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琥珀色的小花

    “明子这孩子,怎么总是没反应呢。”

    我的一生,从来没有什么过分的起伏。

    我的情绪从来都是平静平静再平静,突然掉在我面前的花盆我没有反应,有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大声讨论我我没有反应,连着几天的课堂测验我也没有反应。

    我好像,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婴儿时期,我就哭的比别的孩子少的多。吃到了难吃的菜只会苦着脸吐出来,摔疼了也只是愣愣的坐在原地直直的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痛觉。

    “我们明子真乖啊,比别的小朋友不知道省心多少。”

    幼儿园的时候,我总是别其他孩子哭得更少,比其他孩子笑的也更少。老师总是在办公室偷偷讨论我比别的孩子懂事,但是却反而少了孩子气。

    但是在这个话题中,我不是唯一的主角,与我的名字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

    孤爪研磨。

    “还有孤爪那孩子,也是呢,总是不说话。”一个老师坐在位子上说道。

    “那也比朽木那孩子好点,至少孤爪还和平常小朋友一样会哭一哭笑一笑呢。”另一个老师抬头接上对方的话,随后又思索了起来。“朽木这个姓氏还真是适合她呢。”

    “是呢,而且明明叫明子,但看着不是很期待明天的样子呢。”另一个老师打趣道。

    这一切都被路过办公室门口的拿着游戏机的黑发小朋友听了个正着。

    叫明子,却不期待明天吗?

    黑发小朋友歪了歪头,年纪尚小的他还不懂其中的意思。对他来说明天和今天是没有区别的,但如果父母同意自己明天再买新游戏机的话,那他就会格外期待明天。

    小朋友没有再想什么,只是默默记住了明子这个名字。

    没有心情这种事...就好像是一个游戏里的最终大boss呢,总觉得很帅气。要是能和这样的做朋友就好了呢...

    ......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黑发的男生从进教室开始就在偷偷盯着我呢...

    他甚至假装来看书,拿着书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该做什么吗...妈妈好像说过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的...好像是要和他说话然后问名字来着?

    要说什么呢...问他叫什么吗...

    我轻叹了口气,将图书放下,,抬起头看向那个明明拿着书却根本没看进去的黑发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生惊讶于我会主动和他搭话,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在嘴张张合合半天后,才小声的吐出几个字。“孤爪...”

    孤爪,好耳熟...好像是姓氏吧?妈妈让我问的不是名字吗?

    我又追问道。“我是说名字。”

    那个男生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会,随后又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一般,良久后才用着比刚刚分贝大点的声音开口。

    “...研磨。”

    然后呢,我该干什么,自我介绍吗?...可能是吧。

    “朽木明子。”...该让他叫我朽木还是明子呢...妈妈好像没教过...

    我还没想好他该怎么叫我的时候,他已经坐到离我近一些的地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游戏机自己玩起来了。

    看来暂时不用我思考这个了呢。

    我这么想着,随后扭过了头接着看自己的书。

    ......

    他好像又在看我。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好像被抓包了一样,有些尴尬的躲闪着视线,但见我没有要接着看书的意思,便随便扯了个话题。(可能是随便扯的吧,我也不知道。)

    “你喜欢玩游戏吗?”

    “如果是平时老师带我们玩的老鹰抓小鸡或者开火车的话...不喜欢。”因为那些活动不是需要跑个不停就是要喊个不停,每次自由活动结束之后身上总是一身汗,汗液浸湿衣服搞得浑身上下黏哒哒的,很不舒服。就算是我,也会难得的因此皱起眉头。

    “不是那种啦...是这种,电子游戏哦。”研磨双手抬起手中的游戏机,上面还显示着GAME OVER的图标。

    我打量起了那个小巧的游戏机,平时偶尔会在商场或者公园看到不同年龄的孩子拿在手上玩,但是我倒是没有玩过,哪怕是问别人借来玩。

    “那倒没玩过。”

    研磨看了看手上的游戏机,思索了一下后就将游戏机调到游戏刚开始的样子,递了过来。

    “要试试吗?”

    我看着他手上的游戏机,上面还有一个等待着我控制的小人正在一跳一跳的,看起来很有活力的样子。我抬头看了看对方,接过了游戏机。

    “这个是跳,这个是遁地,还有这个是用来发射小光波的,等能量值积满就可以攒成一个大招了,还有...”他平静的解释着游戏机的玩法,指导我手应该放在哪,我则一一照做。

    “这样就好了。”他像是终于完成任务一般舒了口气,等待着我操作。

    我按照他教我的控制起了游戏机的人物。

    刚没走两步便遇到了一个小怪物躺在树下休息,头上还冒出了Zzz的图标。我朝它走进了两步,而它似乎是被我吵醒了,生气的朝我发起攻击。一个比我头还大的火球朝我射了过来,研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我跳起来躲过火球之后便没说话。我控制着小人发射出光波让怪物陷入眩晕,随后疾跑上前切换成长剑刺向怪物。在我的连击下,第一个怪物很快就倒地,死前还说着大王一定会给他报仇的。

    我以为那怪物还没死透,一个跳步踩在它头上又给了它一剑,那怪物话都还没说完便化成一粒粒尘埃飞向屏幕外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听见一旁的研磨发出了一声短暂的额,我抬头看向他,他立刻解释道。“我从来没想过还能在怪物说遗言的给他一剑...就是明子同学很不一样呢。”

    很不一样?

