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

    马车停在鼎香楼后院门口,梅砚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靠在小鹤的肩上,脸颊不由得染上绯色。

    元朝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我怕……会弄醒你,所以就没有动。”

    梅砚噗嗤一笑,“小鹤,你真可爱。”

    梅砚笑着起身下马车,元朝跟着下了马车,目送她走到门边,呆呆愣愣的,心中怅然若有所失。

    梅砚回头看向元朝,叮嘱他,“路上小心,早点休息。”

    元朝欲言又止,还是问出了口,“阿砚,你……以后如何打算?”

    梅砚无所谓般笑笑,“还是老样子喽,倘若运气好一点,能够嫁给一个年轻一些的,家风和睦一些的,运气不好的话……”

    元朝皱眉打断她,“既然你不在乎会嫁给什么人,那不如嫁给我好了,我家境也还不错,你来到我们家,最起码衣食无忧是肯定的,我也能让你……”

    “不可以!”梅砚语气坚定地拒绝,转过身去背对着元朝。

    “为什么不可以?”元朝急切地走到梅砚面前,语气放柔,“我明白你的想法,眼下这个世道,一个女子孤身立世,处境艰难、举步维艰,你想要寻找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是可以理解的。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处,理应出手相助,况且这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

    梅砚怯怯抬头看向元朝,“可是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难事。”

    元朝淡笑:“你不用担心,你嫁给我之后,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我们私下里还是以朋友相处就好,其他的人和事简单应付一下就可以。”

    两人深深对视,眼里的情绪风起云涌。

    梅砚再次转身背对着元朝,艰难摇头:“不可以,不可以。我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其他的女人出双入对、如胶似漆,我做不到,我会嫉妒到发疯的。”

    元朝地面色凝重起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日梅砚讲过的话。

    当时他问,“可是你不喜欢那个姓陈的,不是吗?你难道愿意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梅砚苦笑一声:“不喜欢才更好,别的小妾为了争宠斗得你死我活,我只需要拿到妾的份例,吃饱穿暖,生活闲适就好了。哦对了,可能还是需要向陈老爷卖一下笑,可是向他一个人卖笑总比向很多人卖笑好得多。你说,对不对?”

    元朝似有所悟,倏然间双眸变得很亮,大步移至梅砚身前。

    元朝惊喜又不敢置信地盯着梅砚,“你的意思是,你是说……”

    梅砚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不察,暴露了自己的心意,慌忙掩口,眼睛眨个不停,抬眸看一眼元朝又赶紧低下头去。

    元朝眼神期盼又热切地注视着梅砚,“你心仪我,对吗?”

    梅砚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我是喜欢你,可是我也早有察觉,你肯定不是一般人,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又怎么配得上你……况且,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觉得我可怜才收留我,让我和你喜欢的女子同处一个屋檐下,我实在没有办法待下去。”

    元朝深深地凝望着梅砚,“真是个小傻瓜。你才华横溢,又善良可爱,有一颗悲悯之心,在我眼中,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都怪我,顾虑太多,虽然对你一往情深,却始终没能勇敢地向前迈出这一步,是我不好……”

    梅砚微微启唇,眼中浮起一层水雾,呆呆地望着元朝。

    元朝:“阿砚,嫁给我好吗?从今以后,春日赏花,秋日看叶,风雨也好,晴日也罢,我们都一起携手度过。”

    梅砚的眼中涌出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她哽咽之下竟难开口。

    元朝不由得有点慌,“你怎么哭了……我知道,我今天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准备,没有带聘书更没有带聘礼,但是,你要相信,我绝不是轻率随便之人,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

    梅砚噗嗤一笑,“我相信你。”

    元朝:“那……你可愿意?”

    梅砚走远两步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太阳炙热耀眼,月亮皎洁无暇,他们二者都很美好,可是一个出现在白日里,另一个出现在晚上,如此便永远都不能够站在一起。你我虽心意相通,身份却属实相差甚远,我一小小孤女跟了你最多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终是要看着你和别的女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我实在……”说到这里,她又流下泪来。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元朝走到梅砚面前,“阿砚,相信我好吗?或许,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不是很在意这方面的事情,一切得过且过。但是,我现在有了你,其他所有凡尘俗事都可以抛开,我只希望能够给你幸福。”

    梅砚泪光闪烁地望着元朝,“谢谢你,小鹤。”

    两人再也按捺不住深情,紧紧相拥在一起。

    梅砚:“小鹤,不管我如何劝告自己要理智,我的心都无法阻止跟你一起走。”

    元朝:“那么,未来不管遇到什么,我们都一起走,好吗?”

