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社

    有什么无声魔咒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吗?乔治磨磨蹭蹭地跟在韦斯莱夫人身后,借助母亲的遮挡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拨拨头发、抻抻衣角,又假装挠下巴来掩饰摸胡茬的动作,好像这样就能把它们按回皮肤里一样。

    阳光下的女孩像一块莹润通透的玉,越走近就越能看清夏日高温在她脸上抹开的红晕,她肌肤晶莹,几缕碎发粘在额角和颈间,鼻尖、脖子和锁骨上都沁着细密的汗珠。头顶直射下来的阳光刺得乔治有些睁不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回到几十分钟前的客厅里,对那个过分自信的红毛傻蛋踹上一脚。

    “你把头发剪短啦。”她离开了韦斯莱夫人的怀抱,微微眯着眼睛仰面看他,语气轻快。

    上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明亮的笑容是什么时候?回忆起过去大半个月,乔治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嘴边肌肉也不听使唤:“是……是啊……”

    “剪短了倒方便打理,”韦斯莱夫人虽然比儿子矮了好大一截,数落起来却毫不客气,“否则照这个邋遢鬼的习惯,今天只怕要顶着鸡窝头出门。你看他胡子也不刮、把熨好的衬衫穿得皱巴巴——”

    “妈妈!”乔治气急败坏地打断,只觉得自己的个头似乎突然没那么高大了。

    “你怎么脸红了?”池君君饶有兴致地问。

    “太晒了。”乔治答得飞快,并确信她眼底闪过了一抹熟悉的促狭。

    池君君拉长了声音:“这样——”

    “梅林的胡子啊!”韦斯莱夫人充满歉意地一拍额头,“瞧我,让你一个人等了这么久,来了还让你在太阳底下晒着。来,我们找个阴凉的巷子……”

    她边说边向儿子飞去一记饱含责备的眼神,乔治立刻颇有眼色地去拎池君君脚边的行李箱,却差点一个踉跄:“哎哟!”

    “忘记说了,我用了点拓展空间的符咒,它比想象的更能装。”池君君轻声解释。

    “我早就看不下去了,”韦斯莱夫人边领着池君君快步走在前头,边忍不住翻旧帐,“去年这两个捣蛋鬼被比尔的发型弄得心痒,也有样学样。谢天谢地,哪个女孩会喜欢长头发的邋遢鬼?”

    “有啊。”池君君简洁地说。

    乔治险些被她的影子绊一跤。

    池君君余光瞥见身后高大的身影晃动起来,急忙回头:“要不我来——”

    “没事,小菜一碟。”乔治努力控制着声线的平稳,不让肢体显出半分吃力的迹象。

    “可不是吗。”韦斯莱夫人意味深长地说。

    他们走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韦斯莱夫人和蔼地问:“亲爱的,你一定知道幻影显形是怎么一回事吧?那就好。鉴于你还没有成年,所以你可以抓住我,让我用随从显形带你们回去。想都别想,乔治,我不会允许你冒着分体的风险带她的。”她像护犊的雌鹰般挡住了乔治跃跃欲试的目光。

    “我的成绩非常优秀!”乔治又一次气愤地抗议。

    池君君背过脸藏起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握住了韦斯莱夫人温暖的手掌。

    “抓紧了?”

    她咽下一口唾沫,点点头,旋即眼前的一切都向她压迫过来、将她卷入一整片不见五指的黑暗。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挤压使得她的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置,眼球和耳朵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外力压制。窒息感来得猛烈、撤得也迅疾,待她再睁开双眼,才发觉自己正在大口吸气、手臂和肩膀被四只手紧紧攥着。

    “还适应吗?”“你还好吗?”

    她这才看清面前两张关切的面孔:“太怪异了……不过还行,至少比晕车舒服。”她边揉着脸、似乎要确认所有零件依旧各司其职,边打量周围环境。他们又来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只不过比机场附近更阴暗寂静一些。要不是大家彼此都熟悉,整件事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桩无比自然巧妙的拐卖,她默默想着,忍住了调侃的冲动。

    “这条巷子里施了麻瓜驱逐咒,以便于我们自由出入。”韦斯莱夫人用手轻轻拍抚她的背,好让她感到舒服些。

    池君君闻言四下张望了一周。

    “不,亲爱的,入口不在这里。”韦斯莱夫人引她朝巷口走去。这是一片破败不堪的小广场,残留着大半个世纪以来最浓缩的阴暗靡颓。不知设计师是如何做到的,每间房子的大门都晒不到阳光,只有几扇破窗将微乎其微的光线反射到地面上,勉强照亮了几片砖瓦,反而更显出周遭的荒凉。