    好像常常有人这么说我,研磨可能也是那个意思吧。

    我没回答他的话,接着玩了下去。

    我按照指引往后走着,突然出现了一个村庄,而我走进去之后却发现两个村民正被三个妖怪围住,似乎是遇到了困难。我所控制的小人突然跳出我的控制,大喊道“看我行侠仗义!”便又回到我的控制中。

    明明是自己逞英雄却要我来帮忙吗...我下意识在两个怪物第一次朝我攻击的时候没躲过去,让我的角色受了伤...算是逞英雄的惩罚好了。

    研磨好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轻笑了一声。

    我用着和打败上一个怪物差不多的技巧很快就打败了那两个怪物,只不过血条比刚才掉了不少。被我救下的两个村民说很感激我,不知道从哪掏出两个治疗药水送给了我,还教我按那个键喝下药水。我照做后血条很快就恢复大半。

    在我刚准备离开的时候,村民又接着说。“恩人啊,你不要往前走了,后面听说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大怪物呢!至今为止没人能打败它!恩人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就在我刚准备听他的回头时,我的角色又一次自顾自的说:“我不怕它!我要为了世界和平打败它!只有那样我才是真正的英雄!”说罢,他又晃着身子离开了村子。

    角色又回到我的控制,我只能带着他往前走,去寻找那个大boss。一路上清理掉不少不同等级的怪物,也获得了许多不一样的装备,研磨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游戏机的画面,似乎在玩游戏的人是他自己一样。直到我来到了一个废墟前,角色又开始自顾自讲话时,研磨才将视线离开游戏机,有些惊讶的说:“明子居然在遇到boss前一次都没有死过吗...”

    我转头看向他,内心有些不解。“难道应该死掉吗?”

    研磨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摇了摇头,对我解释道。“没有死掉当然是最好的,只是很多人玩的时候死了好几次,就连我玩的时候也死了一次呢。”

    但是他刚刚说的死了一次应该就是他在给我玩游戏机之前屏幕上显示的那次吧。

    “我只是按照我的想法做了而已。”我又低下头看想屏幕,画面里的小人已经恢复了每次等待我操纵时傻乎乎在原地上下晃动的样子了。

    “明子不会因为慌张导致控制角色出错吗?或者是因为太过关注怪物的招式变化而反应不过来之类的。”

    慌张吗?

    “我好像,没有那种反应哦。”

    “没有慌张,并且我也不会特别关注什么。”

    我控制着小人,往废墟走去。废墟里都是脏脏的蜘蛛网,还有藏在黑暗里一双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甚至时不时还会看见落满灰尘的白骨。我的角色在废墟里一步不停的走着,明明他看见了这满地狼藉,却还是目不斜视的往前...就好像是没有想法,没有反应,只是平静的被命运推动着。

    研磨像是很认真的思索着,良久后才说话。

    “明子这个性格...”

    我扭头看向他,他正平静的看着我,真诚的说道。

    “很适合和我打游戏啊。”

    很适合...打游戏?

    我不自觉的看向他微微垂眸的眼睛,我注意到那是偏黄的琥珀色,就像是...家附近的三花猫一样。

    但是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适合打游戏,感觉和长辈夸我时的感受并不一样。

    手上的游戏机微微振动一下,将我的注意力拉回画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废墟的尽头,而尽头处,是一朵散发着光芒的花正独自摇曳,废墟上方的破洞让太阳更好的照射在花朵上,让小花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

    被命运控制的小角色的路途上也不止是阴暗可怖的痛苦,是他忽视了墙壁上努力生长的藤蔓,忽视了角角落落卖力流动的清爽水源。哪怕他像是没有情绪,像是不会把注意力分给除了路途以外半点的东西,但他也会在小花面前停下脚步,然后开始打量起这朵花,打量起这个废墟。在那个时候,就算是再平静的人,也会默默动容,随后笑着迈开步子,走完离最终章的最后几步。

    话说,这朵小花的颜色和研磨眼睛的颜色是一样的呢。

    小花在这时却突然弹出了一段文字。

    “这里好冷,你可以带我走吗?”

