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蓝曦臣bg,原创女主

    有私设,叙事流节奏乱

    精修了下

    4

    晚秋时节,入夜愈早,谢临钰回来时已经传过晚饭,她与谢怀瑾交谈完,去谢锦处取完东西回到寝居,夜已深。

    屋内却灯火通明,隔着窗纸,烛火荧荧跳动。谢昭惜面色如常,推开门入室。

    有人正端坐桌案前烹着茶,火舌舔舐着茶壶,发出水汽蒸腾的嘶嘶声响,满屋子都是茶叶淡香,谢昭惜拎着衣角轻轻巧巧跨过门槛,径直走到那人面前,他也只是撩了下眼皮,并不没有作为。

    在水烧开的声响中,谢徵开口了,语气里有浅淡的笑意:“这么大费周章找我,是为了什么?”

    他很早就叛出家族,谢昭惜那时年岁尚小,尚未被接回越州,本该对他全然没有印象。但偏偏见到他的脸,就坚信眼前这人是他。意识到这点,她更迫切想确认某些事情。

    一沓纸被甩至谢徴跟前。

    “我的东西呢?”谢徴没动,道。

    谢昭惜神色不变,没有回答,看样子不说点什么出来是走不了了。他便拿起那沓纸,一边翻看一边自顾自道:“你知道多少了?”

    这些纸张像是随意叠放在一块的,杂乱无章,浸泛着陈旧黄色,笔迹工整秀丽,字里行间要传递的意思十分明显,谢家人能摸索到这个地步的很少见,他猜测道:“谢蔓枝?”

    红泥火炉上的茶壶中散发清香,水雾氤氲而上,模糊了谢徵的眉眼,谢昭惜只能听见他笑道:“她倒是聪明。这么说,你是都知道了。”

    “这些都是真的?”谢昭惜抿唇,道。

    “八九不离十,”谢徵微微颔首,“还有些,你想听,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动作太大了些,他们马上就会察觉到了。”

    他抽出其中一张,用指腹摩挲着,缓慢在其中几个字上划了个圈。

    ——“岐山温氏”。

    谢昭惜沉默不语。谢徵斟了杯茶放到她面前:“谢家一心想瞒住这事,也不看看岐山温氏乐不乐意。温若寒能因为谢蔓枝知道这些事就灭她的口,就能动你们谢氏乃至整个玄门。”

    岐山温氏。

    谢昭惜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越州谢氏如果有能让近乎得道的温若寒惦记到这个地步的东西,只有秘术。

    但偏偏对于谢氏,别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拱手相让,唯独秘术不可。谢家能有今天,支撑着那点岌岌可危的模糊血肉,让它能在世家争斗中鼎立一方的骨架,不是别的,正是秘术。一旦失去,他们在玄门中将再难有立足之地。

    谢徵不关心她在思虑什么,更不关心谢家当何去何从。他只是朝谢昭惜摊开掌心,道:“我的东西呢。”

    谢昭惜从思绪中回神,将一只封恶乾坤袋扔进他手中:“管好你的东西,差点招来姑苏蓝氏的人。”

    “这东西这么凶,就蓝家门生那点修为,来的要不是蓝氏双璧,压根抓不住。”谢徵皱了皱鼻子,晃了晃乾坤袋,一脸心疼地问她:“你干了什么?虚弱了好多。”

    谢昭惜微蹙起眉,神色恹恹,似是不想提起这类话题:“它自己要反击,受了一部分反噬被吸走怨气,与我无关。”

    谢徵原本已经要走了,听见这话转过身,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面露了然:“我便道,外头现在人人传你是绣花枕头,你怎么抓得住它。原来是你得了秘术。这东西伤身损心,想多活几年,少用为上。”

    他说这些话本意无他,只是劝阻。无论是先前还是如今,他都碰不到秘术,但他亲眼见过秘术的滔天能力,也知道反噬有多可怖。能将一个朝气蓬勃的人腐蚀成行尸走肉,由身至心都沦为邪术的养料。

    谢徴是在十一年前叛出家族的。那时谢昭惜只有四岁,初到谢家,难免生怯,不似如今已然可以独当一面,和长兄交锋也全然不会心虚。

    但那时她和家人的关系有如今这般僵么?年月久远,他记得不太清楚。那时谢怀瑾和谢蔓枝年岁稍长,对这个妹妹到来很是欢喜,谢昭惜也应当喜欢他们的,至少那时看起来并不冷面无情。

    无论如何那时的她也不该长成现在这样,其中多少是秘术的手笔不得而知。本着血亲的缘分,谢徴还是出言劝阻了。

    谢昭惜从齿间溢出一声嗤笑:“养着怨鬼的人,只怕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吧。”

    谢徵摇摇头,不置可否,将那乾坤袋挂在衣带上,却没有要离开的架势了。

    他问谢昭惜:“反噬很难受是么?如果有个法子能让你活得久点,你要不要?”

