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天谴神迹

    “听说了吗?稻丰镇的陈老爷遭了天谴,那么大的院子都烧完了……”

    东平县内,一处闹市酒楼中,一桌麻布粗衣的男子们正喝酒聊天。

    “什么天谴,我看是人为的。那陈老爷罪大恶极,说不定是抢杀了哪家的小娘子,被人家爹娘潜进府中一把火烧了泄恨。”一男子抓了把花生米放在嘴中嚼,一脸嫌恶。

    “你是不知道,我那大姑的女婿的外甥的大伯的儿子,就在县衙里当衙役。”

    另一男子手握酒杯,反驳道:“据他说啊,他们前两日去稻丰镇调查的时候,明明万里无云,但却有道道金色天雷都落在陈府中。据镇里人说,那天雷已经连劈了三天三夜。”

    “更稀奇的是,他们要进去探查时,‘啪’地一声天雷劈在陈府大门前,直接把那牌匾和大门,连带着门口的石狮子都劈了个粉碎,而后就停止了,好似在放行一般。他们一进去更是吓了一跳……”男子停了停,喝了口小酒,摇头晃脑了一下。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同桌的众人一把将他手中酒杯夺下,好奇地追问。

    “咳咳”那男子一时不察呛了一下,倒也不恼,只是又悠然擦擦嘴,才开始讲述:

    “啧啧,一进府啊,那前院整整齐齐摆着一排金银珠宝,”他压低声音,“可那衙役们正要去摸,那金银珠宝却在院中自燃起来。衙役们正要灭火时,一条三人宽的小金龙自火光中咆哮而出,一张血盆大口将那金银珠宝都吞进肚中,而后在地上绕了一圈便直接消失了。那院中,只留下一行的铺满院子的血字:枉法营私、不义之财。”

    众人一片哗然,说话那男子却冷笑一声,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们继续往里走,走到垂花门的时候,几位十岁女童穿着水红衣衫从院中哭喊而过。他们正要拉住询问时,却发现手中拉住的……”那男子压低声音喝道,“是一截焦黑的断手!”

    众人被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却见那男子继续道:

    “那断手拿在手上没几息,就碎成了齑粉落在地上。这还没完,只见几人惊恐之时,那齑粉逐渐自己聚在一起,形成了几个黑中带血的大字:怙恶不悛、丧尽天良!”

    “最后走到主院时,那个场面更是惨烈。那血啊都渗进地面好几层,上百人被烧的焦黑如碳看不出本来面目,还一碰就碎。”

    “唯有陈老爷头戴金冠、身穿锦衣,背对院子门口站着。众衙役还奇怪呢,不是都说陈老爷死了吗。于是就有人上去拍了拍陈老爷的肩膀……”

    男子抢过酒杯,猛地灌了一口,提高音量:

    “那陈老爷竟然自己转过身来了!不仅如此,还成了一副活死人模样!”

    “他身前全是密密麻的针,有的极烫如火,有的极寒如冰,普通人根本不敢触碰。而且算下来这也有多少日没进食了,可是那陈老爷双目睁得几乎裂开,还竟然有微弱的呼吸!”

    众人又是一惊,更有胆小的,已经捂着耳朵不愿再听了。

    “众衙役推也推不动他,就像一颗扎根在院子里的老树,只能生生世世站在那里了。”

    “这时一个衙役眼尖,看见那陈老爷的皮肤上仿佛刻着字。几人将他衣服划破撕碎,只见他身上鲜血淋漓,没一块好皮。凑近了看去,密密麻麻的血红痂痕竟然是……”

    “用刀刻上的六百多个人名……”

    有人哆哆嗦嗦问道:“不会全是……被他摧残过的女童的名字吧?”

    那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说话的人:“是也不是。”

    众人又催促,那男子才摇摇头,很是痛恨的模样道:“还有经他手,被卖给其他丧尽天良之人的女童名字。”

    “你们说,若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锄奸惩恶,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连陈老爷搬去稻丰镇之前掳掠的女童名字都有!”

    “而且这种种异象,哪里是凡人能够做到的?”

    众人摸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无不又害怕又畅快。

    “所以说啊,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坏事的人,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

    酒楼中,此时走进一位眉清目秀的书生来。他发间有一绿白簪,身着一袭绿白衣,虽难掩眉间病气,身姿却飘逸俊朗。

    几人讲完了话,目光不自觉跟随着他,落在他坐下那桌的其他人身上。

    一二十五六岁抱浅绿伞着鹅黄衣的妇人、一十二三岁穿水红薄衫的丹凤眼女童,左右围绕着一位一十六七岁绝色紫衣少女而坐。

    说话几人面面相觑,奇道:“她们什么时候进来的,竟一点也没注意到。”

    谢怀疏坐下后,对目光灼灼看着他的棠奴点头,声音温和:“账册已经找人送去府衙了。”

    无歧正听的兴致勃勃,见了他便眨了眨眼,低声问道:“谢先生,这‘天谴神迹’降得大快人心否?”