    “嗯”,梅砚重重点头,“一起走。”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深深地望着对方。元朝轻轻抚上梅砚的面庞,喉结滚动,慢慢靠近梅砚,两人渐渐吻在一起。

    再次来接梅砚时,元朝却变得十分忐忑。两人坐在马车里挨在一起,元朝的视线停留在梅砚的脸上,欲言又止。

    元朝暗道:“我该如何将自己身份的事情告诉阿砚呢?”

    梅砚:“小鹤,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我没有,就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元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让我看看这是到哪里了。”梅砚随意地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

    只见马车正驶在平整开阔的路上,两侧是静穆庄严的宫殿,梅砚的眉头渐渐皱紧,脸上露出不解和不明所以的神色。她看了又看,慢慢放下马车帘子,坐好看向元朝。

    梅砚的声音发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朝:“阿砚,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这几日也一直在想,该怎么跟你解释清楚,只不过一直还没有想好。”

    梅砚:“所以就先把人骗进来再说喽。”

    元朝点头,“嗯嗯。”

    梅砚气鼓鼓:“你!”

    元朝反应过来说错话,忙补救道:“不是不是,我是想着,反正你都已经答应我了,以后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一起走。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阿砚最是重情重义之人,肯定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你个无赖,我怎么会知道你是宫里的人!”梅砚气呼呼的,“你快给我如实交代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元朝眼珠一转,眼神变得狡黠起来,“这宫里面嘛,你想想我还能是什么人?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我……但是你已经答应要嫁给我,可不能反悔哟。”他伸出食指冲着梅砚摇了摇。

    梅砚神色复杂地上下打量元朝,“你……你……算了,太监也挺好的,起码不能找女人。”

    “哈哈哈哈,我逗你的。”元朝的神色转为认真,“小鹤是我的化名,‘引鹤徐行三迳晓,约梅同醉一壶春’,我当时听到那几个姑娘喊你小梅,下意识就取了小鹤这个名字,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就存了一些小心思吧。”

    梅砚露出惶然大悟的神色,“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然后呢?”

    元朝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个名字,叫做元朝。”

    梅砚呢喃重复:“元……朝。你是当今天子?!”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随即皱紧眉头。

    元朝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阿砚,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只会是你一个人的小鹤,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但是,你是天子,三宫六院,各路嫔妃,数不尽的美人供你挑选。以后,你还会记得现在说过的话吗?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些曾经的誓言……”梅砚冷冽的语气渐渐变得和缓。

    元朝:“阿砚,其实我早在求娶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想清楚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别的女人进宫。现有的这些妃嫔,都是为了稳固朝中各方势力,早早就被送进宫中来的,我虽贵为九五之尊,有些事情也并不能够全凭自己做主。但是我向你保证,这些妃嫔,我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多看一眼。其实,她们也只不过是家族推出来的政治工具人,未必就真的愿意嫁给我。我们两个只需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梅砚的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你是我心爱之人,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元朝握住梅砚的手。

    梅砚的头靠在元朝的肩上,元朝环住她,两人挨在一起。

    马车疾驰一段时间后,停在正阳宫殿前。

    元朝欢欣雀跃地带着梅砚四处参观,梅砚却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

    元朝拉着梅砚的手行至三楼廊上,“阿砚,这里视野很开阔,晴天傍晚的时候,可以尽瞰天边云霞。到时候,我们一起来看。”

    梅砚四处环视一周后,看向元朝,“小鹤,哦不,陛下,我、我……”

    元朝:“阿砚,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们之间不必向外人那样,你还当我就是小鹤就好。”

    “我原本只以为你是官员或者富商家的公子,这般的身份你若愿意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尚可实现,可如今你是一朝天子,若为了我一人,冷落其他妃子,也不再纳妃进宫,那我岂不是成了魅惑君主的罪人,到时候不止是我,就连你也会被朝臣指摘,被天下人嘲笑。我不想事情变成那个样子,不如趁着现在,各自散去,相见不如怀念。”梅砚慢慢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元朝。