    这片荒芜景象让池君君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紧张,她走过那些阴暗破损、鲜有人至的门窗和台阶,惊讶于一阵阵隐约的垃圾腐臭气味和隆隆的音响声:“难道这里就是——”

    “嘘,”韦斯莱夫人及时制止了她,塞给她一张羊皮纸,“快记下来。”

    她收回视线,只见手中的羊皮纸上有一行细长的文字:

    凤凰社指挥部位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

    “你竟然不好奇什么是凤——”乔治见她面色平静,不禁诧异发问。

    “别说!”韦斯莱夫人严厉地说,用魔杖销毁了那张羊皮纸,“孩子,仔细回想你刚才记住的话。”

    一座肮脏阴森的老房子。池君君惊奇地望着眼前凭空冒出来的建筑,11号和13号房屋里没有传出任何惊呼声,显然里面的住户对此毫无察觉:“赤胆忠心咒?”异常镇定的反应引得乔治越发难以置信地瞧着她。

    韦斯莱夫人用魔杖在银质的蛇形门环上敲了一下,在一阵金属撞击声和链条抽动声中,黑漆斑驳的大门吱呀作响地打开了。

    “来吧,在门厅里务必压低声音、别碰任何东西。”韦斯莱夫人低声说,

    池君君顿时像是坠入了上个世纪的旧梦里。即使现在还是白天,门厅里依然黑乎乎的,阳光被大门隔绝在外,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她忍不住在黑暗中打了个寒颤。韦斯莱夫人打开了老式墙灯,让一长条微微摇曳的光线映出了长长的门厅、头顶蛛网似的蛇形吊灯、剥落的墙纸、年久发黑的挂像和磨损的地毯。

    “为什么在这里不能正常说话呢?”池君君用气声问。

    “否则你会吵醒这间屋子里最可怕的噩梦之一,”乔治笑嘻嘻地模仿她的语调,“不过我们其实一直想试……”他在韦斯莱夫人的瞪视中乖乖闭上了嘴。

    “亲爱的,你一路过来一定已经累坏了,不过出于礼貌,我想我最好还是带你先和这间屋子的主人打声招呼。”

    “我还以为这是邓布利多教授的……”前方墙上一整排家养小精灵的脑袋标本让池君君咽下了这个明显错误的猜想,她抱起双臂搓了搓,跟着韦斯莱夫人安静地走出门厅、顺着石头台阶向楼下走。

    地下厨房并不比楼上亮堂多少,粗糙的石头墙壁让这里看起来像洞穴一般幽暗,房间尽头有一个巨大的壁炉,昏黄火光照亮了中间的长桌。长桌对面倚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微微俯身和另一个坐着的陌生男人交谈,两人听到动静,齐齐扭头向他们望过来。

    这个人她认识!池君君欣喜得几乎要笑出声:是卢平教授和——

    “逃犯布莱克!”她尖叫起来。

    屋里乱作一团,五人在长桌两侧对峙。

    一察觉到剑出鞘的凌厉声响,布莱克就敏捷地跳了起来,和卢平一同举起魔杖,警惕地盯着池君君手中那柄寒光凛凛的利剑。“冷静点小姑娘!”布莱克猛然甩开一缕遮住视线的黑发,喊道。

    “池小姐,把剑放下。”卢平则温和地劝慰她,语调沙哑而不失严肃。

    韦斯莱夫人早已用魔杖在厨房中央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防止双方激动之下发生误伤。而与母亲不同的是,乔治的魔杖仔细地瞄准了桌旁两个男人。四支魔杖针锋相对、心思各异,一柄利剑横在他们中间,引而不发,隐约有铮铮之响。

    韦斯莱夫人的魔杖尖还在双方之间来回颤动:“噢天呐!别这样!我们都把东西放下再说话!”

    “不!”布莱克神经质地抖了一下魔杖,池君君见状立刻把剑尖向前按了按,“红毛小子,先让她冷静下来!”