    5

    十二月正是深冬,风雪愈大,挟着江南的湿气闯进屋内,扑灭一堂烛火。

    堂内没有生火,谢昭惜起身,僵着冻得冰冷的手指把烛焰点上了,仍跪回原处,凝眸沉视眼前的棺椁。

    她面容沉静,面色却惨淡至极,教人难以忽视。聂明玦致哀后退至堂外,与谢怀瑾交谈,道:“你妹妹还好么?”

    谢怀瑾往堂内看了一眼,道:“人之常情。多谢聂宗主关心。”

    “节哀顺变。”聂明玦道,“事发突然。你今后继位难题颇多,若觉得棘手,找我便是。”

    谢聂两家来往不多,谢怀瑾却知晓他为何突然开口。聂老宗主当年也是暴毙身亡,聂明玦十几岁便挑起家族重担,当时清河聂氏上下人心惶惶,风雨飘摇,聂明玦一人将家族支撑到今日,个中艰难困苦可想而知,眼前此刻无非是让他触景生情了。

    谢家确实不好管,谢怀瑾颔首,坦然接受这个人情:“如此,便多谢明玦兄了。”

    聂明玦从灵堂内的光景上移开目光,道:“不必客气。”

    不远处,魏无羡与谢临钰在廊下交谈,那头宾客盈门,谢怀瑾无暇顾及,谢临钰便前去帮忙。魏无羡转而与江澄闲聊:“堂中那位便是谢四娘子了。确实好生漂亮。不过名声也的确不如她姐姐响亮。”

    江澄不在意这些,随意瞥了一眼,恰好见蓝启仁携蓝氏双璧入内,谢昭惜起身与之行礼。

    她鬓发和衣衫都一丝不苟,除开形容憔悴,连面上表情都极其平静,眼神无波无澜,毫无哀痛。

    哪怕生在世家,这样的神情也很难在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女儿脸上见到。江澄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谢昭惜在蓝启仁踏入门槛时起身走了几步,刹那间只觉头晕目眩膝腿发软,面色一白,险些站不住,所幸蓝曦臣及时伸手扶了一把。她借力站稳了,低声道谢,向蓝启仁行礼。

    蓝曦臣收回手,退至蓝启仁身后,默不作声地扫视过她的脸庞。

    谢临钰应付完几位宾客,见外头有谢怀瑾游刃有余着,便径直走入灵堂,将谢昭惜拽起来:“哥来守着,你去休息。多久没吃过睡过了?等会让人去厨房说一声,送些吃食去你屋里。”

    他把谢昭惜推出堂外,谢昭惜没矫情,移步便往自己卧房走。

    谢宗主的尸身是谢怀瑾六天前带回来的,谢夫人本就身体羸弱,不吃不喝守了两天,被他们三人半缓和半强硬地劝去歇息。后四天谢怀瑾忙着处理各项事物,谢临钰也要帮忙,极多数时候是谢昭惜在守灵。

    她其实不愿。

    此事非同寻常,谢宗主是暴毙而亡,且是在别家的属地内,这于越州谢氏面子上并不好看。加之一直有关于谢家秘术的风言风语,这阵子更是传得满天飞。这些谢怀瑾和谢临钰没有仔细与她说过,但她在外面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即使谢怀瑾带回来时便是已经安整好的棺椁,她也没有去看甚至独自靠近过。

    一如当年她前去岐山温氏见谢蔓枝,在棺前犹豫徘徊了多久,也不敢掀开那盖再看最后一眼。这一点她的确佩服谢怀瑾,曾经朝夕相处的亲人变得面目全非的样子,她一点也不愿意面对。

    走到廊上,蓝曦臣正站在栏杆边,面如冠玉,白衣胜雪,在满天的风雪中显得不染纤尘。

    他是高洁天上云,在他面前,一切阴暗都要自惭形秽。

    谢昭惜沉默着退了一步,垂眸向他行礼:“泽芜君。”

    蓝曦臣亦回礼:“谢姑娘。”

