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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山(三)

    江九野颇有兴致,耐心看着小脸已经皱成苦瓜的柳晏,安静等待她的又一次巧言令色。

    虽然刚刚接触,他倒是已经了解有余。

    这姑娘,有机灵劲,没什么坏心眼,但不算藏得住事的性子,心里有十分,脸上起码已经挂了八分开诚布公。

    可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道门的事迹确实流传甚广,酒香不怕巷深,但凡有邪祟作恶,道门必定出手,随后便会传遍大街小巷,所以飘至更远方并不稀奇。

    记成故事更不稀奇,要知道,不少老祖宗的传说,民间比他们道门知晓得更详尽,即便真假难辨,那些花里胡哨的话本,连道门本氏都重金求取。

    奇的是,纵然如此,她对他的态度,又不像是单纯听了故事看了话本憧憬道门仰慕道修的感觉……

    她说她从十岁就开始听这些故事,看她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五六年中有大半时间是关注的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给他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情愫。

    那是只对他的,特殊与例外。

    柳晏冥思苦想,半天也没能有个合理的说辞回答江九野。

    此前已经交代她最关注的人是他,但这也完全不能成为她理所应当缠着他的理由吧?

    如果直接告诉他,自己是喜欢他的,就想跟着他,肯定也不行。

    其一,这不是二十一世纪,这是古老的异世界,虽然漫画背景里没有时时刻刻强调封建礼教,但是时代局限,见到人没几天就说那种话太奇怪太冒昧,说不准还会被现下性情还不太美妙的江九野一脚踹下不夜山。

    其二,就算喜欢他,也是她个人的事,没道理要求他必须收留自己,他没道理由着自己打扰他啊,其实这和自己最关注他的理由没什么区别。

    可是更不能说自己是知道未来他会死,想要改变他的结局才跟着他。

    按照他骄傲的性格,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性命系在别人身上,反而会把她推得远远的,形同陌路,就当没见过她,避之不及。

    倒不是不信她,而是就算知道会死,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反倒会认为这是他的命,然后一天天等着死亡的到来。

    他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认命。

    出身卑贱他认,遭人唾弃他也认,独身一人他更认,曝尸荒野他还认。

    原作中他的改变,总结而论,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根本是从冷漠孤傲的认命到释然洒脱的认命。

    可她不认。

    最关键的是,她不能也不会瞎说八道编假话搪塞他。

    柳晏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延续前面的办法,照猫画虎。

    她轻咳一声,“那个,江郎君,其实我也不是不担心欠你人情的。”

    江九野点头,“所以呢?”

    柳晏语气恳切,“我也告诉你了嘛,首先你是我最关注的人,我最信任你,其次,我有一点点预知的能力,可是我没有本事去阻止不好的事发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江九野心领神会,再开口时声音已近凉薄,“不好的事?你居然想改变既定的事实?”

    柳晏一下子听出他的嘲讽之意,不禁望洋兴叹。

    果不其然,江九野骨子里就是个命运论悲观者,他信命不信人,尤其不信自己会有好命。

    想要改变他的想法,很难。

    也不知道原作是怎么想的,外出历练的所见所闻确实可能会改变他,但是剧情里压根没头没尾,无缘无故的。

    现在她跟个无头苍蝇差不多,这条路道阻且长,只希望不要让她当愚公做精卫。

    柳晏收拾了下情绪,坚定地看向江九野,“对啊,既然我有这一点点小小的特殊能力,自然是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才对得起这个机缘嘛,而且我不是成功帮助了那位陆氏的道修吗?这不正说明,我确实可以办到的。”

    江九野有些好笑,“你这么有本事,还需要我帮忙?”

    柳晏也不知道哪来的得寸进尺本事,立马就道:“需要啊,那天能成功帮到那位道修,明明有江郎君的一份功劳嘛,这说明我们合作无间,可以继续发展。”

    她换了口气,接着又说:“而且江郎君,任何事只要是在没有发生之前,就没有既定一说。我预知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

    江九野一阵沉默。

    他不知道她口中也有一份他的功劳到底算怎么来的,就因为她冲跑过来是叫的他?

