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梦不吉

    陆大少胳膊微微抖动,扶着椅子坐下,闭了闭眼睛,轻声问,“要么怎么?”

    “要么就分了家吧。”

    三个兄弟,两个都要分家。

    陆大少觉得自己一败涂地。

    老爹临死前握着他的手让他发誓,陆家有他在一天绝不能散,老三败家要是真的分家,他不出半年就能横尸街头。

    你是老大,是陆家下任族长。

    就是有万分委屈,你也得把这个家扛起来,你不顾念着他们谁来顾念。

    陆绍元拿出鱼死网破的劲头来,终于达成了目的——陆大少答应他分家,而既然答应了分家,陆绍元分家后再想娶谁,就他自己当家作主了。

    金灿却作为娘家婚前“守财”人留了下来。

    守财人是陆家滩独有的当地民俗,婚床安放当晚,所有房内家具都要用红丝线相连系起来,线的末端绑在新娘娘家人手腕上在房间内睡上一晚。

    次日太阳出来,丝线没断就是守住财了。

    这个手腕上绑了丝线的人就叫做守财人。

    守财人要是娘家的未嫁女儿才行,一般都是姐妹来。

    但锁烟儿没有娘家人,就都让金灿代劳了。

    连锁烟儿本人在陆家都被瞧不起,更不要说金灿了。

    整个陆家就好像不记得家里还有个客人,晚上吃饭都没有人理会。

    还是陆绍元从莳花院回来才突然想到金灿,过来瞧她。

    “你是叫……绿儿?”陆绍元喝的醉醺醺的,满身酒味,烟味,一双眼睛连红带迷糊的。

    金灿翻翻白眼,“是啊,难得三少爷您竟然记得家里还有个客人呢。”

    顶着这么一双与成嘉树五分相似的脸,却是个这么烂泥一堆的人,实在让金灿喜欢不起来。

    成嘉树一看就是那种极为自律的人,才不会这么纨绔不堪。

    但不得不说,就算陆绍元再不堪,对锁烟儿确实是极为上心。

    已经醉成这个样子了,还是歪歪倒倒的仔细查看了房内家具的红线有没有绑好。

    见一切都妥妥当当没有纰漏,这才对金灿满意的夸了个好字,随后丢给她两个银元。

    “你还没吃饭吧,拿着钱出去吃吧,别去陆家厨房吃,再被他们毒死了。”

    他醉醉熏熏的靠着窗前的椅子睡着了,嘴里还喃喃着,“锁烟儿特地交代我照顾好你,明天就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终于能把她……”

    金灿叹气,拿了银元就出门打算去好好犒劳下自己的肠胃。

    谁知才走出三少爷的院子竟然遇到了陆家大少爷。

    本来金灿对他们家的家事就是一副局外人的态度。

    老三是个败家子,老大身为当家家长,怎么对老三也都没啥可议论的。

    可你好歹是陆家滩最大的大户人家,号称知书有礼,怎么连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

    就算再怎么看不起老三的女人,总不能饭都不给人吃啊。

    因此,金灿看到这位大少爷连话都没想说,直接翻个白眼就要出去。

    谁知陆大少竟然会喊住了她,“这位……姑娘,留步。”

    “陆大少爷有什么事啊?我呢叫金……叫绿儿,有名字的,您要是没什么太要紧的事呢,就等我出去吃完饭回来咱再聊,大晚上的,我怕去的晚了,人家饭馆儿都打烊了。”

    这话里浓浓的不满,就算傻子也听出来了。

    陆大少略有吃惊,然后立刻道歉,且表情诚恳。

    “绿儿姑娘,陆家招待不周,我在这里向你赔礼,我以为老三……算了,这个时候,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出去也不安全。不然,到我处吃一点吧,正好我也有几句明天婚礼上的事情想同绿儿姑娘商议。”

    金灿本来不打算去的,可是一听有婚礼的事情商议,再想想自己如今是锁烟儿唯一娘家的人。

    再说人家还送了那么个大金镯子呢。

    但想到陆绍元嘟哝的可能会毒死的醉话,金灿还是很谨慎的,毫不客气的非要陆大少每道菜都尝一筷子,她才肯动口,吃之前还要再通过系统来验证有没有毒。

    陆大少哭笑不得,“老三究竟怎么和你说的,我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还不至于吃个东西我都要害人。”

    金灿啃着大鸡腿,哼了一声,“那谁知道呢,你们这种大户人家通常都是脸上笑嘻嘻,心里买卖批,想弄死谁,被杀的死都不知道咋没的。”

    陆大少脸色一僵,有点不悦。

    金灿切一声,“这都不重要了,说吧,你找我要商量什么?”

