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疼得快要裂开，好像有尖刀在脑子里搅动。

    燕明晏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洁白的羽翼，她愣了愣，羽翼的主人就察觉到她醒来，移开了羽翼。

    燕明晏对上那双异瞳。

    “你醒了。”贺朝暮开口说。

    燕明晏应了他一声，撑着手从地上坐起来，羽翼还笼罩在她的头上。她看向四周，贺朝暮坐在她的身边，周围还倒着许多人，有些是和他们一起的乘客，有些则是完全没见过的人，但从身上的衣物来看，也应该是乘客。

    贺朝暮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他和燕明晏说完话就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在发呆。

    她动了动手指，无形的防御法术铺开，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

    贺朝暮注意到她的动作，出声道：“我看过了，他们只是晕过去了”

    燕明晏点了点头，内心觉得贺朝暮有些奇怪，但脑袋实在太痛顾不上思考。

    她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两片止痛药，一边缓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它本来就是受空间眷顾的造物。”贺朝暮说，冲燕明晏示意了自己的羽翼，脸上面无表情。

    她干咽下两片药，稍等一会，尖锐的头疼才缓解了一点。

    燕明晏好了一点就问贺朝暮:“时间过去多久了？”

    贺朝暮把巨大的羽翼收了回来，垂在身后。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回答道：“大概十分钟。”

    燕明晏呼出一口气，没有了羽翼遮盖，她能很清楚地看见上空是什么样——是格外绚烂、无数颜色混在一块、令人目眩神迷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用人类的语言去形容。

    贺朝暮却突然出声：“像你的眼睛。”

    “什么？”燕明晏没有听清，贺朝暮却不说了，他抬头和燕明晏一样看着上空说：“此处是碎裂的空间。”

    燕明晏：“嗯，有人在传送法阵上做了手脚，修改了目的地。”然后他们又很倒霉地遇上了空间碎裂。

    传送法阵在发动时元素会变得剧烈，造成极强的冲击，这种时候就会有概率出现空间碎裂，即与先前的空间脱离联系，形成一个新的、无人知晓的空间。

    遇到空间碎裂，往往是九死一生。

    虽然空间与时间是世界上最稳定，不易发生改变的东西，有关于它们的法术往往晦涩难懂，但是随着空间类的法术不断发展，被万法师们研究得越来越透彻，空间碎裂发生的概率越来越低，甚至能用空间碎裂来进行研究。

    对于燕明晏他们这个时代的万法师来说，空间碎裂虽然危险，但并非绝境。

    燕明晏把来到马克切尔分部后所见的东西在脑海飞快过了一遍，她确信，一定是分部内部出了问题。

    可明明她和贺朝暮都没发现任何异样。

    燕明晏内心逐渐有了个猜测，她紧紧地皱起眉头，但还是呼出一口气说：“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吧。”

    贺朝暮“嗯”了一声，突然他侧了侧头吐字道：“有人来了。”

    燕明晏不动声色地抬眼。

    他站在牢房面前，美滋滋地想：又有新的祭品了。

    他穿着普通，只是这里最底层的成员，但他丝毫不灰心，因为主是万能的，它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信徒。

    而今天是主最重要的日子，祂将要降临这个世间，为每一个信徒赐下福泽，所以他们一定要献上更多的祭品，好让伟大的主满意，给予他们更多赐福。

    献给主的祭品一定要是珍贵的万法师，没有元素力的肮脏害虫是不配成为祭品的，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害虫”全都挑出来，然后将祭品送往祭坛。

    一想到伟大的主就要降临，他就浑身颤抖，激动得不得了，差点连手上的钥匙都抓不住。

    “不，不行，现在还不行，”他喃喃自语道，“我要完成大主教给我的任务，哦！万能的主，请原谅我刚才的疏忽。”

    话音刚落，他抬起手猛地抽了自己两耳光，力气之大，把嘴角都抽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可他像是毫无痛觉一般，低头将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的那一瞬间，他刚想走进去，去看将要献给主的祭品，然而眼前却忽然一花，天旋地转间他好像看见了一双瑰丽的蓝紫色眼睛，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燕明晏将人轻柔地放到地上，刚刚一照面她就发现了眼前的人陷入了很深的精神洗脑当中，所以只是把人打晕了。

    她看着地上的人，紧皱着眉头：“银十字又是被谁盯上了。”

    自黄昏纪结束，邪恶组织就一直很活跃，偏偏他们又跟野草一样，割完一茬还有一茬，各国都深受其害。

    贺朝暮跟在她身后走出碎裂的空间，他的目光停留在男人身上，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好像在看路边的杂草。

    燕明晏已经搜完男人身上的东西了，有用的东西不多，只在胸前的口袋发现一块玉牌，玉牌底下还有一张照片。

    她翻过来那张照片，是这个人跟一个小女孩的合影，两个人的眉眼很像。燕明晏看了照片两秒，把照片放回男人的口袋，自己拿着玉牌站了起来。

    “是灾渊。”她把玉牌递给贺朝暮并说道。

    “灾渊......?”