    元朝走到梅砚身前握住她的手,“阿砚,你又说什么傻话,从前我不知道你也心仪于我,踟蹰不敢向前。如今我已然明白,你我两情相悦心意相通,我又怎么会甘心让你在我身边溜走?你放心,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你跟我在一起,只需要陪着我,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可是,我这人生性好妒,小心眼,占有欲强,根本见不得一点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样子,若是哪天……”梅砚抬眼见到元朝正满眼笑意地听自己讲话,只觉更加晦涩难言。“假如你后宫里那些妃子来找我麻烦,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到时候如果嫌弃我是毒妇,尽管把我赶出宫,反正我也不一定非要留在这宫里。”

    “那可不行,你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深宫里面吗?”元朝凑到梅砚耳边低语,“亲了我,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梅砚不禁气恼,“无赖。”

    元朝面上恢复郑重的神色,“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嗯。”梅砚被元朝的话打动,笑着点点头。

    元朝拥梅砚入怀,两人倚靠在一起。

    后面站着的数名宫女、内侍虽然眼观鼻鼻观心,目光难免不被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所吸引,神色各异。

    接下来几日,梅砚住在正阳宫的偏殿里面,时不时来看望元朝。

    这日,元朝正在吩咐几个宫人去处理事情,梅砚缓步而来。元朝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侧。

    梅砚依言坐下,“看你这几日好像很忙的样子。”

    元朝笑道:“在准备迎娶你的事情,忙也是幸福的。”

    梅砚也笑起来,“能够嫁给你,我也很开心。”

    元朝:“哦对了,宫里向来是容易谣言满天飞,你一概不用理会,只有我给你讲的话才是真的,其他人和你说什么都不用相信。”

    梅砚似懂非懂的样子,习惯性点点头。

    元朝:“这会儿有空,我带你去宫里其他地方逛逛吧。”

    梅砚笑笑:“好啊,这几天待在正阳宫里,我都快要闷坏了。”

    元朝和梅砚两人手挽着手信步走在御花园里,园里春花繁盛,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梅砚像只花蝴蝶一样闻闻这一朵,又嗅嗅那一颗,好不快活。元朝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笑得十分温柔。

    没多久,御花园里又聚来了一帮元朝后宫里的花花朵朵,这些嫔妃都装作也是来御花园赏花的样子,见到元朝纷纷上前来行礼。而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胆子大些的直接拿眼上下扫视梅砚,胆子小些的也在不动声色的偷偷打量着这位圣上身边的美人。

    宁昭容:“早听闻陛下带进宫来一位姑娘,想必就是眼前这一位吧。”

    萱美人:“果真生的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我等姐妹见了,当真是自愧弗如,怪不得陛下将这位姑娘藏在正阳宫里,都不带出来和众姐妹相见。”

    慧昭仪:“陛下既然喜欢,何不将这位姑娘收入后宫,和众姐妹一样名正言顺地伺候陛下,岂不是更好?”

    兰贵人:“就是说啊,让这位姑娘没名没分地待在正阳宫,也太委屈她了些。”

    梅砚倒是从始至终神色淡然,未有起伏,元朝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元朝:说够了没有?

    众妃嫔见元朝似有动怒之意,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有一言。

    元朝:“我看以后朕如何做事,都要你们来指点一番才好。”

    众妃嫔一齐跪下:“嫔妾不敢。”

    元朝挽着梅砚的手,带她绕过几个叽叽喳喳的妃嫔。梅砚又回头看那些人一眼,正撞上那些妃嫔恼恨不甘的眼神,梅砚神色未有波澜,默默转回头,笑着和元朝一起离开。

    永桂宫里,一个宫女附在楚恬耳边低语,楚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楚恬神色愠怒:“陛下竟然对那个不明来历的女人这般好!你可看清楚了,她到底长什么样?”

    小悦:“奴婢看清楚了,寡淡的很,不及娘娘您明艳照人。您放宽心,依奴婢看,陛下也就是一时被那小妖精迷了眼而已。”

    “你懂什么,陛下从来不留恋美色,这些年,他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是人来一趟,也不过是坐坐就走。”楚恬冷冷瞥一眼宫女,“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宫人,背后都在嚼些什么舌根。”

    小悦低下去头,“奴婢从不敢妄议圣上是非,从未参与过这些事情。”

    楚恬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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