    陆大少努力维持着好涵养,,听了金灿的讥讽也没在意,苦笑一声,“你当我愿意当个坏人,两头不落好的事。”

    “不过,分家就分了吧,二弟三弟都想分家,我就当对不起我爹,将来上坟了请罪吧。”

    “对嘛,看开点,你是他们哥哥,又不是他们的爹,俩弟弟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能事事都管,出力还不讨好。”

    陆大少赞同点头,忽然问她,“我总觉得绿儿姑娘和原来不同了。”

    金灿心里咯噔一下,慌的差点一口水呛死,咳嗽了大半天,才狼狈的擦擦嘴,瞪陆大少一眼,“有什么不同的。陆大少刚才连我名字都不知道,现在就突然记得我以前怎么样,在这里做起对比来了?”

    陆大少一怔,微微一笑,“绿儿姑娘说笑了,之前你和……”他脸上笑容一滞,很不愿提起锁烟儿的名字,“你和那位来的时候,也没少找过我家仆人的麻烦,因此,虽然不知你的名字,却对你印象还算深刻。”

    啊这……

    原来是这种原因……

    真尴尬,那明明不是我金灿好吧。

    她咳嗽两声,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那个,陆大少爷还没说婚礼上有什么事要和我商议呢。我这头还有任务呢,您最好长话短说。”

    陆大少看看天色,差不多到了守财人该去履行责任的时刻了。

    于是,他淡淡一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看你要出去吃,怕外头不安全,找个借口请你吃顿饭而已。”

    有意思,非亲非故的。

    再说绿儿又不是什么当官的。

    你无缘无故巴结一个莳花院的丫鬟,这到底是有什么阴谋?

    金灿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了婚房,陆绍元还在,不过已经酒醒了,见她回来,礼貌的点点头。

    也没多说什么,只交代她今晚麻烦了,又给了点赏钱,然后就出去了。

    陆绍元走了。

    金灿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手腕上的红绳绑着让人不自由,翻个身都翻不好。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可谁知道,才刚闭眼,锁烟儿竟然偷偷来了,推了推绿儿。

    金灿一睁眼见是锁烟儿吓了一跳,连忙做起来,问她怎么大半夜这时候过来了。

    锁烟儿欲言又止了半天,叹口气,说,“绿儿,谢谢你真心待我,在莳花院从始至终也就只有你是真的从没歧视过我,拿我真当个小姐来看。”

    “这时候了,又说这个干什么呢?”金灿笑着拉她在床边坐下,“我听人说,要当新娘子的女人,头天晚上都爱胡思乱想的,你是不是也瞎想呢?”

    “陆三少这个人,我看着虽然确实纨绔了点,但是对锁烟儿姐姐的心确实是真的,所以啊,你就安心当你的新娘子,不用怕将来过了门受欺负。”

    “再说了,陆家都答应分家了,到时候你就是三少爷的正房夫人,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更不用管旁人怎么说了。”

    锁烟儿苦笑,眼里竟然浮上了一层泪花,“是啊,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天不遂人愿。”

    她站起来仔细摸着新婚的雕花大床上的花纹,又把每样家具都摸了个遍,眼里是浓浓的不舍。

    “这些东西,绍元真是费了心思准备的。可惜我却用不上了。”

    金灿听这话不吉利,连忙呸呸呸吐了三下,佯怒说,“真是个不会说话的新娘子,怎么的,你是信不过我这个守财人?怕看不住你这些宝贝了?”

    她说笑着来拉锁烟儿的手,一样样指,“看看这铺的盖的,用的摆的,哪个少了?”

    “哎呀,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呢?”金灿这才发现锁烟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刷白刷白的。

    “你是不是不舒服?陆三少呢?怎么不见他?你先等着我去喊一声陆三少,赶紧给你找个大夫来,别明天鼻涕拉瞎的上花轿当新娘子。”

    锁烟儿一动不动的,眼睛里吧嗒吧嗒掉出泪来,声音都带着哭腔,“绿儿,要是绍元知道了,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呢,我好不放心他。”

    说着话,锁烟儿整个人就渐渐的向门口倒着退去。

    金灿想去拉她,一个跟头摔倒。

    倏的惊醒。

    脑门上都是汗,手上好像还残留着锁烟儿的凉意。

    “坏了!锁烟儿出事了!”

    哎呀,怎么搞的,明明知道就是今晚的,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呢?

    害她的人是谁也没亲眼看到,这可怎么办?

    刚才梦里拉锁烟儿手的时候,她好像拿着个什么东西往金灿手里塞了一下。

    金灿连忙张开手掌,手心上真的多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枚银制的菡萏疙瘩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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