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

    黑羽快斗这样明目张胆地询问,我若是仍旧和他闹脾气,倒像是坐实我们确实认识了。这招够狠,我咬咬牙。

    “柯南你就自己推理吧,我去前面看看。”我转头对江户川柯南道,“顺便照顾好兰。”

    “喂喂你这家伙,不准再打笑一的主意!”江户川柯南在身后大喊大叫。

    “真是的,你家侦探什么时候醋坛子翻了,酸气隔着两米开外都能闻见。”黑羽快斗啧了一声,他刚刚拿出的手提箱里放着基德变装的所有道具,现在自然是已经全副武装上,白衣笔挺气势迫人,远不见那个江古田高中小混混的模样。“真是的,再有什么额外装置的话可就麻烦了。”他一边检查着管道附近,边自言自语道。

    “有什么伎俩能瞒得过名扬天下的怪盗基德?”我站定了身子叉腰,凉凉回道,明明是恭维话里却带了讽刺的语气。

    “笑一你就知道讽刺我,还好那个大侦探在这方面够粗神经,才没被他发现。”黑羽快斗嘟嘟囔囔。

    “我就是知道他缺根筋,才敢这样讲!”我猛踢了下地上的石子,傲慢道,“我还没蠢到自爆身份。只是你——”我拉长声音,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大侦探不是视你为宿敌么,今天若不是我亲眼得见,都不知道你俩关系这么好了。他看上去,很信、任、你啊。”后几个字额外加重了读音。

    “你可饶了我,不过是在这样的危险境地下我有用罢了。若是出去,他肯定想着抓我法办。”黑羽快斗举起双手,做告饶状故意可怜兮兮,衬上他那一身基德的装束甚是不匹配。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可有点难办了,灭火要花时间,洞内气压下降得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再不快点出去可是会坍塌的啊。”黑羽快斗道。

    “嘛,大侦探那边问题好像已经解决了呢。”转了两圈,江户川柯南已经放下耳麦,开始检查毛利兰的情况。我朝黑羽快斗的方向一努嘴。

    “你那边能上去吗?”果然是结束了,江户川柯南听见我们的脚步,开口问道。

    “嘛,如果只有我的话……”黑羽快斗不愧是黑羽快斗,一开口准就讨打。而我也确实打了。“你干什么,基德大人无所不能!”他大呼小叫。

    “你最好小点声。”我淡淡瞥了他一眼,甩着手绕过乱石走到江户川柯南身边,“这里的地质情况脆弱得很,不仅不能大声说话,连呼救都最好不要。贸然行动的话,很可能会造成二次坍塌……不好!”

    我话音还未落,一块巨大的岩石就从头顶掉落下来,随后是大块大块碎石开始纷至掉落。“小心——!”黑羽快斗想要出手拉我,而我先一步躲开他跳到江户川柯南那侧,毛利兰还在昏迷中,我托起她挪到了一个死角。

    “还能支撑多少时间?”江户川柯南瞪大了眼睛。

    “现在还没坍塌已经算奇迹了。”黑羽快斗语气焦灼,“屋顶一旦有一点点裂缝,外界空气一下子涌入就完了。”

    “如果靠滑翔翼……”

    “不行,我滑翔翼的重力承受不住三个人,会掉下去的!”黑羽快斗似乎预判到我想问的话,狠狠摇了摇头。更多的石块开始从头顶掉落,整个洞穴里发出摇摇欲坠的轰隆声,“快点想办法啊,这里要塌了!”

    “基德,只有笑一和你两个人的话,可以飞吗?”江户川柯南突然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兰怎么办!”我瞪了他一眼。顿了一秒,又转头向黑羽快斗道,“你带着兰,应该可以飞吧。”

    “你……”黑羽快斗语塞,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毛利兰塞进了他的怀里:“基德,拜托你了。”下一秒,我未等江户川柯南挣扎就一个手刀砍在他的后颈上,捞起他软下去的身子,“兵分两路出去再见,我等你。”

    我等你,快斗。

    ……

    整个空间已经在崩塌的边缘,我看着白色的滑翔翼迎风而起,朝洞顶仅有的一抹亮光处飞去,抱紧了江户川柯南小小的身体。虽说他并不是废物小学生,但一旦发生什么如果Syrah还能勉强应对的话,工藤笑一想不暴露身份,几乎是不可能是事情。

    所以还是打晕了好。

    如果沿着管道的方向向上,也许能找到黑羽快斗最开始安排的逃生洞口,那里的话……我远远望去,却见前方道路被一个方形物堵得死死的,赫然是第二幅卢屋的向日葵!

    所有事件都是因它而起,今天总不要我们两个大活人,来给这幅画陪葬吧,我想。

    大概是岩石湖的湖水倒灌,巨大的水压导致管壁都开始坍塌了。有细微的水流从岩石缝隙处涌入,逐渐越来越大。

    黑羽快斗是一定没问题的,他肯定能出去,怪盗基德可是不死之身呢。但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学生,工藤新一的头脑是我们未来的一切希望,这个人绝对不能被埋葬在这里,不论是为了谁。

    岩石崩烈伴随着汹涌的水流瞬间灌满,我深吸了一口气,捂住他的口鼻潜了下去。

    岩洞彻底坍塌了。

    没错,虽然处境危险,但彻底塌了反而好。这么多水涌进来证明这里已经在湖底下,这里与岩石湖连通,只要一直游就一定能游出去!我左手抱着江户川柯南,臂弯处夹着那副卢屋的向日葵,只留右手奋力划水时,神志不清地想。

    依稀记得,上次这样在水中挣扎,是什么时候呢?黑羽快斗生日的当夜,我被赤井秀一狙击,车子冲下了港湾大桥。这次可没有Gin做我的后援了,可我也全须全影并未受伤,这与上次不同。岩石湖充其量只有不到二十米,我和江户川柯南没有被冲到湖底,继续这样游,一定可以……

    左臂的负担太过沉重,我不小心呛了口水一下子松了手,卢屋的向日葵脱手。我慌忙去抓时,它已经在强劲的水压下飘浮直上,直接冲出了水面。

    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向日葵一出,众人就应该知道我在这里了!

