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燕小记(17)

    蹑手蹑脚地钻进卧房,却差点被一个身影吓丢了魂:“爹?你在我卧房做什么?吓死我了。”汐嫣顺了顺胸脯。

    公孙策神情严肃,轻叹了口气:“爹都散衙了,飞儿也已将今日之事交代完毕回客栈了,你却才回来。”公孙策隐隐预感到,有些事,似乎已偏离意念中的方向了。

    “爹,我……”汐嫣咬咬下唇,内心万般纠结。两家十几年的约定,终未敌过与杨子遥的一朝深情。也许这个人,就是她命里的劫数吧:“其实我……”

    “下月随我去汴梁。”

    “什么?”汐嫣大惊。

    “我说,下月随我去汴梁。”公孙策正了正身形,神色黯然:“这么久了,也该去探探你外公了,顺便把该定的事定一定。”

    “爹,我不去。”汐嫣心下了然,负手皱眉。

    公孙策踱步至汐嫣身侧,目光却是平视前方:“只是知会你一声,并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此事,无回旋余地。”说罢,负手离开。

    汐嫣一滞,颤抖着坐了下去。她与他的这条路,似乎越来越难走了,甚至,连路的起点都看不到。

    为期三日的省试如期举行。包繶专注考试,未再来府上,汐嫣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因马上要赴汴梁拟题,公孙策只得将民政、司法、赋役、户口等各种政务加紧处理,无法立即处理的,便按轻重缓急之度依次安排给了谭知州。

    省试完毕后的当日,包繶便来公孙府上道别了。苦练一月的厨艺没得到发挥,飞燕无奈地耸了耸肩:“飞儿,怎走的这么急?”

    包繶服身谢礼:“殿试在即,飞儿想早些回去温习。出来快一个月了,我娘和祖母那里也想念的紧。这些时日,多谢叔父和叔母的照顾。”

    公孙策欣慰一笑:“哪里的话,你我两家早就不分彼此了。也罢,你先回去准备后面的考试,我们随后在汴梁见。”

    “嗯。”包繶点点头:“不过临行前,还是有件事需要善后的。可否,唤汐嫣与我同去?”

    公孙策与飞燕相视,而后默许。

    再次来到章飏的宅子,与几日前相比,干净妥帖了许多。想来,那恶霸不在了,母女两个的日子总算得到了清净。

    见到来人,母女两个皆神色平静。

    “带走。”刘捕头看看章余氏,手一挥,两个衙役便立即上前携住了中年女子的手臂。

    章余氏转头看看瘦弱不堪的女儿,微微抽泣:“秀儿乖,好好的生活下去。”

    “娘……”

    待走至门槛处,却被包繶拦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望了望刘捕头:“带秀儿走,她才是凶手。”

    “不,不是,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我恨那个死鬼,他嗜赌成性,强抢民女,我跟了他,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所以我毒死了他,是我做的。”章余氏拼命拧着身体。

    “你给我闭嘴!”刘捕头狠狠瞪了章余氏一眼,继而转向包繶:“包公子,这怎么讲?”

    包繶看了看身旁的汐嫣,拱手抬身:“死者所服之毒名为蔓藤散,色白且无味,由野葛、山□□、茶药调制而成,人服下后,在一个时辰内便会手足无力,内力全失,直至毒药渗透五脏六腑后疼痛至死。”

    “难道……”汐嫣轻抚下颚:“就是我们那天发现的白色粉末?”

    “是。”包繶点头,继而回身:“这些时日,我探寻了临街的数十家药房。秀儿很聪明,她在购置这些药材的时候,分别去了不同的药房。这些药材乃毒药配方,平时买的百姓少之又少,偶有人买,店家自是有些映像。将这几家店家的描述串联看来,确是秀儿无疑。”

    刘捕头皱眉:“可是,也可能是这章余氏指使女儿这么做的呀。”

    “是有此可能。可是,我在残留的毒药里,还验出一种物质。”包繶缓缓走向了秀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眼中万般无奈:“那就是女子所用的脂粉。你在调制蔓藤散时,将手上的脂粉掺了进去。而且,据我所调查,你与你娘亲并不懂药理,可你却在数月前,买了大量有关调制药方的书册。你父亲惯有自带筷子的习惯,案发当日,你就是将蔓藤散涂抹在了他惯用的筷子之上,致使他毒发身亡的。而后,你又把残留的毒药藏于床底,知道我们要来查探,在我们查探前,匆匆做了处理。秀儿,我说的对吗?”