    谢怀疏颔首,桌上众人皆露出了会心笑意。

    谢怀疏浅尝了口粗茶,看向棠奴问道:“昨日让你练的大字,练的如何?素娘的已经交于我了。”

    棠奴闻言,瞪着眼睛看向素娘,素娘赶紧低头看向怀中伞。

    棠奴撇着嘴,气弱道:“还差一篇,一会儿便补上。”

    无歧在一旁偷笑,清了清嗓子道:“谢先生可是我专门花银子请来的,据说祖上出过状元。你们可要跟着他好好学习,以后若我不在身边,也能自己看得懂心法真经。”

    无歧前几日试图教授素娘和棠奴入门心法,便买来空白书册,将入门心法默了一遍、映入其中。

    她不知道的是,这世界会识字的凡人本就不多,会识字的凡人女子更是寥寥无几。

    可是心法这东西,还是要常读常新的。哪怕她一一教授,依然需要自己去悟。若是她们识字,便能自己闲暇时候捧着书去理解了。

    恰好此时谢怀疏前来,将女童们处理结果告知无歧。

    无歧便突然想起,那前两道“天谴神迹”所用的血字,都是谢怀疏提前写好,自己再映照上去的。

    那字如游云惊龙,颇有风骨。一看就是饱读诗书、博古通今的人才能写出来的。

    无歧便邀请他做自己无歧门的客座讲师,专门负责给不识字的弟子们授课,每月领俸禄和奖金的那种。

    会提剑的书生也是书生嘛。

    至于为什么不将谢怀疏收为弟子,就要说说他那具病弱的身躯了。

    她仔细检查过他的身子,并没有明显的病灶。

    但体内灵气稀薄,一是先天不足,二是经脉有异,体内灵气流转时总会泄出。就像是有缺口一般,而这种缺口,非天材地宝常年温养,是不可能填补上的。

    这样的身体,自然也是无法修炼的。

    几人知道后都有些惋惜,除了谢怀疏自己,他清浅温润地笑道:“我既无缘修仙道,那便走自己的道。”

    无歧追问他的道是什么,谢怀疏却笑而不语了。

    闲聊几句间,店小二已经麻利地将菜都上齐了。

    无岐看着满桌的饭菜,骄傲地大手一挥:“快吃,别客气。”

    说着,她又从袖中掏出四只烧鸡,满脸幸福地摆在桌上,边摆边说道:“这可是我今早特意飞去稻丰镇买的。这几日将县里的烧鸡吃了个遍,还是觉得镇上那家做的最是好吃。”

    桌上几人看着,脸色俱是一僵。

    棠奴苦着脸,小声嘀咕道:“又吃烧鸡啊……”

    无岐看过去,疑惑问道:“怎么?前两天不是还很喜欢吗?”

    自几人跟着无岐以来,已经七天,便连续吃了七天的烧鸡。

    再好吃的东西也顶不住天天吃、顿顿吃呀。

    如今棠奴和素娘看见烧鸡,都能想象那股子油腥味儿在肚中翻涌。

    两人不敢接话,只能低头扒饭。

    谢怀疏接过烧鸡放在自己面前桌上,从容地转了话题:“你回去镇上了?她们现在有没有离开稻丰镇?”

    无岐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边撕着烧鸡,边点点头:“我今早顺路都去逛了圈。多数已经拿着银两离开了,少数还多少舍不得自己的田地,在犹豫呢。”

    那夜谢怀疏通知了被抢走的女童们的父母,后又从无岐搜刮来的陈府银两中要走了大半,用于给女童补偿,让他们尽早带着女童离开稻丰镇。

    毕竟虽然陈府的“天谴神迹”一时吓住了暗中蠢蠢欲动的人,不过等再过一段时间,难免有人想将陈府消失的金银珠宝据为己有。更有不惧鬼神者,说不得还会重新调查起陈府的事故来。

    到时候去找事故中仅存的女童们,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为了她们的安全着想,谢怀疏一一前去去劝告了。不过故土难离,总有人宁愿冒着风险谨慎过活,也不愿意远离是非之地。

    谢怀疏听罢点点头,见无岐的目光又向面前摆着完好烧鸡的素娘和棠奴看去,便又出言问道:“慈济院那边去看过了吗?”

    “去过了,大家都相处的很好。”无岐想到那些女童脸上终于有了明媚的笑意,便也不由得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来。

    慈济院便是之前无岐翻出东街地契的那处府邸。

    之前虽然多半女童被父母接走,仍有三四个女童是被拐卖进陈府的。

    几人商议了几日,想将那处府院改成慈济院,将女童们安置进去,并收留一些无处可去的乞儿。又雇佣了一位教书先生,和几位上了年纪没有后代的婆婆们前来照料。

    那几位婆婆很是怜惜女童们,又因为自己没有后代,照顾起大家来格外上心。

    谢怀疏请了几位身强力壮的护院,以免有人盯上这一院子的老弱病残。契约是一月一签,谢怀疏将银钱和契约交于了与他交好的寺庙主持那里,让他代为管理。

    这是有益修行且毫不费力的事情,主持当下就答应了,甚至还想每半月去慈济院去讲授佛理,为众人排忧解难。

    谢怀疏问过无岐意见后,便应许了。

    至此,稻丰镇的一系列事情便暂时告一段落了。

    而无岐被连着打断两次,也已经忘记自己的两个弟子竟然不爱吃烧鸡的事儿了。

    一顿午饭,至此气氛才又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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