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世文

    许之脉也没管弋忘欢近日在做什么,从宫里出来刚刚过了正午,便找了个物美价廉的酒楼准备饱餐一顿。

    刚且坐下,觉得周遭声音大了些,一抬眼,只见弋忘欢正站在门口,定定望向她这处的方向。

    少年乌发光亮,长身玉立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她走来,上眼垂视,睫毛浓密着轻遮黑瞳,直挺精致的高鼻梁,下颌是干净利落的轮廓线条。

    座上的少女们含羞带怯地抛来探寻的目光,正合了“偷眼暗形相”。

    许之脉帮他拉开板凳,“欢欢,你怎么来了?”

    弋忘欢不与她对视,只是淡淡道:“路过。”

    许之脉赶紧压低声音,“是找到陆吾踪迹了?”

    “陆吾已不在洛安城。”

    许之脉诧异,“这么快就走了?”

    弋忘欢淡淡道:“东西都已经拿了,还留下干什么?”

    “什么东西?”许之脉八卦心起。

    “许之脉!”

    欢欢还没接话,另一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许之脉头一抬,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热情洋溢地朝她打招呼。

    “钱世文?!”

    在明廷城分别后,半月不见,钱世文竟来了都城。

    钱世文向来乐天,见着笑逐颜开地招呼道:“许之脉,我就知道会在这洛安城碰见你,果不其然。本月不见,你越发灵秀精神了。”

    “别贫嘴啊!”许之脉道,“你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今日才到?”

    “你辞行后有两日吧。”钱世文道。

    “好不容易再见面,明日去游山玩水一番,松松心情?”钱世文提议。

    见钱世文从钱家阴霾里脱离出来,许之脉也有些替他高兴,“好啊,你想去做什么?”

    “去打猎怎么样?”钱世文道。

    “你?”许之脉道,“钱公子,也不是我想质疑你,你这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准备打什么?”

    “看见什么打什么呗,游玩而已。”钱世文拍拍自己的钱袋子,“我可是带足了盘缠出来的,你不给个面子?”

    许之脉高兴道:“好啊,等我吃了饭,立马去!”

    钱世文拉开板凳自个儿坐下,朝弋忘欢道:“弋公子,不介意我和你们你一起拼桌吧。”

    弋忘欢不答。

    *

    待吃完饭,钱世文大手一挥雇了个马车把他们送至山下。

    许之脉忽然想起问道:“你既然没隔两日就出发了,怎么也到的这么晚?”

    毕竟她中途还去了桃李苑,耽搁了好些日子。

    “听闻南方一地的道观十分有名,我此番赶考,特意绕了一圈,去求了个彩头。”钱世文道。

    许之脉疑惑,“南方道观?什么彩头?”

    钱世文赶紧从腰间拿出几枚铜币,“去求了这个宝贝。”

    “这铜币有什么玄机?”许之脉道。

    “你不懂,这可是被开过光的。”钱世文煞有其事,“既然都拿出来了,我给你算一卦?”

    “又不是我一个人。”许之脉刚一出口,看见前面的弋忘欢。

    的确只有她一个人。欢欢是神。

    知道钱世文的唠叨劲,许之脉叹气,“行吧,你给我算算前世?”

    钱世文立马应下。

    那几个铜钱从龟壳中飞跃而出,又在空中翻腾几圈,最终落定。

    许之脉抬头问,“怎么样?”

    “你的前世啊,无病无灾,顺顺利利,与有缘人相遇,长命百岁。”

    如果不是许之脉经历过,还真就相信了。这算是,算命行业的通用模板吧。

    许之脉打了个哈欠,懒懒道:“钱公子,求你稍微走点心吧,未免敷衍了。”

    “这卦象就是如此!”钱世文言之凿凿。

    许之脉也不和他争辩,睁大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尽量散发出真诚的光,“钱大师,我相信你。”

    钱世文这才心满意足地点头应道:“对嘛,要相信我,你的前世肯定是圆圆满满的。”

    许之脉点头,“当然,必须的。”

    钱世文来了兴致,转头朝弋忘欢招呼道:“弋公子,我也给你卜一卦?”

    “他就不用——”

    许之脉话没说完,弋忘欢已不知何时从前方折转,走到他们身边。

    修长的手拾捡起地面的铜钱,弋忘欢看了看,只说了句,“你给她算就行,我们一样。”

    “怎么能一样?”钱世文道,“每个人都不一样。”

    “那你再算算,这附近可有神灵?”许之脉问。

    钱世文为证明自己所学无假,立刻开始卜算起来。

    “有。”

    许之脉紧张。

    “但在哪里,我不知道。”

    “……”

    像这样的通用说词,确实没有浪费时间听钱世文再说一次的必要。

    这周遭神灵的事兜起了钱世文的好奇心,只见他一个起身,正要再寻个方位投掷。

    只听惊声一呼,钱世文大叫,“痛痛痛——!”

