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来追上投影，没问题的！”
羽生结弦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演出场馆里回荡，他潇洒地单手拽着搭在身上的白色布单，转了一圈，布单听话地变成了一个白色的披风。他几步蹬在冰面上，回到了准备位，高举大拇指等待灯光暗下来。
第二次带服装的彩排开始，空灵的音乐响起，他放软了腰身，随着音乐的起伏，舞动身体。虽然他说由他来追逐冰面上的光斑，Mikiko老师也还是好心地放慢了光斑移动的速度，细微调整了位置。
羽生结弦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感恩地抬头，用并拢的双指在额头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俏皮一笑，才又回到他的节目角色中。
这一幕被花絮录制的摄像头记录了下来，也同样被长谷川用手机给录制下来传到了杉之原樂的手机里。
手机在舞蹈室的角落里，把干和墙壁之间的位置，悄悄震动，在地面轻微地挪动了一下，并没有被它的主人注意到。不仅是手机的主人，即便是坐在一旁休息观摩的莉绪，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手机光亮。
练习室被钢琴音填满，足尖鞋和翻飞的舞裙为乐章点缀出灵魂的生命力，那是属于玛格丽特的，如花瓣枯萎凋落却依旧散发香味的白茶花的生命力。樂所演绎出的玛格丽特，没有用紧簇的眉头来表达自己的哀怨，没有用悲痛的肢体来描述自己的委屈，她步伐干脆地大步走向阿尔芒，却站在可以保持自我的位置，倔强地等待着。等待他理解的回眸。
真是她的风格啊……
莉绪默默在心中感慨着。
这样的玛格丽特，与现在的杉之原樂，太相像了。数不清的误解和谣言，她当然都听过，当然都知道，就算不看网上的消息，化妆间里的闲言碎语，想来她也不会毫不知晓。但是，没有任何的解释，也没有什么悲情的哭诉，她只是如常地来，如常地排练，再如常地离开。
“今天她们又在樂前辈走了以后胡说八道，真的是气死我了。前辈怎么这么能忍的？她跳出的玛格丽特那么好，她们都瞎了吗？羽生选手虽然厉害，但是又不是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帮她拿到角色吗？这些人脑子怎么想的？！”
前几天，莉绪终于忍不住，在下班后在电话里对着小介一通发泄。电话那头没有着急安慰她，而是等她发完火，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笑你很可爱啊～”小介笑着回答，“而且我还笑不愧是他们俩，这一对处理事情，简直如出一辙。当然，也可能是他们俩关门在家商量好的。”
羽生结弦早就习惯面对各种奇怪的闲言碎语了，这件事森本小介很清楚。但是羽生结弦对杉之原樂的重视程度，他也很清楚。
他本以为，那些围绕着樂的谣言，会让羽生结弦乱了阵脚，还有些担忧来着。结果，羽生结弦不论是在视频讨论训练方案，反馈身体情况，还是现场理疗，都和往常一般。好像公开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我也问过羽生，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吗？”小介故意拖慢语速，吊起胃口。
“怎么说？”莉绪自然上钩。
“他说：音乐响起的时候，那些细碎的杂音就会自惭形秽，舞台亮起的时候，那些丑东西也只敢躲去暗处。”他说着，又想起羽生结弦那时臭屁的表情，忍不住冷哼。
回想至此，莉绪不禁觉得钦佩。
确实如此。
背后的蛐蛐声，总会在音乐响起，在杉之原樂进入角色的瞬间停下。
也算是一点令人欣慰的事情吧。
“莉绪，想什么呢？”
樂的声音把莉绪从发呆的状态里拽了出来，她回过神，刚刚一直注视着的练习室中央已经换了一组搭档开始了练习。钢琴音重新响起，她却已经失去了兴趣。转过头来同坐在身边的杉之原前辈聊天。
“看前辈的排练，想到了一些最近的事情。”她避开了樂的眼睛，看向练习室的窗户，犹豫着要不要把刚刚的思绪和盘托出。毕竟，不论是出于人类八卦的本能还是友情的关心，她都很好奇这位在八卦中心的女主角心态到底是什么样的。
只是她的话说完，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来自杉之原前辈的疑问。
正常聊天不都应该会问，什么事情吗？
莉绪奇怪地转头看过来才明白，杉之原前辈刚刚的话也只是一句寒暄客套，她并没有心思跟自己闲聊。她现在盘腿抱着一只膝盖坐在旁边，肩上搭着毛巾遮住了被汗得湿漉漉的后背，捏着毛巾地一角下意识地抵在下巴上，一只手横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画面。
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对着手机画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把手机竖回来，拇指飞快地回复了一条消息，放下才注意到身边的眼神。
