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延拍拍手掌示意大家看他，他自然的扫视众人一圈，最后落到陶阳身上。

    他现在心里也打鼓，觉得这次要铩羽而归，尽管才到一天，他知道今天必然不顺利，他轻咳几声才开口，故意压着嗓子说话，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稳重有气势一些。

    “陶阳同志，我们是京市西城杨家弯分区调查组，此次专门负责你的案件。在1968年9月12日上午，我们接到有关你通敌问题的举报，举报内容是你在西南军区工作期间救助过一对美国夫妇并且帮助那名女子产下一个女婴，在这之后你们都没断了联系，经常通信。并且在得知对方升任国会高层之后还在联系，他们经常请人帮忙给你带东西，请问如果不是有特殊关系，他们为什么总送东西给你？”

    林青源脸沉下来，语气严肃，双目紧盯朱正延，“请你注意措辞，这不是案件，只是例行调查。”

    朱正延面无表情看看他，没接话。

    陶阳皱起眉，握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她和史密斯夫妇的事不说是秘密也不是谁都知道，他们确实让朋友帮忙给她带过书和因感激她而送过几件衣服皮包，最贵是一条珍珠项链，她从来没戴过，一是因为工作不方便，二是她觉得太过贵重，据说是人家家传的。

    所以见过的人不多，这时她脑中闪现出几个人，难道是他们中的一个吗？

    她压下心中猜测，深吸几口气，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片刻后才开口：“首先，为什么救史密斯夫妇，因为我是一名医务工作者，我无法漠视生命。其次，我当时在部队，他们是客人，这是上级给安排的工作和任务。最后，我们通信说的都是日常琐事，一共也就三封，而且我全部交给组织审查过，他们也确实给我寄过几本书都是医学方面的相关著作，我个人并没藏私，这些书都放在军区医院，谁都可以看。”

    陶阳现在很庆幸与他们联系不多，更庆幸自己的跨国信件都交给组织审查过，否则真是说不清。

    邹阳看她这时口舌伶俐，很不高兴，她接话且态度恶劣，“你狡辩，没藏私？那条珍珠项链呢！这东西不便宜。”

    此话一出，陶阳脑子嗡嗡的，她所有的侥幸都被粉碎。

    这不是一条项链的问题，她脑中快速猜测谁举报的，只能是亲人，看见过那条项链的人可不多，她反复琢磨，想对策。

    林青源之前因为和陶阳分隔两个军区，她的事他知道的也不详细，但他能感受她僵硬的身体，他明白，举报人说对了，陶阳可能真的接受过。他在桌下抓住陶阳的手，在他掌心写着：不能认，把问题抛回去。

    陶阳已经猜到是谁了，应该只有她，她气的身体都发颤，痛苦的闭上眼睛，就在邹阳以为她掐住陶阳命脉一刻，陶阳睁开眼，整个人都坚定下来，语气不急不躁，解释着，“我现在知道举报我的人是谁了？是陶微微吧，她是我堂妹，自幼我们感情很好，可是有一年她在上学期间谈恋爱，被我发现告诉了家里，她被父母打了一顿，那之后，我们的感情就变了。大前年我又收到史密斯夫妇的一次包裹时她在场，当然那也是最后一次。我屋里东西多，正好有一条珍珠项链放在包裹旁边，她就认为是史密斯夫妻送的，她向我索要，我没给，并且告诉她，这是我未婚夫送我的，我不会给别人，她一直都不信，只认为是我小气。如果她说的是这件事，我想她误会了，如果她说的不是这件事，那就是纯属污蔑。”

    林青源也在旁边插嘴证明，“那条项链共33颗珠子，寓意三生三世，我俩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一般人可比，我送她的东西数不胜数。”

    陶阳在说话时就在桌下用同样的手写方式告诉林青源项链情况。

    听见林青源说话的焦美艳指甲差点掐近肉里，她面色一白，心思翻涌，脑中闪过无数诬陷陶阳的计策。

    朱正延拧着眉，他见两人叙述详细，不似做假，可他想找到突破口，又开口问：“举报人的确实是陶微微，她的说词与你的完全相反，你们各执一词，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他双手肘支撑桌面，双手拇指按住眉头揉捏，仿佛很为难。

    陶阳不信他表演，不客气的反驳：“调查清楚事实真相是你工作，不是我的，我相信组织调查结果，也知道我说的才是事实，我问心无愧。”

    她抿着唇又说：“如果组织不能给我真相，我也会继续上告，陶微微的诬陷之罪，她给我带来了巨大伤害。”

    朱正延自然不信她摘清自己这套嗑，负隅顽抗的人多了，反咬的也不少，他现在觉得骑虎难下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大概没结果，而且他还得罪了京城陶家陶阳父亲这一脉，再加上林家，还有部队这些人，他想想都后悔过来。

    他在心中想了无数次，回去怎么弄死他们组长，谁让他总给他找难题。

    他停顿片刻，眼睛看向在场众人，声音温和些，“大家都是和陶阳相熟的人，我想问问她平时在中作生活中表现什么样？例行询问。”

