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和圣诞节，再加上是周末，市中心的步行街上人潮涌动。有结伴出行的男孩女孩们，还有三三两两饭后来约会的情侣们。就算没有过圣诞节的习惯，商家们依旧在店铺的门面做了不少充满圣诞氛围的装饰，以此吸引路过的年轻顾客们。

    一些女孩们在店门口和圣诞树合照，试图从这些精致可爱的装饰中找到一丝节日的感觉。路边的树也被挂上了氛围灯，树丛中亮起星星点点。偶有颇具情调的小店里传来音乐声，是Mariah Carey的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

    苏芙听到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周衍之以疑惑的眼神询问。

    “没有，我只是觉得，牛姐这份养老保险大概还能再吃五十年。”

    周衍之并不了解这些，因此也没有理解苏芙的意思，不过他并不追问，反而苏芙像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话题，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喜欢的圣诞歌曲吗？”

    “没有。”

    “但你总听过一些圣诞的歌曲吧？”

    周衍之沉默了一下，犹豫开口：“……Jingle bells？”

    苏芙“噗”地笑出声，她伸手拉下了原本遮住下半张脸的白色羊绒围巾，仿佛是担心笑得太大声毛絮会跑进嘴里，随着她止不住的笑声，嘴里因天气寒冷而冒出的白气几乎停不下来。

    “你不会是幼儿园之后就没有再听过什么和圣诞节有关系的歌了吧？”

    周衍之仔细想了想，点头。

    “我很少听歌。”

    “好吧。”苏芙的语气有些低落，似乎是对话题没能展开而感到失望。她微微低垂着头，脚步不停继续跟着人潮往前走。

    然而少顷，周衍之却突然开口：“你刚才哼的那首就不错。”

    原本还有些失落的少女抬起头，侧身面向身边的人，有些惊喜地问道：“哪一首？”

    从来到这里开始，因为被街上的节日氛围所感染，苏芙一路上自娱自乐地哼了不少圣诞歌曲，偶尔还接得上路边外放的音乐。

    然而周衍之确实并不知道歌曲的名字，他回忆了一下刚才苏芙哼的歌曲的歌词，“Santa tell me if you\'re really there？”

    “Don\'t make me fall in love agai be here  year.”苏芙接着周衍之的话哼出了下一句歌词，“这首歌就叫Santa tell me。”

    “听起来不是一首欢乐的歌。”

    苏芙有些诧异周衍之的话，“嗯——仔细想想还真是，大概是一首暗恋？单恋？又或者是希望上帝能给予一个爱人的苦苦祈求的歌。不过至少不是消极的，歌词里表现的本质还是积极希望被爱的，从这一点来看，也算是符合节日的氛围。”

    话说完，却并没有马上得到周衍之的回应，苏芙疑惑扭头看向周衍之，却不想对方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正在走的位置已经被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霸占去一半，如果不是周衍之及时拉住了她，以目前已经有些拥挤的人潮，她可能已经被撞到在地。

    “这里人太多了，”周衍之仗着身高优势眺望了一眼前方的人群，又低头问已经半靠在他怀里的苏芙，“你还想继续往前走吗？”

    他的话问完，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可思议。苏芙的右手小臂被他用左手稳稳地握着，这让她的右半边身体不得不靠在他身上，少女正仰着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那双浅瞳色的桃花眼在霓虹灯牌的光线下如同泛着阳光的海面，鳞光闪闪，又似繁星闪耀的夜空，让人不知不觉陷入这片银河。周衍之甚至还能在苏芙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少女的碎发在动作中早已有些凌乱，粉嫩的唇瓣正微微张开，似乎欲言又止。

    而少年的心跳声在这短短一瞬的对视中悄然加速，一种酥酥麻麻的、让人措手不及的异样感觉正在霸占他的心绪。

    周衍之猛然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于是匆忙松开握着苏芙手臂的手，一句抱歉还在口中尚未说出，站直身体正要往后退一步的苏芙眼看着又要被人潮推搡，他急忙又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护。

    没做好准备站稳的苏芙正脸直接扑向了周衍之的手臂外侧，鼻尖被这么狠狠一撞，一股又疼又酸的感觉直冲鼻子和眼睛，生理性的泪水一下子涌出。

    并未想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粗鲁，以至于让苏芙磕到了脸，周衍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打量了一圈四周，抬手虚搭在苏芙的身后，将她护在身边带到了远离人潮的空地。

    直到确定不会再有人潮推攘的情况发生，周衍之这才微微弯腰与苏芙平视，有些焦急地看着眼前捂着脸的少女。

    “抱歉。”

    苏芙移开遮住眼睛的手，只捂着鼻子，声音闷闷道：“又不是你的错，你抱歉什么？”

    “我太用力了。”

    原本还因为鼻尖疼痛的苏芙一下子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呀？”

    这真的不能怪她，周衍之的话让她笑出声，全完是因为想到了陆菱画平时看某些不可言说小说时给她分享的片段。她一边笑着一边在内心里悄悄嫌弃自己心脏听什么都脏。

    “人太多了，我们回去吧。”