“嗯？你刚刚跟我说话了吗？”樂抱歉地笑着，“今天他彩排，虽然合作的老师们都非常专业，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合演的情况。”
她没有提及具体的名字，但是也立刻让莉绪理解到了其中关节，左右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神秘兮兮地挪到樂的身边，凑了过去。
“那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应该请假过去呀。”她小声说着。
莉绪这夸张的地下组织模样把樂给逗笑了，她笑着摇了摇手，拍了拍莉绪的肩膀。
“你不用这么小心，”她说着把手机放回口袋，一边拉伸放松一边和她闲聊了起来，“他那边很重要，我这边也很重要啊……没关系，他那边合作的每一位老师都比我更专业，我们都很信任他们的。我这呀，存粹是自己好奇效果，毕竟那些画面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了。很期待确认的那个瞬间。”
“那我方便问一下……你刚刚笑什么吗？”莉绪试探着开了口。
被这么一提醒，樂又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学着画面里刚刚看到的样子，抬手双指放到额角，帅气一挥，行了一个俏皮的剑指礼。
“想起他小时候也喜欢这样，一时觉得有趣。”她笑着回答了莉绪的疑问。
嘁——
带着两瓶气泡水回来的户原和玖只听见了后面这一部分。不用多想就知道在说谁，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气泡水拧开，递到了樂的面前。
“能不能在这儿就别念叨他了？我最近快被烦死了，出门就会被人拽住，开口就问认不认识羽生结弦。那录音笔还能藏得再明显一点吗？”
被这么一说，莉绪突然也有些同感。
最近舞团的安保工作变得严格了些，即便如此，附近的相机还是变得多了起来，陌生的面孔经常徘徊，上来还会带着灯光闪烁的录音笔询问。
“没关系的，我们都理解的。”莉绪观察着樂的表情，生怕她觉得亏欠，赶忙解释。
“我不理解。”和玖抢过了话头。
莉绪想拦也没能拦住，有些抱歉地望向杉之原前辈，却一瞬间捕捉到了她脸上如释重负勾起的嘴角。
“你还是理解吧，毕竟你小时候的样子我也记得哦~”樂坏笑着拖长尾音，威胁的意图表现得刻意而明显。
嘁——
户原和玖又翻了个白眼，正要回嘴，樂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这次被它的主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立刻接通。
“嗯，我这边结束了，好，那我一会儿下楼。”她对着电话说着，转头对和玖跟莉绪点了点头，拿起包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练习室。
练习室里又只剩下正在排练的舞步和跳动的音符，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群舞演员们。
因为樂的离开，这边的对话戛然而止，安静下来，周围的声音也变得明显了些。
“你以后还是别说那种话了。”和玖低头按摩着自己的脚，随意得像在讨论今天有没有下雨，“樂这个家伙，心里都清楚得很。你越是说这种好心话，她越不知所措。就这样吧。”
“就这样？”
“反正也没添什么麻烦。何况，现在这情况，有些人还高兴着呢。”他话里意有所指，眼神随意瞟上坐在练习室另一端的松野前辈。
她坐在那边和几个小姑娘聊着天，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毫不避讳。
那一瞬间，莉绪背脊上寒毛都竖了起来，瞥过了脸，不再看过去。闲聊也就此打住，只是不知道又会多出怎样的版本。
在舞团停车场出入口远处的拐角，隐蔽的摄像头闪烁。期待已久的女主角从后门背着一个硕大的运动背包推门出来，在门口打了一会儿电话。不一会儿来了一辆车将她接走。
明天新的素材已齐全。
摄像头背后的人开心收工。他不知道上交的素材会被编纂成什么样，和不在意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其实拉开的车门里探出了一颗圆溜溜的脑袋。
“辛苦啦！”羽生结弦欢快的说着，被樂迎面用手掌顶住脑门塞回了车里，无辜地捂着脑袋，“你又推我！”
“不要出来，会被写的。”樂说着，也利索地上车关上了车门。
被樂这么一教训，羽生结弦愣了愣，转头瞥了一眼他这一侧的窗外。单侧清晰的玻璃外，红色的灯闪烁明显。收起刚刚撒娇的表情，哼地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
“没事，无所谓了~”转脸过来，刚刚不屑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又是笑眯眯的，“你今天排练怎么样？我今天彩排还蛮顺利的，我先说。”他抢答一般举起手。
“我排练挺好的，今天圈很顺，托举也很OK，昨晚想到的演绎方式也得到了认可，嗯。好，你可以说了。”樂刻意加快语速，笑嘻嘻地说完停下来，欣赏羽生结弦抢话失败憋闷的表情。
车驶离停车场，淹入车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