    听完包繶的一字一句,秀儿的眼里落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随即瘫坐在地,埋下头去。

    “秀儿。”汐嫣冲上前去,俯下身来,挽住了秀儿的手臂,转头看向刘捕头:“律法,不外乎人情,她那个爹作恶多端,秀儿不过是为民除害而已。”

    一只温热的手拍了拍汐嫣的手背,秀儿缓缓抬头,满脸湿润:“汐嫣姑娘,谢谢你。是我做错了事。那恶人,毁了我的清白,也葬送了我娘的一生,我早已无颜苟活在这世上。我终于解脱了。”

    “秀儿……”章余氏狠狠挣脱了衙役奔至秀儿身边。母女俩抱头痛哭:“娘……对不起。”

    “哎……”刘捕头挥了挥手:“都给我带回去。”

    待众人撤离,屋内一片死寂。

    汐嫣呆坐了很久,才缓缓起身。她眸中微黯,嗓音苦涩:“你为何要带我看这些?”

    包繶一直一言未发,也只是静静望着汐嫣,直到汐嫣张口,才回过神来:“汐嫣,我觉得,你有权知道此事的始末。还有就是我想告诉你,人生在世,难免身不由己,并不是所有事,是自己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汐嫣一怔,偏过了头去。

    “汐嫣。”包繶顿了顿,终是没忍住:“你可是与杨子遥将军熟稔?”

    “是。”汐嫣咬咬唇,却没有犹豫。

    包繶心里一沉,继而轻叹口气:“谢谢你的坦白。在下告辞。”

    时值晌午,微风和煦。

    杨子遥……单单是提起这个名字,汐嫣就觉得心口滚烫,思念不已,于是她一夹马腹,骑着逐日向着一个地方奔去。

    来到校场,恰巧遇到了手持短刀正准备进门的叶秦。见到来人,叶秦略惊:“汐嫣姑娘?哦,不对,应该叫公孙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叶秦语气突然转向玩味:“明白了,你来找公子?”

    汐嫣抿抿唇,略带羞赧地点了点头。

    叶秦憋笑:“我去通传。”

    临近冬日的京师,天地间素色一片。校场外的营地上,杨子遥与汐嫣背手走着,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二人一般,他们可以治愈对方所有不安的梦。

    “真是对可怜的母女。”杨子遥轻叹。

    “是啊。”汐嫣垂眸:“世间事,为何就无法事事圆满。”

    杨子遥定定看向汐嫣,将她娇俏的身体轻轻掰正:“世间事,本就无绝对的公平,这就是江湖。我们所能做的,便是尽己所能,凡事,但求问心无愧就好。”

    汐嫣看看杨子遥,神情逐渐欣然。仿佛只要他在身边,就能化解她的一切不安。

    “这么看来,包兄弟还真是机智过人,佩服。”杨子遥轻叹。

    汐嫣一听,颇觉意外:“他那日那样说你,你还这样赞他。”

    杨子遥嗤笑一声:“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虽然我与他现在是这样的立场,可他的才华,却是不可否定的。真不愧为开封府尹之子。”

    汐嫣盯着杨子遥,见他神色淡淡,对他的心界不禁佩服起来,仰头憨笑:“杨家将的后人也不差呀,怎么看,也是一表人才嘛。”说着,便捏了捏杨子遥的耳垂。

    杨子遥难得的耳根一红:“丫头,你取笑我。”

    汐嫣连忙摆手:“哪里哪里。”似是想到些什么,忽而眉心一紧,看向了别处:“子遥哥,若是最终……你我无法走到一起,你会怎么做?”想到那个牢牢锁于两家人口中的约定,汐嫣霎时变了神色。他与她的路,究竟要如何走下去。

    杨子遥垂下眼去,神情狼狈,继而握住了汐嫣的手心:“我念你一生。”

    汐嫣垂首,再抬头时,已是泪眼朦胧:“值得吗?”

    却见杨子遥轻抬起汐嫣的细腕,将她温热的掌心送至自己唇边亲了亲:“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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