    我抱紧了江户川柯南,继续向着湖面的亮光处游去。

    ……

    “给我讲清楚,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罪犯是谁,又去阻碍罪犯?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岩石湖后的树林中,查理警官不知何时避开了众人。此刻他单手持枪,枪口稳稳地正指着本隐藏于树林中的怪盗基德。

    “因为嘛。”基德却丝毫不慌。他双手高举,顿了一下,语气里略微露出几分笑意,“我想让某人看到卢屋的向日葵。”

    “某人?”

    “那天在空袭中燃起的熊熊烈火中,暗恋着的木匠把卢屋的向日葵交付给了她,就是木匠死的时候他身边的大小姐。我从委托我偷画的男人那边听来,他是当时借住在那幢房子的学生,就是他从大火中救出初恋情人。而他想让她看到卢屋的向日葵。”我不禁失笑,“委托偷画”是再牵强不过的借口了,只因为那个男人我也认识,就是在黑羽宅每日都能相见的……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所有的谜题都被解开了。”查理满意地点点头,放下了枪口。

    “没问题吗,不抓我?”基德朗声道,拉长的尾音,显得格外讨嫌起来。

    “这次看在委托你的男人一片痴心的份上,就先放你一马。”查理道。

    “哼。”基德嗤笑一声。这时树林里突然吹过一阵风来,吹得基德白色的披风张扬飘动,在林中猎猎作响,他傲慢道,“你也没本事抓我吧。”

    风声停止,可基德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出来吧。”

    树林的另一侧,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

    “该说他还真是识趣,省得劳烦我亲自出场,不过他就算带着枪,也没什么用。”我手里握成拳把玩着什么,终了张开手掌,把他们全部撒落在了地上——是一串金色的子弹,算算数量,正好合适查理警官刚才持的那把枪。

    “你什么时候把他子弹偷走的?不得不说这一点,还真是深得怪盗基德真传。”白衣的怪盗立于树顶,慢条斯理道,“但你可忘了,他的枪里还有本已上膛的那一发。”

    “区区一发子弹,难道怪盗基德躲不过么?”我不屑,冲着树干就猛踹了一脚,“还不快点给我下来,由着我看好戏,可真有你的。”

    “你没换衣服?怎么就这样跑来了。”下一秒基德白色的身影闪现在了我的面前,黑羽快斗摘下礼帽,看着我湿哒哒拖了一地水的衣裤,震惊道,“现在天气冷了,会生病的。”边说边解下白色的披风往我身上围。

    我双手插兜站立着一动不动,生生受了他的关心。

    “这就解决了?”我问。

    “嗯,解决了。”他点点头。

    “闹出这样大的乱子还能全身而退,我看你的胆子,倒越来越大了点。”我斜眼瞥他。

    “谁有办法呢,不过是受人之托。”黑羽快斗耸耸肩,咧嘴笑了下,“比不上你胆子大,在大侦探面前就敢那样胡来。”

    “我不是打晕了他嘛,事后随便扯个谎就过去了,你知道的,他在这方面向来迟钝。”我道,“喂,那是寺井爷爷吧。你讲的故事中的男主角。”我用了一副肯定的语气。

    “你啊。”他叹了口气,“被你猜到了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没有再回话,就只是看着他,两个人静静地伫立。

    “笑一,你……”黑羽快斗突然开口,他踌躇了一下,“我愿意给你时间,等到你愿意将一切公布在我面前的那一天。只是……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他只是轻飘飘地说出口了这一句话,却瞬间,让我所有的一切都溃不成军。

    不要再这样了。

    我何尝不是强迫着自己去对他冷脸相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面对他所知道的全部。

    “一起我都想起来了,八年前,在东京铁塔。”是他,原来远在那时,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我没能……”八岁的他就已经见证了父亲的死亡,而我却无力阻止,甚至有可能是帮凶。但是……请你不要,离开我。

    “原来是这件事啊,笑一。”黑羽快斗却突然笑了,笑得没心没肺,洋洋得意起来,“我认识的明明就是工藤笑一啊,怎么会执着于当时呢?”

    “怎么说?”

    “你不用在意我,笑一。”黑羽快斗攥紧了我的手,一脸认真,“你就尽管放手去做吧。我说过,你对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Sharon曾对我说:“You promise,不会踏足这些事。”Gin对我说:“如果有一天你背叛组织,我会杀了你,再去找你。”我想我终其一生一直在找寻的人,不过是这一句“尽管放手去做”。他身上仍旧背负着他父亲的血海深仇和找寻潘多拉的责任,可他却能对我说,对我一个道德沦丧的女杀手说,“你对我做什么事都可以”。我想,仅凭着他此时的诺言,我就愿意将最好的时光全部灌溉在他身上。就算最终不会开出幸福美满的花束,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我们而言,漫长的过程,就已经是一生。

    “快斗,我想问你个问题。”我回握住他的手,郑重道。

    “你说。”

    我怔怔盯着他的手,涌到嘴边的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汇聚成一句话:“所以说……你出国用的究竟是你自己、还是工藤新一的证件啊?”

    “你神经病啊!”黑羽快斗万分夸张地大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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