    谢昭惜没有抬眼看他,自然也未尝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又转,启唇不知言何语。

    最终只是退了一步,沉默颔首。各自离去,没有交谈。

    吊唁直到傍晚才结束。

    谢怀瑾精疲力尽,安排完毕接下来的事宜,心中却还记挂着一件事,直奔谢昭惜卧房,不曾想却扑了个空。问过才知在谢夫人房内。他心中焦急没有耐心等待,想直接进去把人抓出来,到了门口,却正好听见谢夫人的声音。

    谢夫人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因着身有顽疾,神情音色都平白生出几分沧桑之感。谢怀瑾记得她作为续弦嫁入谢家时才十六岁,现如今,连谢临钰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

    十七年的岁月能掩埋很多痕迹,像层层大雪一样一点一点地覆盖,最终等不到春来冰融,就要被人亲手拂开。

    谢昭惜还是跪着,她近日跪得太多,连双膝都有些毫无知觉了。谢夫人连月来缠绵病榻,此刻意识却少有地清明,她拉着谢昭惜的手,低声道:“阿昭......你不要怪我们,不要怪你母亲。我们都希望你能过得好......可是我们没有办法。”

    谢昭惜垂下头,轻声道:“我很好。母亲。”

    “是吗?”谢夫人轻声喃喃,看向她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可是以后要怎么办啊……”

    她忽然泣不成声,泪水顺着眼尾蜿蜒落入发间和枕上。

    谢昭惜仍静静地跪着,脊背直挺,只是颈首垂着,单看身形宛若正黯然垂泪,面上神色却比冰冻的湖水还要平静。

    片刻之后,谢夫人流尽了泪。她的眼神飘忽,一会停在半空,一会望着谢昭惜,半晌,松开了二人交握的手,轻轻道:“回去休息吧。”

    谢昭惜替她掖好被角,起身出了屋子。甫一出门,险些撞上谢怀瑾,她稳了稳身形,隐约猜到接下来的对话内容,有些头疼:“在这里干什么?”

    谢怀瑾走了几步,离开门口,才道:“父亲此行,是去岐山。”

    谢昭惜神色没有半分意外,平静应是。

    谢怀瑾继续道:“他去见温若寒。”

    谢昭惜抬眼,没有说话,谢怀瑾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他只微顿了顿,便再次开口,只是声线变得有些干涩,宛若池沼干涸,难逢甘霖:“温若寒想对谢家下手。整个谢家。这件事,你知道吗?”

    他对上谢昭惜的眼睛。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眸子平静如古井无波,目光淡淡。谢怀瑾有些怔然。

    他的两个妹妹好像生来就平淡,骨子里流着谢家的冷血。谢蔓枝脾性看似温和,实则比谁都要疯上几分。他自那天后虽然有意,但抽不出时间去查谢昭惜所说之事,不知道谢蔓枝到底知道了什么事,又是怎么让谢昭惜也察觉端倪的。但她的确很聪明,聪明到......让温若寒都不得不除之而后快。

    谢昭惜更不必说。现下谢家发生的、遭遇的,她显然并不意外,且一直对此怀着近乎冷淡的态度。

    谢怀瑾掀了掀唇角:“你......”

    “我刚知道,”谢昭惜道,“我没有办法,你也没有。温若寒要秘术、要谢家死,就只是看早晚而已。”

    她说这句话时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并不浓烈却足以让她的表情生动起来的情感,如春水融冰般,一点点撼动冷清的面容,谢怀瑾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情绪,心却如坠冰窟。

    那样的神情,他曾见过。在谢蔓枝脸上,在她出嫁前一天。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情感,麻木抑或是绝望、凄苦,是将要深坠山渊、预见自己下一刻即将粉身碎骨,临近毁灭的无能为力。如此刻骨铭心。

    那情绪出现得并不久,谢昭惜很快收敛好了那副神情,取而代之的是紧抿的唇和更苍白的脸色。他勉力压下慌乱的心悸,看着谢昭惜,低声道:“不如从现在开始......”

    他有一瞬间想到的是,温若寒想要谢家秘术,那他现在就可以全数奉上,只求保下谢家。

    只是一瞬。

    他的思绪如谢昭惜先前那般流转一遍,最终无力地发现毫无转圜的余地。谢昭惜的手交叠在身前,指尖在衣袖下攥得发白。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谢怀瑾沉默半晌,忽而笑了,笑容里含了几分讥讽苦涩:“秘术的代价果真很大。”

    他意有所指。谢昭惜却缄默不语,松开了手,腕上灵脉处一片鲜红的指痕,落在苍白的肌肤上,极其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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