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血幔夜

    在山谷边,众人潜伏了几乎一天,小心选择了隐秘处,下风口,背对太阳。

    蓝马兽通常会在白天,确认没有危险后,由头兽带领,从山谷飞出。

    日近黄昏,子青怀疑着,是否要等不到了。

    嘈杂凌乱,翅膀扑棱声响起,如一整片明净湛蓝的海水,自山谷里,起伏着飞跃而出。

    它们落在平地,那里草绿茂盛。

    蓝马兽约半人高,尾羽下垂处如马尾,有着湛蓝的,让人沉静的毛色。

    头兽个头更大,落地后十分醒目。

    有人掷出折刀,飞了一圈没斩到,惊动了兽群。

    眼看头兽振翅,怕它带走蓝马兽,一道银光闪过,头兽高昂的脖颈被斩断,迸出一道血来。

    众人趁群兽无首,人手抓了一只,蓝马兽被紧紧攥住脖颈,无法攻击,脱力般被拎在半空。

    回去的路上,众人比平日热闹。

    托斯:“刚才太可惜了,那可是头兽的血。”

    瑞克:“又吹,别说是血,头兽的羽根划一下,都够你受的。”

    托斯:“好吧,我想起来了,公民大人一年前教的啊,你都还记得,服了。”

    瑞克:“你记得什么,蓝马兽血开启仪式?”

    托斯没有说话,清了两下嗓子。

    子青感觉毛毛的,让人恐惧的未知。

    仪式在神殿广场举行,大理石的广场洁白,在余晖的照耀下,神殿温暖光辉。

    少年们拎着蓝马兽,方阵列队而站。

    鞭课上,发号施令的维什大人,其他执鞭的公民大人们,站于他们对面。

    第一排的少年们上前,把蓝马兽递交给公民大人,接过金属酒杯,身姿挺立。

    少年们双手执杯,公民大人一手抓着蓝马兽,一手掏出腰间的砍刀,单开刃,弯且厚,刀尾带回钩。

    蓝马兽没了颈部扼制,纷纷伸长了脖颈,顶着朋克帽的脑袋,眼睛黑豆般,灵动地眨着。

    砍刀挥出,血“噗”地喷射,像爆了的水管,渐在少年亢奋的面庞上,打在米白色的希顿上,落入杯中,飞起红色水珠,伴着“滴答”的声响。

    少年们一饮而尽,温热的血,混着甜腻的浆果气息。

    原本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蓝马兽脑袋连着修长的脖颈,汩汩的鲜血流淌,偶尔抽搐着,眼睛睁着,不复灵动。

    挥刀,鲜血,浆果香气,一幕又一幕,反复上演。

    半年来,子青已狩猎不少,自嘲过自己像大润发刀。

    眼前的一幕幕,她竭尽所能,手不能颤抖,血打在脸上很烫,世界也变成了红色。

    举杯抬手,血酒入口,不酸不涩,甚至没有血的腥味。

    温热的酒香,浆果的馨香,流入腹中,泛起融融的暖意。

    “巴达万岁!”

    “巴达万岁!!”

    “巴达万岁!!!”

    时至傍晚,少年们高举火把,火光映照着,人人面庞激亢,呼喊的浪潮盖过了夜色。

    子青开始恍惚,从血酒入口,她与世界的联系,似乎变得不再真切。

    维什大人发言,讲了很多,却像从小时候信号很差的,老式收音机里传出一般,疑有“兹拉兹拉”的声响。

    内容断断续续的,什么镇压啊,献上忠诚啊,成为公民大人之类。

    被火焰裹挟着,又像被洪水泛滥的激流裹挟着,子青迷茫前行。

    少年们燃烧的激情,比火焰更甚,像从山顶倾泻而下,声势浩大,一往无前。

    子青恍惚着,眼前出现村落,却像隔着玻璃,上面布满水汽。

    只感觉许许多多的,散布着光点的温暖,里面有孩童的嬉笑,有炊烟,有食物的香气。

    少年们像火蛇,顷刻间侵吞了它,隔着雾气的温暖被吞噬殆尽。

    只剩尖利的哭喊,冲天的火光,燃烧着的难闻气味。

    火蛇一路劈斩向前,子青被落了下来。

    高大成形的火势迎面砸来,子青伸出胳臂,格挡挥开,钻心的痛楚,持续着,让她回过神来。

    之前的雾气和玻璃,统统消失一般,所有的轮廓变得清晰。

    子青抬起手臂,上面是烧得红肿的肌理,有的泛黑,有的泛红,剜心般疼。

    比被鞭笞更剧烈的灼烫感,所有一切,比不过眼前的场景刺痛。

    少年们像推土机,碾压前进。

    先是扔火把,朝盖有茅草的屋顶,朝敞开的窗户。

    火焰疯狂燃烧,人们哭喊滚爬,像牲口一样被驱赶往前,跑得慢的被少年掷刀刺入。

    人们被长柄砍刀挥砍,一刀下去,鲜血喷射,脑袋滚落,神情惊恐挣扎。

    始作俑者嬉笑着,拽着头发提起,像战利品般,摇摇晃晃地拎在手里。

    少年们就是烧红的烙铁,一寸寸地,印在村落本来完好的肌肤上。

    子青站在原地,留给她的,只有满地无头的尸骸。

    路无处落脚,上面布满粘稠的液体,间或倒映着火光,四周散发着浓烈的铁锈气味。

    火势下,房屋一步步倾倒,哭喊嚎叫逐渐远去。

    子青眼睛很热,泪水从灵魂深处涌出,滚烫,没有休止。

    她几乎站立不住,一向挺拔的背颤抖佝偻着,口中发出嘶哑难听的“啊”“啊”的声响。

    她不知道往哪里去,远处的少年们绝不是她的方向。

    隐约间,有人微弱的呼救声,子青身体一顿,灌注全部精神。

    像在沙漠里干渴濒死的旅人,依着水声寻找水源一般,子青全神贯注,在一口井边停下。

    井口上方,大石盖着,几乎严丝合缝,子青毫不费力地挪开。

    井太深,四周的火光照不进去,黑漆漆的一片。

    子青侧耳倾听,是这里,她手向内壁摸去,石构支护的结构,有抓手。

    她想都没想,把着交错的石壁,爬了下去,好几百米深。

    终于踩到实地,是口枯井,顺着声音摸去,是个活人,身上有绳索,应该是用绳子绑着,吊放下来的。

    正好方便了子青,她直接将人用绳索固定在后背,踱步确认其牢固程度后,便试图攀沿而上。

    从下往上望去,井很深、也很黑,甚至觉得有些缺氧。

    与下井时的游刃有余不同,子青自身的重量不容小觑,而背上绑着的人几乎晕厥,不再发出声音。

    自身和背着的人重量叠加,让子青在攀沿而上的过程中注意到,支护结构的石壁,甚至不如攀岩墙更好施力。

    手指被磨破,尽管有细小的沙石混着,增加摩擦力,持续渗血加大了难度,让子青几度险些跌落。

    终于爬出井口,子青使劲甩了两下膀子,看着眼前的火海,手向后一捞,抓着背后人垂着的两条腿,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速奔跑起来。

    山林里有野兽,村落里是比野兽更残忍的人类,子青别无选择,她只能赌最后一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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