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幸招了招手，马上有保镖将椅子摆好。
“坐吧，小娇儿第一次上班，我也想听听，她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说着，嘴角勾起，眼睛却不自觉地瞥了瞥施骄娇。
“幸哥哥！”施骄娇鼓起脸颊，像只河豚。
侍者很快上了两副餐具，连拒绝都来不及。
奢华的巨型吊灯下，东宫幸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银色的刀叉，仿佛盘子里的不是牛排，而是艺术品。另一边，施骄娇捧起红酒杯，与她的酒红色指甲相得益彰。
如果不是周边没有摄像机，都要以为这两位俊男靓女是在拍某部电影大制作。
温世敖与丁毅习惯了警察龙卷风似的进餐，突如其来的慢速度，实在有点不习惯。
东宫幸朝旁边勾了下手指，朝侍者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很快，几道中式餐点摆上了桌面，碗筷也布置好了，餐桌上中西合璧。
“最近在国外谈生意，西餐吃得太多了，突然想念中餐。温警官丁警官也陪我吃点吧。”东宫幸说道，像是为自己的中国胃不好意思。
丁毅一听，瞬间不拘束了，大吃特吃，还不断地抖出施骄娇的糗事。比如报道当天走T台似的打扮，第一天出警就吐了，办公桌上密密麻麻的香水指甲油……
东宫幸听得格外认真，偶尔看向施骄娇，眸子里尽是笑意。
温世敖也很认真，认真地吃饭，异常地沉默。似乎，他一向如此。
东宫幸偶尔询问他一些警察办案的技巧，某些难解的案件，适时的夸赞几句，像是照顾饭局里被冷落的边缘人。
世上最公平的是时间，不管你快不快乐，它都按照自己的轨迹走。
一顿饭终于到了尾声，温世敖和丁毅起身告辞。
“我和小娇儿的订婚宴，两位到时请一定要赏光啊。”东宫幸说道。
伟岸的背影有片刻的停顿，但很快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餐厅。
施骄娇瞪着吃惊的眸子望向东宫幸，他只是淡淡地说：“小娇儿，陪我去沙滩上走走吧。”
施骄娇咽下满肚子的疑问，顺从地点点头。
天幕已经转蓝，天边残留着几屡晚霞，残留着几分艳色。
年轻的男子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细白的沙滩上。
“幸哥哥，要不还是坐轮椅吧，我推你。”施骄娇搀着他的胳膊，说道。
东宫幸摇摇头：“我又不是真的瘸子，天天坐轮椅，真把我当成瘸子了？”开玩笑的口吻。
“可你的心脏……”
“这点路，不碍事……”
没多久，东宫幸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开始急促。
施骄娇拉着东宫幸的胳膊：“幸哥哥，人家累啦，不想走啦。”一屁-股坐了下去，耍赖不走的模样。
东宫幸笑笑，索性扔掉拐杖，也坐了下去。
墨蓝色的天幕上星光点点，撒落在海上，随海浪起起伏伏，明明灭灭。
海风迎面吹来，扬起两人的发，带着潮湿的咸味。
东宫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施骄娇，“喏，礼物。”
盒子打开，鸽子蛋大小的粉钻戒指，哪怕光线昏暗，钻石的星辉仍然璀璨。施骄娇拿起对着手指比划几下，漂亮的艳彩粉流光溢彩，无可挑剔。
“真漂亮啊！”施骄娇赞叹。
“喜欢吗？喜欢的话嫁给幸哥哥好不好？”东宫幸问道，平常地像是问晚饭是否合胃口，平常地像问今晚的月色美不美。
【好啊】，原本可以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如果是以往，以施骄娇的性子，只要拿着漂亮的东西哄她，问什么话提什么要求都会轻易答应。
“幸哥哥对你不好吗？”迟迟没有等到回复，东宫幸握住施骄娇的手。
“幸哥哥不好吗？”东宫幸的脸贴近施骄娇。
漂亮到极致的面孔在眼前放大，施骄娇甚至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惊叹于这张脸的美丽。
施骄娇沉迷在美色里，有片刻的失神，东宫幸笑意加深，弯了眉眼。
他的小娇儿，永远像个孩子。
施骄娇回握住东宫幸的手，说道：“幸哥哥对我很好，幸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是人家还不想结婚……”
东宫幸的笑意凝固，眼眸低垂：“小娇儿，是不是你也嫌弃我这个残废……”
他和她，青梅竹马，他知道她的软肋，知道什么姿态最能瓦解她的防线，最能获取她的情感，哪怕只是同情。
“不是的！幸哥哥，你在我眼里，是世上最好，最漂亮的人！”施骄娇慌忙解释，却逐渐低下头。
她确实还不清楚，那种非他不可的情感是什么，可却无法答应东宫幸的求婚。她知道，幸哥哥的求婚肯定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定是上次和爸爸在欧洲见面过后，爸爸和他说了什么。
如果那时候，幸哥哥拿着这一枚戒指向她求婚，她一定会爽快地答应。为什么现在不行了呢？她不解，头一回对自己感到陌生。
