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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天伦

    “醇亲王情况不太好。”这天“见起”之前,一位御前大臣不无担心地对翁同龢说。

    “我也听说了。謨贝子和庆郡王都说精神短,病情可虑。”

    “要不,上奏皇太后?请皇上前往醇王府看视。”

    翁同龢何尝不希望这样。可转念一想,皇太后素来很忌讳奕譞的皇帝生父身份,自己作为皇太后和皇帝身边的红人,又是帝师,还是避嫌,不要招惹事非为妙。就搪塞道:“先等等吧。毕竟是上头的家事,皇太后和皇上自有决断。”

    一掀帘进来,就发现皇帝的神色有异于平时,没说几句话忽然垂泪了。翁同龢猜出是因为什么了,只装作不知道。

    询问了数句皇帝也不回应。半晌才说:“今日世铎奏报,醇亲王四肢不能转动了。皇太后着急,我也着急,怎么办啊?”说完泪如雨下。

    翁同龢忙宽慰道:“皇上不要过分忧虑。天祖在上,必定佑助醇亲王转危为安。”

    “我真怕他有个万一……”

    “不会的。臣窃观圣性如此,必能回天。”

    片刻之后,皇帝的情绪略略平复了,问:“你去看过醇亲王吗?”

    “曾去了数次,不敢请见。”

    “为什么不见?”难道是怕自己询问病情而不好回复?皇帝心想。又问:“今天去吗?”

    “今天去。”

    “我心里惦念着他,”说着又哽咽了,“可以替我把这句话带去。”

    “臣今日必奉此语转达。”翁同龢恭敬地说。

    关于皇帝前往醇王府视疾的事,屡屡有官员想上奏,只是慑于皇太后之威而缄口不言。终于有个叫福懋的詹事大着胆子请求,被她降旨训斥了一顿。

    慈禧太后感觉自己再不同意的话,面子上也挂不住,只得冷笑道:“难道我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吗?本月十六日就已经传谕二十五日我要带着皇帝前往王府省视了。这个詹事自己探知到消息,来迎合取巧充好人罢了。”

    十月二十五日,皇帝和皇太后的銮驾先后到达醇王府。皇帝于正午十二时到达;皇太后迟行二刻,所以晚到。

    奕譞见到皇太后须行礼。用厚褥铺在地上,欲起跪而不能,只能颤颤巍巍地弯着腰。

    皇帝见此情景更觉心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强忍着不哭,半晌只说出一句:“王爷瘦多了。”

    面对生命垂危的亲生父亲,别说尽孝了,连一声“阿玛”都不能叫。

    奕譞强笑道:“多谢皇太后的恩典,百忙中亲自领着皇帝驾临。臣感激泣零,死也无憾了。”他可以称呼当今皇帝为“皇帝”而非“皇上”是当年两宫皇太后的特许。别看只有这一字之差,涵义却天差地别。又对皇帝说:“你要孝顺皇太后,一切事禀承慈训,专心典学,我才可以安心。”

    皇帝含泪点头道:“我都明白,王爷放心养病吧。”

    慈禧太后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说:“我和七爷有几句话要说。”

    于是奕譞忙道:“皇帝去花园转转吧,散散心。”

    他纵然不情愿失掉哪怕一分钟与父亲相处的机会,也只得默默退出去了。

    此时正值冬季,连阳光都无精打采的,园子里的树木也都失去了青翠,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枯枝的剪影在灰白色天空的映衬下,像瓷器上的冰裂纹。

    皇帝忧心忡忡,自然无心游览。这时,仆从们带着两位阿哥前来参见。载沣、载洵和载涛都是奕譞的侧福晋刘佳氏所生,和皇帝属同父异母兄弟;载涛才几个月大,尚在襁褓之中,所以没有带他来。

    皇帝收敛了愁容,蹲下来摸了摸载沣的脑袋,又捏了捏载洵肉嘟嘟的小脸蛋,轻声问道:“都多大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今年五岁了。”载沣怯生生地答道。

    载洵的口齿还不太清楚,载沣只好替他回答:“六弟今年三岁。”

    正巧刘佳氏出来寻两个儿子,正好路过此处,闪避不及,只得过来见礼。

    皇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实际上的庶母,只说:“请起。”

    载沣这会儿也不怕生了,抱着他额娘大嚷道:“额娘额娘,你给我堆个雪人儿。”

    刘佳氏先是佯装嗔怒道:“嘿,这孩子!”看到儿子一脸委屈的样子,又柔声说:“赶明儿再给你堆啊!”

    随行的太监忙道:“万岁爷,外面怪冷的,看冻着两位阿哥。不如回屋说话吧。”

    一时,两个小孩在书房里又因为抢八音盒而打了起来。载洵毕竟年纪小,抢不过哥哥,哇哇大哭起来。刘佳氏将他抱在怀里,一边轻声细语安慰,一边慢悠悠地摇晃着。

    皇帝只管定定地瞅着他们。被抱进宫十三年了,他已不记得母亲的怀抱是什么样的。

    看得刘佳氏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孩子太小,还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皇帝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此刻他不知有多么羡慕三个弟弟,能在自由的环境中正常长大,在亲生父母的怀抱里撒娇,承欢膝下;而他在该是天真好动的年纪,却被困在规矩森严的重重宫禁之中,自打记事起就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又想到父亲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与自己天人永隔,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哭了,连忙背过身去。

    一日,皇帝兴冲冲地对翁同龢说:“有个叫徐延祚的,不知何许人,醇亲王服用了他开的药,手微微能动了。”

    然而仅仅过了十多天,希望就变成了失望。

    “徐延祚的方子明明很有效,却因为用鹿茸冲酒就不让他诊脉了。这是为什么?”

    翁同龢不答。

    皇帝又说:“我的意思是,仍服徐延祚开的方子。”

    皇上啊皇上,您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是皇太后的意思吗?她根本就不想让醇亲王好起来!翁同龢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没想到,奕譞居然有惊无险地挺过了这一关。只是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时常卧病。

    慈禧太后虽然一直提防着奕譞以太上皇自居,但她也了解他的禀性,知道他绝不敢有不臣之心。既然他差不多成了个半废人,暂时死不了也无关紧要。

    然而,还有一件她不愿意办,却迫在眉睫的事——皇帝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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