    “不可能,除非你们先收起魔杖!”乔治倔头倔脑地反驳。

    在最初那声短促的尖叫后,池君君就始终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充满戒备的目光锋利地钉在不远处两个男人脸上,浑身紧绷得像一张蓄满力的弓。一向敬爱的卢平教授竟然也用魔杖指着自己,显然和布莱克是一伙的,这让她的惊慌和愤怒越发炽盛。泛蓝的火舌绕着剑身飞旋,数张符咒在她周围四散错落,悬在空中微微震颤着,像鼓满风的船帆,又像无数把薄刃,随时听候她的调令。

    来到格里莫广场后产生的所有疑虑都在心中急速发酵,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个陷阱吗?”

    “不是!”“绝对不是!”四人矢口否认,但丝毫没有打消她的敌意。

    “好孩子,你不想因为未成年在校外使用魔法而收到警告,对吧?”卢平将魔杖尖向下轻轻一压,仿佛他依然站在霍格沃茨的讲桌前挥动魔杖,示意曾经的学生听从指令。

    “否则等死后才白白后悔吗?”池君君立刻反唇相讥。

    布莱克竟然赞许地笑了一声:“你的勇气和那三个孩子有几分相似。”

    “少来套近乎!”池君君克制着浑身发抖的趋势,大脑飞速运转:三个孩子?他又杀了三个人?他究竟是怎么绕过赤胆忠心咒闯进这间屋子的?

    “事实上小天狼星是无辜的,如果你愿意放下剑听我说——”卢平试着缓和局面。

    “闭嘴,你们是一丘之貉。”池君君已经完全收起了敬重的态度,眼里满是厌恶。

    “事实上,邓布利多也相信他。”韦斯莱夫人及时补充,“孩子,不妨听一听他们要说什么。”

    校长的名字在一定程度上软化了池君君的态度,虽然她依旧没有放下武器,但她松动的视线和微微拧起的眉头让卢平和布莱克察觉到了她的犹豫,连忙抓住时机开始叙述。

    不难看出他们对此已经轻车熟路了,故友、宿敌、坚守、背叛、蛰伏、复仇、误会、谅解……他们像一对分外默契的搭档,你一言我一语地为池君君补全了整个故事。她甚至感到他们俩的容貌也随着故事的发展而变化,时而焕发几分青春的神采,时而陷入痛恨懊悔的躁郁,时而又——

    “梅林的胡子啊……”布莱克的讲述突然顿住了,他有些恼火地抬手搓揉额头,即使面露尴尬,语气里也满是善意,“她在哭。”

    卢平则已经付诸实际行动,俯身越过长桌,向他们递来一块手帕。

    谁?池君君的第一反应是看看韦斯莱夫人,却发现不知何时,眼前的世界已然变得一片模糊,韦斯莱夫人正望着自己,神情似乎又担忧又慈爱。她抬手揉揉眼睛,被指节上湿漉漉的触感吓了一跳,连忙改用掌心使劲抹了一把脸:原来他们说的正是她自己。

    一时间地下厨房里只剩壁炉燃烧的轻微爆裂声,池君君手足无措地瞪着掌心,不信邪般胡乱反手去擦另一侧脸颊,这下她手心手背全都沾满了泪水。

    故事的主角布莱克默默把整张脸都搓了个遍,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几个单调的音节。他求助似的看看其他三个成年人,发现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女孩身上,脸上带着那种见到毛茸茸小动物舔毛时的慈祥神情,全场坐立难安的只有他一个。

    “咳……唉……别哭了,”布莱克干巴巴地劝道,“擦擦脸吧。”说着把卢平的那块手帕向池君君的方向推了推。

    “所以……呃……所以你就是……那只狗。”池君君刻意不去理会那块柔软的旧手帕和手帕主人苍白疲惫的面容,反复深呼吸几次,又咽下几声抽噎,才磕磕巴巴地说。

    “没错。”布莱克见她似乎有所缓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能变成狗接近无辜的孩子?”韦斯莱夫人责备地说,“这太——”

    “也太不、不小心了!”池君君哽咽着提高声音,“万一我是个坏蛋,或者……呃……”

    “没办法,你带来的食物实在是太香了。”布莱克一拍双手,笑着将身体向后微微一仰,彻底放下心来,“而且事实证明,你是个心软的善良小孩。”

    “你别得意,”倘若不看池君君满脸糊着泪水的狼狈模样,并且忽略她浓重的鼻音,这句话倒还有几分威慑力,“我可还没相信你们的故事——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明明手中的剑已经快垂到地上了,她却还没打算完全展现自己的信任,用力吸了两下鼻子,仍然赌气般鼓着脸、硬憋着两泡眼泪。

    “好吧,好吧,”卢平笑着说,换来女孩越发气闷的怒视。

    身体比大脑更早一步给出接纳面前这个逃犯的反应,这让池君君不禁为自己刚才凶狠的模样感到尴尬,对面两个男人愉悦的笑容更是使她面上发烧。不许笑了!她气恼地张口想喝止他们:“嗝!”