    “不行不行。”听到周衍之的提议，苏芙连忙摆手拒绝。

    以为苏芙是还想要再玩些什么，于是周衍之只好开口问道：“你是想要等十二点到圣诞节吗？”

    苏芙不出声，只摇了摇头。

    周衍之微微叹了口气，妥协道：“不要往人多的地方走了。”

    苏芙用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鼻尖，发现已经没有这么疼了，“我好了，我们走吧。”

    “不疼了吗？看起来还很红。”

    周衍之抬手指了指她的鼻子，少女的鼻尖依旧泛着红，但在那张秀丽白净的脸上并不显得滑稽，相反看起来像一个要哭鼻子的洋娃娃，在指尖不自觉地近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时，周衍之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我不疼了，真的没事的。我们往回走吧，刚才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家装修很漂亮的蛋糕店，你想吃蛋糕吗？”

    苏芙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询问，一边悄悄打量着周衍之的表情和反应。

    “我不吃，你想吃的话就去买吧，我等你。”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得到回复的时候苏芙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周衍之是不会主动去买蛋糕吃的人，但是没有蛋糕的话，好像生日的氛围就缺少了什么似的，总有一种不完整的感觉。

    计划一下子被打乱的苏芙有些苦恼，走路的速度也不自觉变慢。周衍之察觉到身边的人越走越慢，于是也放慢了脚步。

    以为苏芙是因为没有能继续往里走而感到郁闷，周衍之频频转头看向她，在少女再一次放慢速度后，他开口道：“如果你很想继续往里走的话，我陪你回头。但是人很多，你尽量靠着我走，不然会走散的。”

    “啊？”正在苦恼该如何给周衍之庆生的苏芙被打断了思路，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反应过来后急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想要往里走。我只是……”

    说话间，她的目光瞄到在周衍之身后的一间便利店，门口摆放着许多包装精美的苹果，想来应该是便利店在趁着平安夜做的节日销售。

    她突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便利店买些东西。”

    “好。”

    得到应答后，苏芙便步履匆匆地奔向便利店。

    周衍之回身看着少女奔跑的背影，微微出神。

    苏芙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毛线帽，脖子系着白色的羊绒围巾，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羽绒服下是一条鹅黄色的百褶长裙。整体鲜亮的颜色在圣诞夜的灯光下显得元气又活力。

    这让周衍之不禁想起出门前，苏芙还在抱怨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和节日相关的颜色。他环视了一圈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依旧觉得只有苏芙那一身鲜亮的颜色在人潮中最为显眼。

    他好像一眼就能找到她在哪。

    周衍之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刚刚握着少女手臂的触感还在。哪怕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他依旧能在掌心之下感受到她纤细的手臂线条，似乎只需要他轻轻一握，就能一只手将整个手臂紧紧环住。

    他抬眸，看向苏芙所在的方向。

    苏芙很快就提着一个塑料袋从便利店里走出，但她没有直接朝步行街出口的方向去，而是站在原地，让周衍之帮忙先拿着塑料袋。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被包装得非常精美的苹果，又拿出一个从关东煮台旁顺的木签子，小心翼翼地在苹果果柄旁插了一个洞。而后又从袋子里取出生日蜡烛，递到周衍之的面前。

    “你选一个颜色吧。”

    周衍之不明所以，但还是从五颜六色的蜡烛里选了一根黄色的蜡烛。

    苏芙将接过的黄色蜡烛稳稳地插进那个用木签子开出来的洞里，从口袋里把刚刚最后才结账的打火机拿出，点燃了这根插在苹果上的黄色生日蜡烛。

    她将手里的苹果递到周衍之的面前。

    “许个愿吧。”

    那双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眼此时写满了惊讶，他看着幽幽烛光后那张面带笑意的脸庞，半晌说不出话。

    “快许愿，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今天就结束了。生日愿望一年一次呢，不能浪费掉。”苏芙将手里的苹果又往前递了一些，生怕面前的少年许完愿后吹不灭这根小小的蜡烛。

    周衍之阖上了双眼，片刻后又睁开。他的眼眸微垂，看着眼前的蜡烛和少女，而后低下头轻轻吹灭了这根即将燃尽的蜡烛。

    “生日快乐，周衍之。”

    苏芙对上那双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瑞凤眼，幽黑的瞳孔此时倒映着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熠熠生辉，灿烂而炫目。

    夜空中不知何时飘下了南方冬日的第一场雪，雪花肆意飞舞，落在少年乌黑的发上，须臾间融化在发稍，只留下被微微浸湿的碎发。

    这一刻周衍之觉得周遭嘈杂的人群仿佛已不存在，只余下彼此和那颗包装得精美而诱人的红苹果。

    苏芙有些看不清对方眼里的深意，但是这暂时不重要，因为她还有生日的祝福要送上。

    “祝你今后的每一天，平安健康、幸福快乐、万事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