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

    玉环并没有带什么使女,鸢儿的卖身契也还了回去,主仆一场,还赠了她京城的一座小苑。

    “本该如此才是,不能亲手送你出嫁,这些金银细软权当添妆了。”玉环轻轻拍了拍鸢儿的手,眼神示意地上的两个大箱。

    “这些是王妃的嫁妆,怎么使得……”鸢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正想要推辞,玉环却是微微一笑。

    “我本就打算将我的嫁妆全换成金银存去柜坊,既已经出家,也不要再喊我王妃了。”

    扬子珏在傍晚上了一顶软轿。

    “此番入宫,怕是几十年不得再相见,鸢儿,珍重。”

    从皇宫的小门入,没走几步便是宫里的道观。扬子珏一袭烟绿色袄裙,挽着几根素簪。

    风有些冷,她缩了缩脖颈,直直向道观中望去。

    门口有一铜色大鼎,香案上摆着数十种瓜果贡品,缕缕青烟从院中升起。

    道观里没什么人的样子,可十分干净,角落里也没有什么灰尘。

    “小喜,带这位小友去住处吧。”远远望着一位少年穿着墨绿色长袍站在正门对着的殿里,他看见来人微微颔首,周身都是烧起的白烟。

    扬子珏只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活过来般,心下悸动,晃神间只觉这人眼熟极了。

    小喜是一个编着两个小辫子小道童,看上去不过八九岁。

    他一路引着玉环来到一处房门前,躬了躬身就要离开:“以后就住这里了,里面的物件都是新的。”

    扬子珏轻轻喊住了他:“小道长留步。”她顿了顿,继续说:“不知刚刚在大殿中的那位是?”

    “那是臻道长,是陛下偶然请来宫中的云游道人,然后才重新修缮的这道观。”

    小道童略有迟疑,最后还是缓缓开口,

    “这房里的物件是道长半月前给道友备下的,要是还有什么缺的,可以明日给我说。道长不喜欢在修行时被人打扰,我们都不住在这里。”

    扬子珏道了谢,随后推开房门,许是烧足了地龙,暖气扑面而来,暖了她冻僵的手脚。

    她不由得想起寿王府冬日取暖也仅是多支几盆炭火,感慨着不愧是宫里,取暖都那么不同。

    首先看到的是精致的小厅。

    往里走便越发感慨这房里的精致,规格布局像是寿王府东厢房的翻版。

    她随手带着的盒子里满满当当的柜坊的凭证,最顶上是一些喜欢的能戴的首饰。

    几根和头上挽着相似的素簪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看料子是上好的木头,光滑棕黑的表面点缀着微小的光亮,像是深蓝的夜里的点点星空。

    簪子散发着木质独特的香,就连修饰的刻着的花纹也是她喜欢的样式。

    再就是几支镯子,一枚玉珏,一枚玉佩,三两块绣着花的香囊,几盒胭脂膏子。

    她放置好东西,转身就从内间出来了。

    回到小厅,看着桌上放着的茶具,像是木质的,却也都是瓷器烧出来的颜色。

    指尖不经意触到茶壶,却发现壶壁微热。

    此时房门被轻叩,扬子珏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讶抬起头,看到墨白相映的鞋袜,熟悉的墨绿色长袍的衣角,腰间扣着的玉饰,束起的长发,深邃的眉眼,浅色的道冠,一根深色素净的木簪。

    “不请自来,擅自借用了小友的茶具,算着时辰来讨杯茶。”来人十分自如,走近后便落了座。

    扬子珏直愣愣地盯着他看,看他直接倒出一杯茶来放到自己跟前才想起坐下。

    秦臻举杯,自顾自说起来:“尝尝?虽然不如贡茶名贵,但也是掐着芽采的头一茬;不如那些雪水露水讲究,但也是尝了许多地方才寻来的山泉。”

    扬子珏有些迟缓地拿起茶杯,茶叶的清香扑面而来。

    她尝到了很熟悉的味道,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尝到过的,可是又比那熟悉的味道多了几分橘子味。

    酸酸的,甜甜的。

    “可还合口味?”秦臻看着她发呆不说话,自嘲地笑了笑,“贫道名为秦臻,号太清,小友若是有什么需要,敲敲隔壁房门便是。明日为小友取个名号,也好和以往的凡俗划清界限。”

    秦臻离开了。

    扬子珏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这熟悉的口感,太像现世的某品牌茶饮料了。

    打开茶壶,看到里面跑着的杂七杂八的料子,扬子珏不由得陷入深思:古人喝茶也那么会混着泡的么?

    她转念又一想,怪不得都想当道士,原来问题出在这。

    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躺在松软的床榻上,比前十几年都软的床让扬子珏有些恍惚,她翻身下榻,轻轻掀起发现这榻下垫了好几层褥子床板也比寻常见到的低不少。

    想起小喜说的这是秦臻准备的,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着:“男菩萨啊。”

    想起自从进了道观,自己迟缓到不行的脑子,她只觉得愧疚,越想越觉得让秦臻尴尬了好几次。

    房中还染着安神香,不一会,她便昏昏沉沉陷入梦乡。

    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声轻响。来人步子十分轻稳,站在榻前顿住了脚步。

    扬子珏侧着身子,脸朝外,脸颊微红,半张脸虚虚盖在被子下,看不清神色。

    他站在一旁,望了好久才发出一声轻叹,随后拨灭了带着火星安神香,吹灭了里间外厅的烛火。

    迈出去还不忘轻声关好房门,回房后披了件外氅就又顶着寒风出了门。

    夜间地上落了霜,光亮的一片映衬着月光,秦臻在进屋前又去添了些柴,拨了拨烧着的炭火。

    他倒是不怎么畏寒,只是忧心天乍凉冻着那隔壁的小姑娘。

    这儿只住着他们俩,也烧不了多少炭火。

    想起唐明皇对小姑娘的心思,秦臻只觉得闹心的很。

    他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天上的月亮在薄薄的霜里没着,随着大殿里又烧起的鼎,靠近的爽渐渐冒气水汽,混着月亮化成了一滩水。

    明儿怕是会起冰,怕是要一早铺上些祭祀用的毯子才不容易摔着。

    他这样想着,一边吩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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