    “我……嗝!我要回房间倒时差……嗝!”眼见这两人笑得更灿烂了,她羞愤交加地嚷起来,用湿答答的手掌推搡着示意乔治带她离开。

    “在门厅里记得小声点哭。”乔治也忍着笑说。

    乔治拎起行李箱走回门厅,带她沿黑乎乎的楼梯走上楼、走进了一间昏暗的空房间:“金妮和赫敏大概还在楼上玩呢。”

    池君君向屋里快速扫视了一圈,垂下头避开乔治的视线,又抹了一把眼泪。

    “那个故事这么感人吗?”乔治温和的声音从她头顶笼罩下来。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那只狗的时候……嗝!它看起来真的很憔悴。呜……那么大的骨架,那么瘦,都是为了哈利……好丢人,我不应该这么轻信的……”她的眼泪已渐渐止住了,肩膀还随着抽噎的惯性微微颤动。

    有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她脸上,她怔忡地抬起头:乔治正用手帕仔细擦去她脸上乱七八糟的半干泪痕,昏暗的光线中,他的双眼像是唯一的火源。

    面前这双泪水洗过的眼睛越发乌黑明亮,乔治被盯得心里直发颤,忍不住拨弄两下她沾湿成一簇一簇的睫毛:“没什么丢人的,这才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之一。”

    脸上被拭过的地方似乎都火烧起来,她抿了抿嘴唇,有些如释重负地开口:“乔治,其实……”

    “妈妈说你提前——”随着一声刺耳的爆响,房间里炸开了金妮欢呼雀跃的声音,弗雷德带着她出现在房间中央,“哎哟,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在看到回头瞪着自己的乔治和从乔治身后探出头张望的池君君时,兄妹俩灿烂的笑容变成了坏笑:恍然大悟,但毫无愧疚。

    “你们也就半个月没见,走楼梯下来又花不了多久。”乔治满怀怨气地说。

    “昨天和我一起到处幻影显形的人是谁呀?”弗雷德摆出大吃一惊的样子。

    赫敏和罗恩也大呼小叫着冲进了房间,彻底把乔治挤到了最边上。

    一大丛脑袋扒在楼梯扶手旁窃窃私语,就在几分钟前,邓布利多在一大群凤凰社成员的簇拥下走进了厨房。

    “真希望能听到他们在讨论些什么。”罗恩小声说。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弗雷德得意洋洋地掏出一团肉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鬼东西?”罗恩有些嫌恶地看着哥哥手心。

    “他竟然说这是鬼东西。”弗雷德扭头对乔治说。

    乔治笑容满面地拍拍池君君的肩膀:“这次解释权交给你。”

    “这是伸缩耳。”池君君伸手帮弗雷德解开有些打结的肉色细绳。

    金妮偷笑着向她眨眨眼:“真不知道,如果妈妈发现你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乖女孩,会是什么反应。”

    当伸缩耳扭动着从门缝钻进厨房时,赫敏起先还带着明显不赞成的神情,但很快也被听筒中传来的声音俘获了。他们挨挨挤挤地凑在一块儿,分辨着那些陌生或熟悉的嗓音。

    一部分成员要暗中跟踪已暴露身份的食死徒……一部分要轮岗执行警卫任务……还有一部分要吸收更多人加入凤凰社……而现在,他们要暂时邀请另一个人加入这场会议……

    厨房门猛地打开了,孩子们情急之下作鸟兽散,贴在墙边屏住呼吸。弗雷德用手心紧紧捂住听筒,确保他们刚刚的行为不至于被伸缩耳传出的声响暴露。上楼的脚步声在楼梯半途停下了。

    “池小姐,邓布利多希望你也进来聊一聊。”是卢平,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疑惑,显然也不理解这个邀请。

    韦斯莱夫人激烈的反对声从半掩的厨房大门后迸出来:“……还是个孩子,她还没有成年!”