    至于什么在未发生之前一切未定的说法,他只觉得可笑。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所处位置和能够拥有的东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人生来就注定要成为皇帝,有人生来就是士族,也有人生来只是平民,但这些都罢了,有权有势好也好,无权无势不好也能过去。

    偏偏还有人,生来是卑贱的奴隶,永远没有人身自由,只是主人养的会说话的牲畜。

    有的凭借出身就能平步青云,有的却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个人。

    有时候江九野也会觉得自己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然是不比奴隶的家妓之子,却拥有道门万千梦寐以求的天眼,由此能在江家,在道门,勉强占得一席之地。

    可他曾经依然抬不起头。

    现在,他抬起的也不是他的头,而是他生母的命。

    柳晏看江九野半晌一声不吭,忍不住伸手挥了挥,“江郎君?”

    江九野迟疑地回过神,“嗯?”

    柳晏好奇地问:“你想什么呢?想这么认真?”

    江九野垂眸摇头,无意多说,只冷冷道:“我帮不了你。”

    柳晏微愣,即便心里清楚他不可能轻易答应自己,还是很失落,“不愿意也没事,我只是想着你那么厉害……”

    江九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厉害又如何,我为什么要浪费精力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会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柳晏撇了撇嘴。

    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哪次驱邪不是积极分子,只要看见有邪祟侵扰百姓想都不想就出手。

    刀子嘴豆腐心。

    江家人指定是有什么特殊基因的,不然为什么两兄弟德行都这样别扭。

    “叩叩叩!”

    “江九野,狄花前辈传你过去,鹜城那边出事了。”

    传话人敲门的动静和说话语气一点儿都不友善,颐指气使的。

    柳晏深知江九野不受人善待,初次真实体会到,还是烦闷地皱起眉头,只想冲出去跟那个没礼貌的讨厌家伙大战三百回合。

    但她余光瞥见,江九野站起了身。

    江九野垂眼看她,“自己找机会,下山去陆氏。”

    柳晏也站起身,十分苦恼地瞅他,“你非要赶我去陆氏啊?”

    “你也听到了,跟着我在这里,没几个人会把你放在眼里。”

    江九野抬步往外走,他语气平静,好像只是说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到了门边,他抬手刚要拉开门,听见身后人不容置疑的清脆声音,蓦然顿住。

    柳晏:“我又不需要不重要的人把我放在眼里,我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呢,我只在意你啊,只要你把我放在眼里就行了。”

    江九野:“……”

    江九野没有回应,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拉开门,走了出去。

    修长的浅影缓缓没入似火的骄阳光亮,却没能被照暖分毫,仿佛经年难化的高山霜雪。

    ……

    鹜城,虽说紧邻建康,距离不近,是江九烬为代表的江氏小辈外出历练的第一个支线故事地点。

    原剧情中确实有提到,江九野在那之前便到过鹜城处理邪祟祸乱,原来是这时候。

    柳晏鬼鬼祟祟穿梭在水木清华的园林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忆着剧情,注意力总被巧夺天工的景致吸引。

    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曲径通幽处,禅……啊不,道房花木深。

    不同于影视剧里皇宫贵府的那些花园,这园林并不奢华,处处透着一股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幽静和肃穆,此刻来往之人甚少,偶有也是细语低声,生怕惊扰安身于此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

    明明是人造,胜比自然,与巍巍远山与蔚蔚天际浑融一体,好像,山里本来就是这般生的,江氏道门不过因地制宜,安了几处恰到好处的房屋。

    柳晏通过一道圆形洞门,再往前直走穿过一个洞门就是丹楹刻桷的恢宏神殿,已经能看见殿堂高耸入云的轩昂。

    她回头一看,山石花木与清池,又构成一幅如画的框景。

    可惜她没来得及惊艳,猝不及防就被声响动天的爆炸声吓了个半死。

    她震惊地朝爆炸方向望去,只看见半空飘散的烟尘。

    要不是记得自己身处奇幻异世,就刚才那架势,还以为谁扔了炸弹呢。

    柳晏好奇心作祟,揣着砰砰直跳的小心脏靠近案发现场,顺风顺水找到了一个方便隐藏的巨石。

    这里是侧殿前的一处试炼空地,多用于师父训练徒弟,时不时也成为互相比试的战场。

    正在单挑的是……

    江九野和并不认识的年轻道修。

    江九烬双臂环胸,斜靠在侧殿前的朱红色大木柱子边,凶着双目看正在比试的两个人,一张脸拉得比驴还要长。

    他现在非常不爽。

    一方面,凭什么江九野每次都能单独出去除祟驱邪,他却要跟这个人组队,跟那个人搭伙,一个不够还要两个三个。

    另一方面,凭什么他每天都问江九野要不要跟他比试,江九野睬都不睬,别人一问,他立马就同意了?