    贺朝暮语气有些迟疑，他歪了歪头问燕明晏：“是什么？”

    燕明晏解释道：“灾渊是一个规模很大的邪恶组织，他们信奉灾厄，坚信灾厄是神赐下的福泽，不过他们已经消声灭迹很久了。”

    贺朝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做什么？”

    “先把空间碎裂解决了，然后再来审问这家伙。”燕明晏说，她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还隐隐作痛。

    怎么就这时候痛起来，燕明晏对自己的偏头痛彻底没了脾气。

    随后她站在牢房前低声念了一段修复法术的咒文。

    “寂静的空间，虚无的存在，断裂的空间之序，请在此愈合。”

    有银色的光点从燕明晏身上逸出，它们缓慢地飞向前方空白的墙壁，然后融了进去，她手上的龙角则开始出现了裂痕，裂痕越来越大，最后整个龙角碎成粉末。

    燕明晏松开手，粉末从指缝间落下。

    空白的墙壁变成了一所牢房，牢房里则躺着那些昏迷的乘客。做完这些燕明晏出了一层薄汗，头也疼得更加厉害。

    贺朝暮看见了，上前用羽翼搭住她的后背，示意她可以靠上来。燕明晏嘴唇微抖地和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放松了自己身体——因为一直记得贺朝暮说无论怎样羽翼都很痛，她没有靠太实。

    贺朝暮注意到了说：“没关系的。”

    燕明晏依旧不把身体的重量全部给他，贺朝暮想了想，突然上手按了按燕明晏的肩膀，燕明晏一时不防，整个人重量压在了贺朝暮身上。

    这下贺朝暮满意了，收回了手。

    燕明晏不好意思再起来，只好小心翼翼地扒着贺朝暮的羽翼，他的羽翼很柔软，像是天鹅绒。

    “好摸吗？”贺朝暮突然出声问道。

    “啊？什么，”燕明晏猝不及防，“还...还行吧。”

    不知为什么，燕明晏居然从贺朝暮脸上看到了失望。她过了一会，终于休息好了便站直身体，说了声谢谢。

    贺朝暮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是搭档。”

    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但燕明晏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道：“把这家伙叫醒吧。”

    燕明晏用了一个小法术，将地上躺着的男人唤醒了，对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就想要尖叫，然而只是徒劳——他张大的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回答几个问题，我就放你走，”燕明晏蹲在他面前轻声说，“你们灾渊到底要干什么？”

    说完解除了他的禁言。

    “我，我不会告诉你的，”男人说，“我不会背叛伟大的主的！”

    燕明晏想了想，从□□徒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了那张照片说：“这是你女儿吧，你不怕做的事情伤害到她吗？”

    “伟大的主会赐福于我们，我们会达到幸福的彼岸！”男人高声道，神色癫狂。

    “他已经被洗脑彻底了。”贺朝暮说，他想了想提议道：“用验魂吧。”

    验魂是种奇幻法术，可以快速阅读一个人的所有记忆，但会损坏大脑，轻则偏头痛，重则痴傻一生。

    燕明晏动作顿了顿，她回过头自下而上地看了一眼贺朝暮，他说话时神色淡淡的，就好像说的只是个普通法术，而不是公认的恶咒。

    她看着贺朝暮那双非人感十足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贺朝暮身上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他的眼睛像是玻璃，所有人都可以在他眼里读到自己，却唯独读不到他自己，他没有任何情绪。

    被关在皮箱里传送过来也无所谓，他的搭档到底是谁无所谓，和他一同遭到了空间碎裂的人也并没有保护的必要，因为不在意。

    贺朝暮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膜，他平等地漠视着每一个人，也包括他自己。所以他身上的感觉才那么奇怪。

    就像方才那句“我们是搭档”之所以会让燕明晏觉得奇怪，正是因为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不是对燕明晏这个个体说的，而是对“搭档”这个名词说的。

    贺朝暮等了一会也没等到燕明晏的回答，以为她不好下手，便说：“你下不了手的话，我来就好。”

    “不，不用。”燕明晏咳了一声说，她站起身来直视着贺朝暮的眼睛低声道：“验魂不是能对人使用的法术。”

    “坏人也不可以吗？”贺朝暮歪了歪头问。

    “不可以，这些话肯定有人对你说过的吧，”燕明晏认真道，蓝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但是你不在意对吗？”

    贺朝暮点点头，同样的话他的监护人和他说过很多遍，但是——

    “我不理解为什么不能用。”

    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看他这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释明白的，燕明晏叹了口气直接放弃：“总之你先记住不能对人使用吧。”

    贺朝暮看着她，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应了一声，就像答应他的监护人一样。因为“监护人”跟“搭档”在他的词库里都很重要，他不希望这些重要的存在不高兴。

    “那怎么办？”贺朝暮问道，他的神色毫无变化。

    燕明晏摸了摸下巴，灵光一现笑道：“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