    即使这里光线晦暗,池君君也能感受到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骤然聚焦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脸颊发烫,手脚僵直地起身向卢平走去,再次沿着那条狭窄的楼梯走向厨房。

    门缝中露出小半张年轻女巫的脸,正饶有兴致地向门外观察,她长着一张苍白的心形面庞,明亮的黑眼睛中流转着活泼的笑意。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卢平推开厨房门时,这个年轻女巫大声感叹,池君君这才看清她那头鲜艳的紫色短发的全貌。

    长桌边聚拢着一大片不苟言笑的脸,随着这声感叹齐齐扭头向门口望过来,其中有熟悉的,也有完全陌生的,但池君君无暇分辨,屋里分外肃穆的氛围在她脚底点起一阵战栗、像过电般划遍全身,在她后背留下一片冰凉。她陡然升起一股逃跑的冲动,可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孩子,旅途还顺利吗?”

    她顺着这声问候看到了一张慈祥的面庞,锐利的蓝色眼睛从长长的银白色须发和半月形眼镜间凝望着她,那股逃跑的冲动忽地消散了:“邓布利多教授。”

    “我不同意!”韦斯莱夫人似乎在努力压抑怒气,“她还没有成年,她还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冷静些,莫丽,否则屋子里所有画像都要知道我们的下一步计划了。”邓布利多温声说,“我并不是邀请池小姐加入凤凰社,就像你说的,她还不符合面临众多未知危险的基本条件。她要做的只是协助我们联络更多巫师、壮大力量。”

    “你怎么知道这个孩子是否可靠呢?”一个粗哑的声音冷静地说。

    池君君在看向这个人时,心猛地一跳:半个多月前,那个假扮的冒牌货才露出真面目,因此她也不确定真正的穆迪教授究竟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格。

    就在她自以为不露痕迹地观察疯眼汉穆迪时,另一个满头银发、讲话有些气喘的巫师说:“有什么是非要一个孩子来做的呢?”

    “我可以做很多事!”池君君终于被这群人的轻视态度激得有些不耐烦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嗓音中的怨怼,避免从侧面证实他们对一个孩子的轻视,“我是中国人,可以借此联系在英国的同胞,让他们了解真相、加入战线。凤凰社树大招风,在很多事情上不宜出面,但我不容易引起魔法部的注意,这就是我的优势。”

    “可是你还是个学生。”麦格教授摇着头说,“阿不思,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保证学生们至少能无忧无虑地完成学业吗?为什么要让一个孩子如此冒险?”

    好几位凤凰社成员在交头接耳,不时向池君君投来担忧怀疑的目光。她心中仿佛有一只怪兽,被这些目光和议论喂养得蠢蠢欲动,想呐喊、想撕咬、想狂奔。“伏地魔和食死徒可不会在动手前问一个人有没有成年!”她在怪兽的驱使下不顾一切地叫喊起来,“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吗?不,苟且偷生不过是在浪费生命。我讨厌袖手旁观,我无法忍受当无辜的人面临危险时,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后悔错过了能避免这一切的机会。”

    她的心脏狂跳,不知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誓般讲话,还是因为思潮澎湃:“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果有机会挽救更多无辜的人,我有什么理由不牢牢抓紧?”

    桌旁的人们都默不作声地望着她,这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她深吸一口气,嘴唇微微颤动,把剩下的话说得慢而清晰:“这也是我提前回来的原因。如果你们见过迪戈里夫妇无声痛哭的样子,你们一定能理解:我完全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一定是赫奇帕奇学院的学生。”那个紫色短发的女巫笑着打破了有些沉重的寂静。

    邓布利多半月形镜片后的蓝眼睛带着笑意眨动:“我真为霍格沃茨有这个学院而自豪。”

    “你怎么确信你能说服他们呢?”卢平收起了那种辅导学生的口吻,像和同龄人对话一般问道。

    “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先生,”她坚定地说,“我们不仅守卫故土,也会关怀在外的同胞,这是中华民族骨子里的血脉相连。”

    只有凤凰社成员才能继续参加接下来的会议,池君君走回二楼时,发现大家都围着伸缩耳,呆呆地看着她。

    “那段话太酷了。”金妮有些敬畏地说。

    赫敏使劲眨着眼睛,试图驱走那层薄薄的水雾:“我们真为你骄傲。”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我永远也不明白这些道理。”池君君低声说,把脸埋进了赫敏及时张开的臂弯。

    她感到金妮柔软的带着花香的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脊背,赫敏的胸腔随着郑重的话语微微震动:“我们相信这一切都不会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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