    一瘸一拐的从草丛间跳出来。

    “这山林里乱走什么?!哪里受伤了?”许之脉无奈。

    钱世文指了指脚踝处,被捕夹给夹得血红一片,“腿暂时不能动。”

    “我们得先撤回去了,你这样走不了。”许之脉仔细看了看,“还好夹得不深,休息几日应该就好了。”

    钱世文也很懊悔,“刚才是我判断失误,要不你们走吧,我听天由命。”

    “看你这算半天,没把自己的事情算准吧。”许之脉忍不住吐槽,躬身道,“上来,我背你。”

    “你能背?”钱世文看着她的后背,不大确认道,“你虽然常年从军,可毕竟更胜在巧力上,我这重量……”

    许之脉打断他,“别废话了,我既然能提就能背,我们只是现下安全而已,再磨蹭,指不定又出现什么意外了。”

    “背他做什么?”许久未吭声的弋忘欢此时冷眼瞧着,双手环抱着很不耐烦的样子,“任他自生自灭就是。”

    “你还有人性吗?”钱世文哭嚎。

    许之脉一直蹲着等这位公子,实在是有些烦了,最后问道:“钱世文你到底走不走?!”

    钱世文赶忙像个树獭一样挂在她背上,“走走走!”

    回去的沿路倒是一直很太平,只是弋忘欢倒是有些不一样,隐约好似在生气?

    许之脉觉得奇怪,这神君也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主,怎么今日倒是反常得很。

    山路陡峭,好在许之脉力气不小,背钱世文这个文弱书生也算是绰绰有余。

    “脉脉。”快至山脚,钱世文一边呼哧痛叫,一边喊她名字。

    “有事说事!”许之脉道。

    “我想着,万一可以,你毕竟也未成婚。”钱世文一本正经,“我们是否可以,再续前缘?”

    “续什么?”许之脉差点把他从自己的背上摔下来。

    见她震惊无比,钱世文只当她是还没明白过来,立马向弋忘欢追问道:“弋公子,你觉得如何?”

    弋忘欢一直在旁边和他们没有答话,闻言勾唇笑起来,半带玩味,似在看什么有趣的戏一般。

    本以为他这神君也对这人间喜剧见得多了,不会回答,许之脉却听他冷着嗓子反是问道:“与我有何关系?”

    钱世文忙道:“你们毕竟是远亲,若以后我与脉脉有成婚事宜,自然今日要先求得你的意见。”

    许之脉按住自己的人中穴,不停回忆钱世文最近的异常,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今天疯了。

    却听弋忘欢开口问道:“你们男子看女子,女子看男子,只能是为□□?”

    “我们男子?”钱世文奇怪地重复一遍,立马抓住话端,“弋公子天人之姿不假,说是鹤立鸡群我也不觉得菲薄了自己,但你也不可将自己从男子的行列里抽身出来吧。”

    弋忘欢只道:“你的问话,我稍后再回,我的问题,你如何讲?”

    钱世文本想再叨叨两句,却见弋忘欢一双似能吃人般的寒凉双眼,如猫如虎,令人望之生颤,他尽量稳了几分才不至于哆嗦,立刻回答道:“这世间的衍化向来如此,虽不好说是一定,但八九不离十。”

    “人间的礼数怪得很。”弋忘欢这话回得也不笑了,“委实该废除了。”

    惨了,这神君又开始嫌弃人间了。

    钱世文满脸疑惑。

    “既然钱公子这脑袋想不出别的事了,不如,我来帮你毁了?”弋忘欢微微一笑。

    “钱二公子,咱们不开玩笑,不开玩笑。”感觉弋忘欢生起几分杀意,许之脉赶忙出声,反复重复,打断这萦绕在周围的尴尬氛围,“既然狩猎的事情已经泡汤,天色不早,回吧!”

    钱世文赶忙摇头,他可没开玩笑。

    怕想必又要再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许之脉沉声威胁道:“钱公子,你再胡言乱语,我便把你丢在这深山里喂野兽了哈。”

    钱世文不再说话,“好。”

    待将钱世文终于从山上背至城里的歇脚处——

    “钱世文,你今天把脑袋借出去了吗?”许之脉本来不想对他发起攻击,“你压根就不喜欢我,今天是发什么巅?”

    “瞧,兄弟我帮了你吧。”钱世文反而乐呵呵道。

    “帮,我?”许之脉握紧腰间的匕首,“你好好说。”

    钱世文也不再遮掩了,“我见弋公子与你同行一路,却是谁也不戳破,我看了实在着急。”

    “我看他脸都黑了,脉脉,这效果很好!”钱世文说完,还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想必他今晚就会来找你告白了。”

    告白?!

    “钱世文你是真疯了!”许之脉只觉得天昏地暗。

    从钱世文的房间出来,弋忘欢等在院子里。

    “头发乱了。”弋忘欢走近。

    “哦。”许之脉赶紧梳理,“刚刚只顾着背钱世文那厮,形象是破坏了点。”

    “下次别背了。”弋忘欢伸手帮她理起乱发。

    温暖的指腹划过她的发根,许之脉呼吸一滞。

    “反正是累赘,我可以帮你直接杀了,免得还耽误了我们的行程。”弋忘欢微微笑起,“一了百了。”

    许之脉猛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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