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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舒服？”
“还是睡懵了？”
陈不周蓦地抬手，弹了一下盛夏里的脑门，不允许她说这种话，他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些话？做噩梦了？”
盛夏里点头。
好像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差点死的那天，也这样问他。
那天在跨江大桥上，她双脚腾空，下一刻可能就会坠入悬崖峭壁之下。他死死地拽住她手腕，要拉她起来，可她还是要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
盛夏里这个人向来不讲道理。
她很坏很坏，也很自私，别人总说她坏脾气大小姐不讲道理。这也没错。她就是要他先朝她走近，她就是要他先向她低头，她才肯把自己的心交给他。
哪怕明明是她有问题，他的同事他的上司都不相信她，明明是她在等待来自一个阿sir的宣判，却仍要站在制高处，要端起大小姐脾气。
她不肯解释，不肯放下自己的骄傲，却硬逼着他低头。
在爱情中，总有一个人要低头。
陈不周那时是怎么说的呢。
“妹妹仔。”
陈不周弯下腰，眼睛和她平视。
盛夏里也回视着他。
从一名拥有多年卧底经历的在职阿sir那镇定平和、历尽千帆大浪后洗刷得黑得发亮的眼瞳里，她看不出任何异样。
“别整天把‘死’挂在嘴边。”
“哪怕是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和那天说的一模一样。
盛夏里眨了一下眼睛，问：“你饿了吗？我给你煲了粥。”
陈不周微微一顿，旋即道：“我还不饿，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吧。”
“那好吧。”
她表现得很平淡。
陈不周揉揉她的头发，说：“抱歉，下次再喝。”
他的手掌温热，搭在她头发上仍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盛夏里只是轻轻一笑，然后垂下眼帘。
可是，这一次……
她根本没有煲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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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许愿。
回到过去。
仅靠一枚硬币就组成一个闭环。
也许在某个时空，她/他来到过那个许愿池，那一瞬间，他们都想起来盛夏里那天所说的话。
——“我妈咪和我说，只要背对着喷泉，拿一枚硬币扔过肩膀，再虔诚许个愿望，据说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能成真。”
许愿这种东西。
就是溺水者的最后一块木板。
“我希望炸弹消失。”
“我希望时空倒流。”
“我希望……”
判定失败。
判定失败。
判定失败。
“……我希望能改变死亡，一命换一命。”
判定成功。
也许，改变一个人的死亡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就是另一个人的死亡。
他死在爆炸中。
她试图改变一切，提前来到藏有炸弹的车厢，坦然地面对死亡。
再睁眼，得到的却是他牺牲的消息。
他们都说，是陈不周突然出现把她带了出去，她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可盛夏里一点记忆也没有。
……
她试图抓住炸弹犯。
提前到达目的地，追捕炸弹犯，却在途中从高高的天桥上坠了下去。
醒来，她没有死。
他们都说，是陈不周截车拦下了炸弹犯，但是车辆翻毁，最后爆炸了。
过去究竟有过多少次时空。
他曾经无数次试图改变她的结局。
而她穿梭在时空都逆流中。
同样为了改变他的结局。
……
见盛夏里脸色苍白，白得像是上过一层釉的漂亮瓷器，陈不周还是选择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
她没拒绝。
红绿灯前，黑色大G缓缓停下。
坐在车上，盛夏里突然微微一笑。
她突然看向街道拐角处商店外的自动贩卖机，指了指说：“我突然渴了，陈sir，你去帮我买瓶喝的吧。”
“橙汁，冰的。”
他下意识拒绝：“你不能喝冰的。”
“算了，”盛夏里解开安全带，从他的口袋里摸出钱包，“你不买，那我自己去。”
“等等！”他突然喊住她。
她回头，正保持在开车门的那个姿势，露出个疑惑的神情来：“怎么了？”
“买两瓶吧。”他说。
还挺聪明。
盛夏里已经站在车门外，打开他的钱包，甚至没有碰硬币，只是缓缓抽出一张钞票：“哦。”
旋即转身，朝着自动贩卖机走去。
她知道背后有道视线，他正在看她，关注着她的每一个小动作。
钱夹除了纸钞，只剩下一枚硬币。
她将纸钞放入自动贩卖机，然后面色如常点了两瓶橙汁，蹲下来，拿饮料的那一刻，她将手中紧握着的硬币塞入钱夹。
一模一样的花纹，年份。
完美地对调。
然后转过身，上车。
随手把钱夹塞回他的口袋。
将冒着冰汽的橙汁往他脸上贴了一下，盛夏里笑盈盈地说：“唉？你管不住我的。”
陈不周无奈一笑，他的视线在钱夹上停留了一刻，很快移开。
看上去是很想确认那枚硬币是否还存在。
盛夏里已经聊起别的，她说起那颗PC160018计划的进程，又说起出国后要逛些什么地方。
他抽回神，匆匆应付她。
盛夏里一面兴致勃勃地和他说话，一面于咏琪Vickie看向窗外，这座港岛实在念旧，江水还是日复一日地奔流，一同当年。
如果说爱情是一场牌局，那么肯定有一方要低头，总有一方要赢。以前从来是他低头，那么英俊淡漠一个阿sir，却愿意包容她的一切，纵容她的一切。
很自私很自私的盛夏里突然想。
但，她会是胜出的那一个。
哪怕他发觉异常，拆了贩卖机翻出所有硬币，不可能找到这一枚——
此刻紧紧握在她手心的银色硬币。
他们之间，向来是她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