“敖哥，东宫幸竟然能站起来？刚开始还真以为残疾呢……”丁毅说道。
温世敖和丁毅坐在酒吧里，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不远处的沙滩和海面，光线昏暗，他们只能看到两人的剪影，墨蓝色的天幕下，美的像电影画报。
“啧啧，要不是东宫幸身体不好，单凭那张脸，就要大杀四方了……”丁毅继续说道，完全没注意到温世敖渐渐低沉的气压。
“这荒郊野岛，局长还要我们时时盯着，会不会过头了啊？”他回头，才瞥见温世敖黒沉的脸色。
什么大杀四方，哎呦，我在乱说什么！丁毅心里大叫，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子。
“盯着，别走神！”温世敖冷冷开口。
“两位，你们的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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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世敖抬眼，正好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你是……？”温世敖对这双眼有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你们也是清清的保镖吗？”一身酒吧服务员装扮的年轻女孩问道。
清清？温清清？是醉人间的人？
见对方确实认不出她，女孩也不恼，自己说道：“我是橙橙，在醉人间的时候见过你。”
温世敖脑海里的那双眼终于有了主人。
在醉人间的时候，这个女孩对施骄娇颇为照顾，两人的关系还不错。他没见过橙橙素颜的样子，自然认不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我在这里打工，”橙橙笑着说，“这边工资高嘛。”
“你一个女孩子单枪匹马在国外打工，家人放心吗？”温世敖问道。
女孩原本翘起的嘴角缓缓落了下去:“就是为了逃离家人，才来这里。”
温世敖语塞，原本只是想关心一下拉进距离，没想到却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在那种地方工作过，亲戚朋友都骂我不要脸，嫌我脏，可笑的是，他们却不嫌我拿回去的钱脏。不想被他们继续压榨，所以，我逃出国了。”
温世敖与丁毅沉默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或许，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醉人间出了那样的事，很快就被整顿了。被迫工作的都解脱了，但也有很多小姐妹失去了工作。我们这群人，没学历，没手艺，亲戚朋友更是靠不住。直到我接到鸿图集团的电话，说是有个友爱基金可以帮助我这样的人，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就来了……”
鸿图集团，友爱基金，对了，之前的杜羽和他妹妹！温世敖的脑子瞬间空白……
“你在这边还好吗？”丁毅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再听到什么悲惨的事。
“非常好！”女孩的眼睛亮亮的，“这里不仅工作时间固定，加班有加班费，下班了还提供员工的进修班，员工可以自行选择喜欢的方向发展，我选了调酒师。”
女孩调皮地眨眨眼：“两位大哥要不要来一杯？”
“不了，我们在执行任务。”
橙橙看向窗外，对着那抹倩丽的剪影喃喃道：“那人真是个公主呢……”表情温柔极了。
醉人间出事后，她们再也没有见面，直到在网上看到女警双枪拦截匪徒的视频，以及狗仔的扒皮帖，才确定了她的身份。如果温清清不是施骄娇，与她八竿子打不到头的鸿图集团下的友爱基金，怎么会帮助她这样的社会边缘人——一群被家人，被社会都放弃的人？
橙橙简单地认为温世敖和丁毅都是施骄娇的保镖，负责她的安全，只是目光扫向温世敖的时候，停留了片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怎么了？”温世敖缓缓回神，对上橙橙的眼睛。
“你当时混进醉人间当保镖也是为了她吧？”
“嗯。”温世敖简单地回应，显然没有聊下去的欲望。
橙橙笑笑：“她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
醉人间里，他和施骄娇基本没什么照面，她怎么知道？温世敖震惊。
“别那么吃惊。我们做这行，最擅长察言观色。温清清眼睛长在头顶上，明明眼睛看着你，心却不在。有几次你从她身边经过，她的眼睛却随着你。在这里又碰见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橙橙点到即止，又看向落地窗外的剪影，笑意清浅。
墨蓝色的天幕下，女子扶着男子渐渐淡出，只余下涛声依旧。
温世敖的眸光，随着那两人离开，一点点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