    我操纵着小人上前摘下了小花,小人小心翼翼的将花朵放在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随后开心的说自己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现在自己已经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真诚的朋友。

    ...我瞄了眼一旁的研磨,突然觉得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是...算了,我也说不出来。

    总之是想扯起嘴角笑一笑的感觉。

    在摘下花之后大boss从天而降,说我抢走了它的宝物,于是便冲上来便要将小花拿回去。

    我跳到它的身上,将武器切换成铁棒,狠狠的砸在它的头上,然后一下子又跳回地面。趁着怪物调整自己,我又立马放出早就攒好的光波大招,朝着它的眼睛射去。

    ‘谁也别想,抢走我的朋友。'下意识就这么想到。

    在经过一场苦战后,boss才终于倒地。

    我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将显示着【您已成为真正的英雄】的游戏机递还给研磨。

    研磨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接过游戏机。

    “居然一次就通关了吗...”

    “这个游戏不是很难。”我淡淡道。

    他像是惊了一下,随后有些幽怨的说:“有天赋原来这么气人吗...”

    我语调忍不住微微上扬,嘴角也有了个小小的弧度。“也许是吧。”

    这一幕被刚刚推门进教室的老师撞了个正着,两个老师像是很震惊的一般与对方对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那天下午我感觉几个老师都比平时关注我关注的更多了...好奇怪啊...

    自那天过后,我和研磨总是被老师安排在一个小组,无论是排队吃饭,还是一起做手工作业。但其实如果不是研磨意识到再告诉我的话,我可能一直都没有发现。

    但是也无所谓了...和研磨在一起做活动,好像也还挺好的。

    而自从研磨发现我们家住的很近之后常常还会在放学后带我去他家打新的游戏,有时候是双人的,有时候是单人的,然后比谁的通关时间短。

    一直到幼儿园毕业拍毕业照,老师也会在拍完集体照之后给我们单独拍一张合照,虽然照片里两个小朋友都没有像别人一样大大的微笑,但老师还是把它贴在了‘过往毕业生’的照片栏里。

    研磨说他小学会去音驹上,应该不会和我在一个学校了。

    “这个春假说不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研磨看起来好像有些失落,游戏机拿在手上却只是懒懒散散的操纵着。

    “啊,可能是吧。”我趁着研磨没认真操纵角色,立马冲上去用武器攻击他。

    “这个春假我们一定要好好玩游戏...不睡觉的那种。”

    “好的。”我一个助跑起跳,一下跳到研磨控制的角色的头上,然后藏了一个炸弹在他的身上,随后便跳了下来,做起了动作栏的挑衅动作。

    我放下游戏机,看向正走神的研磨,等待着他手上游戏机里炸弹爆炸的声音。

    “Bong!”炸弹在我心中默数倒计时后应声而炸。

    研磨被吓了一跳,那一刻我好像在他身上看见了炸起的毛。

    “明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阴险的招式...”研磨有些不满的看着我

    更像一只生气的三花猫了...

    那次春假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我在家发呆的时候总是被研磨一个电话喊去,或者有时候他直接会来到我家,然后趁着没有家长发现就溜进我房间。有时候带来的是新游戏,有时候带来的是漫画书,再或者就是他家长新做的苹果派。

    母亲好像对我和研磨一起玩这件事感到很开心,她常常看见研磨来了之后就往我房间送一堆水果零食,或者在知道我要去研磨家之后就会让我带上一些她自己做的吃的。

    但一般是我去他家多一点,因为研磨常常不想出门,而妈妈也经常会让我主动去找研磨。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出门的。

    这样悠闲的日子一直到了三月份的最后一天。

    研磨来到我家,在我房间与我面面相觑。

    “平时假期也记得来我家。”

    “好的。”

    ......

    “记得早点睡觉。”

    “...好的。”研磨平时睡得比我晚才对吧...

    ......

    “如果阿姨做了苹果派记得给我尝尝。”

    “好的。”

    研磨妈妈总说研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显得话都多了,因为我总是不说话。

    但也因为有的时候研磨都受不了我一句话一点表情没有的性格,然后自己稍微多说两句,就像是现在。

    “明子真是的,就算是这种时候也没有想法吗?”研磨有些埋怨的靠在他身上的柜子上。

    “有的。”

    “诶?”

    “但是不告诉你。”

    “诶??”

    ......

    四月一日。音驹小学。

    我:“好巧呢。”

    研磨:“......”

    我和研磨在教室面面相觑,这场景就和昨天晚上在我房间差不多。

    其实研磨告诉我他要去英谷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后,就主动去找了父母。

    “我想去音驹。”

    父母在听到我这么说后震惊又感动,那是我第一次主动说想要干什么,母亲激动的握着我的手说明天带我去游乐园,还说今天晚上要给我做我最爱吃的菜。父亲在一旁和别人打电话,说我要去音驹上学了。

    第二天从游乐园回来之后我没有告诉研磨我会去音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告诉他。但是每每看着他说起我们未来不在一个小学上学时失落的神情,我便忍不住期待开学。

    “我好像知道你昨天说的有想法是什么意思了...”研磨有些埋怨般的说道。

    我难得笑了出来,伸出手比了个耶。我的内心此刻是前所未有的,一种愉悦的波动。

    研磨见我这副样子,也不再说什么。

    于是我们便如此又成了同学。

    琥珀色的小花似乎还在我的口袋里,它仍然陪我走着后面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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