他们教了我们什么?”

    “他们只是让我们读一本破书。”苏珊冷笑。

    厄尼咬着牙环视周围不知所措的同学:“你们还看不出这其中的矛盾之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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