    朱正延想了想，他没办法强行带走陶阳，也不能把这面全得罪死了，他只能放低要求，拿些东西回去交差了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先开口。当然，这些人不包括张院长，他早就对这几人不满，语气自然不顺，“我不知道你们在来之前调查没调查陶阳本人，可我在把她从西南军调过来之前，查的清清楚楚，她工作认真负责，专业能力强，很有善心，是个好孩子。”

    胡主任接话，“在工作中，我们配合默契，她与周围人相处融洽，没发现她不好，她的人品没问题。”

    外科医生么梓君和护士长于虹也都表示和陶阳相处愉快，并且她每天除了工作就工作，根本没其他活动，更没见过她鬼祟行事。

    众人看医院的人都说陶阳好话，自然他们也不能乱说，不提陶阳，就是往那一坐的林青源都给人不小压力。

    邹阳听着这些人光说好听的，她嘴角勾勾，明显要搞事，等最后一人说完，她特意站起来，指着杨媛媛说道：“我昨天傍晚在食堂附近碰到她，和她聊了几句，她说陶阳有时会拿出一本都是外文的书看，而且还写写画画，神神秘秘的一个人总呆在办公室并且关上门，她怀疑陶阳有秘密。”

    她话落，众人都看向杨媛媛，尤其是医院的人，眼中极其愤怒，张院长更是一拍桌子，冲她怒吼，“你哪知眼睛看到的。”

    这一声吓的杨媛媛脖子一缩，想说话却不敢说。

    护士长于虹心慌，杨媛媛是她外甥女，是她姐的孩子，她为了把她调来费了不少事。她心中着急，这孩子在瞎说什么，这是自己往死里作。

    她眼里都要喷火，可还得尽量克制，她现在必须要挽救。她站起来先自我介绍一番，又直接说自己是护士杨媛媛的领导，她要亲自问话杨媛媛，她不等别人答应，抢先开口；“杨媛媛同志，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事别胡乱编造，你知道后果吗？会影响医院声誉，会影响当事人名誉，会影响你自己甚至是家里。”

    她着重说了家里二字，她在告诉杨媛媛不要犯傻，以陶阳的背景想整她很容易，并且人家未婚夫还是政委，随便找个理由找她茬都够她受得。

    杨媛媛自然看出于虹咬牙切齿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就因为嫉妒说了那番有引导性的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只是那时邹阳已经满意的走了，都没给她收回的机会。

    杨媛媛面对众人眼光，浑身不自在，像被扒/光一样让人看见她所有的丑陋，她抬头看向于虹，眼中带着祈求，她不敢承认自己胡编乱造，再说她真的看见陶阳看了一本都是外文的书。

    于虹心里也难受，这件事处理不好，不说连累不连累她，反正杨媛媛在这儿是呆不下去了。

    一直在安静的焦美艳心动了，她看出陶阳不是那么好被带走的，她又看了看悠然自得的焦晴，狠狠瞪她一眼，恨她今生咋嫁了党虹瞻，让她才这么被动。

    焦晴对焦美艳明目张胆的目光很敏感，她心里骂这人有毛病吧，总和她过不去。

    她随后就狠狠的反瞪回去，心想谁眼睛大瞪的才过瘾。

    一直关注焦晴的党鸿瞻自然发现了她的动作，不由失笑，想她还跟个孩子一样。随即他目光阴冷的瞟眼焦美艳，这种人就得一巴掌彻底拍死。

    还自我感觉良好的焦美艳薄唇微张，夹着桑子说道：“于虹同志也不要吓唬杨媛媛了吧，我想她一定是因为看见才说的，要不然她能自己瞎编吗？”

    于虹愤怒回头，见是焦美艳，她对焦美艳不熟，但她知道这人就爱说人是非，在医院在食堂在家属院都能偶尔听见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焦美艳同志，我们医院的人都与你不熟，我想我们自己能解决，这里不需要你插嘴。”于虹现在本就生气，此时顾不得别的就想怼她，让她闭嘴。

    焦美艳噎住，大家看她是张股长妻子，几乎没人明目张胆的不给她面子，她又心气高，总觉得自己是将来的首长夫人，这时她觉得自己被深深冒犯。

    只有她不知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多蠢。

    不过她的表现带给了朱正延等人惊喜，他们就说嘛！总会有人出头挑事。

    更加看到希望的是杨媛媛，她想想自己没错呀，她说了实话，尽管后面是她加上的猜想。

    她不想承认是瞎编，这更丢人，也不是事实。本就不敢面对于虹的她早就低下头，众人谁也没看见她转变心思的神色，她也给了陶阳重重一击。

    在气氛宁静时，她突然站起来，扭头看向朱正延，“我说的都是实话，在她刚到我们军医院第三天晚上就看了一本外文书，她还在上面写写画画，嘟嘟囔囔，具体说啥我没听清。最近一次是在前天晚上，她一个人拿着那本书在公厕外面的灯下看，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她躲着我们干什么？”

    陶阳简直要气死，她怕打扰他们休息，所以才顶着被蚊子咬才出去的，现在倒成了她犯错的证据。

    这时，咯咯咯几声娇笑，焦晴实在忍不住，她看着拼命让自己相信事实就是这样的杨媛媛觉得好笑，这世间做恶的人总会找各种借口，并且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