    到底谁跟谁是兄弟啊!

    江九烬心里越来越火,眼看着火苗都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忽然,他目明地瞄到左手边相隔不远的巨石后面,有一只暗绿色的小老鼠。

    嚯,那不是那谁?

    江九野动手向来又快又准又狠,与人比试偏偏还随散,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我就陪你随便玩玩意思意思”的慵懒劲,极其恶劣,时常惹人暴跳如雷。

    他自己不用武器,对方拿着再厉害的刀剑也都碰不到他一根头发。

    真要用符咒硬碰硬对炸,他一手召来,年轻道修里又很少遇到能比他还威力大的。

    也不知道有些家伙干嘛有事没事找不痛快,非要在江九野那吃点苦头才舒坦。

    柳晏乐此不疲地欣赏着江九野如风如水的利落身姿,不知怎么的,背后陡然之间有点凉。

    她若有所觉地转头,在灿烂的阳光下,对上一双满是冰碴子的眼睛,惊恐万状地退步,后脑勺便磕在了坚硬的石头上,疼得下意识哎哟一声。

    江九烬的嫌弃溢于言表,“……蠢货。”

    柳晏无辜地睁大了眼,“你怎么骂人啊。”

    江九烬懒得跟她扯东扯西,直奔主题,“江云仙早上还跟我说你没醒,你怎么现在就活蹦乱跳了?”

    柳晏迅速压下才冒出点苗头的错愕,装模作样地配合江九野,不答反问:“那我刚刚醒的不行吗?”

    江九烬:“……”

    江九烬快压不住火了,“你以为我是赫连淮那个白痴?这么好骗?”

    柳晏一本正经地嘀咕道:“听说你俩半斤八两。”

    江九烬:“?”

    江九烬气笑了,“你上哪听说的?”

    柳晏僵住,“这个……”

    柳晏正无所适从,一只手从天而降般提着一个食盒拦在了她和江九烬中间。

    裴有思对柳晏笑了下,“可算找到你了,江九野托我给你送吃的,结果你居然不在房里。”

    柳晏诧异不已,“给我的?”

    裴有思点头,“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

    柳晏反应过来,喜上眉梢,“谢谢。”

    裴有思看柳晏接过食盒,爱不释手的样子实在有趣,但她没有过多观察,目光很快转向脸色变得更差的江九烬。

    她看了看,似乎是觉得很搞笑,“我说你跟乐天啊,一个不高兴,一个没头脑,是吧?”

    江九烬:“……”

    柳晏刚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听见裴有思如此说,点头如捣蒜。

    太精辟了。

    不愧是原作者有意设定的官方吐槽式角色。

    江九烬不服,江九烬更不高兴了,“为什么让江云仙一个人去鹜城,我也想去。”

    裴有思摆摆手,“这可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不然你偷偷下山跟着江九野?”

    柳晏吃得津津有味,听二人这样对话,心里直摇头。

    那可不行啊,江九烬在外出历练前的最后一次任务是跟赫连淮陆山雪一起清理紫金山,要是他现在跟江九野跑了,主线剧情不就歪了?

    而且紫金山在楚寤那一次之后留下的问题还蛮大的,没有江九烬,只靠赫连淮和陆山雪两个人,估计不行。

    话说紫金山本来就没几户人家了,村子也没剩下几个,因为楚寤激起了各方邪祟的贪念,又有不少在当夜被诛,余下的才会暴走,直接把紫金山仅剩的人家全都杀害了。

    这事她得提前提醒江九烬才行,最好是能让赫连淮提前知道,保下那些可怜的村民。

    ……等等!

    难道说,陈阿婆所在的那个村子就是原剧中提到的最先遭难的地方?

    后文之所以没有提到陈阿婆,是因为她在这个时候,在江九野去了鹜城的时候,被杀害了?

    柳晏刚喂进嘴里的一块糕点才吃了一半,她也顾不上礼不礼节的问题,从嘴里拿出来塞回食盒里,再把食盒递回给裴有思。

    “裴娘子,帮我拿一下,我有点事。”

    裴有思还没接稳食盒,柳晏已经着急忙慌地松了手,她从巨石后面窜出去大喊:

    “江郎君!!”

    江九烬、裴有思:这一幕何其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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