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月初九,诸事大吉,宜婚嫁。

    叶府上下张灯结彩,大门洞开,宾客们争相聚集于叶府内,只为见证这场不被世人看好的两国联姻。

    叶锦意一早沐浴,坐于妆前,她被仆妇侍女们伺候着,着深衣,穿纯服,系大带,佩玉环。田媪亲自将其青丝绾髻盘于头上,再戴以次,并用笄固定。最后在次上配上相宜的珠花和步摇,黛眉轻染,朱唇微点,白里透红的肌肤娇媚的让人失魂。

    莲心呆呆地看着镜中的女公子,啧啧称叹,恍若见到了天仙。

    “等你以后出嫁之时,我让田媪也给你如此装扮,可好?”叶锦意忍不住掩笑调侃,逗的莲心羞红脸转身,嘴里不停嘀咕以后再也不理女公子之类的话。

    不多时,周氏匆匆而来,拉着叶锦意一阵叮嘱,眼眶也慢慢泛红,“.……当初老夫人提出要将你许给萧南州时,我是一万个不愿意,我求将军,求族老,求他们看在你幼时丧母的份上对你怜惜半分,却不想我人微言轻,终抵不过老夫人的一句话。”

    “意儿,是阿母无能……..”

    她眼中满是慈爱,言语中也尽是对女儿的不舍,仿佛对叶锦意珍若生命,不忍她受到半分委屈。

    “.………”

    叶锦意被她这说哭就哭的演技弄的一愣,没想到,这女人如此能装。

    倘若不是她在老夫人面前将那谣言描述的栩栩如生,老夫人也不一定会想到用她换叶氏平安的想法。眼下她又三言两语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也难怪从前把原主哄的服服帖帖,对她掏心掏肺的。

    好在嫁给萧南州本就是叶锦意的计划,如今这般,周氏反而阴差阳错地帮了她一个大忙。

    叶锦意听的头疼,不耐烦地举目望去,那边周氏还在装模作样地抽噎,“意儿,这嫁了人可比不得在自个儿家,凡事莫不要由着自己性子来,我听闻那质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我和你阿父又不能常伴你左右,你说你要是在那边受了委屈,我们也不能马上过去给你撑腰,所以,你万不可与他硬着来,知道了吗?”

    可算是听出来了,这哪是怕她受委屈呀,这无非是在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日后叶锦意再犯什么错,她和叶邵元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因而无论什么结果,都得她自己担着了。

    这说话的艺术,真可谓是高深莫测。

    也不知,后世那些写手们是哪儿来的勇气,竟自信的以为他们笔下的废材穿越女们能斗得过这些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贵女。

    幸好叶锦意厌蠢,看不进去那些无脑文,否则真按她们的套路来,怕是在这高门深宅,自己早就被做成了美人纸。

    在这个时代,穿越女只配小心翼翼地活着,丝毫马脚都不能露。

    “阿母不必担忧,女儿全都记下了,等女儿出嫁后,阿母也该为华儿阿妹好好打算打算了。”

    她这话一出口,周氏还以为是自己一时听岔了,毕竟叶锦意对华儿从来都是鄙夷不屑,冷眼相待的,她何时会对华儿的事如此上心,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周氏警觉回眸,却见少女睁着如猫般黑白分明的大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对着她笑意溶溶。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计划。周氏心中暗道。

    压下心中疑惑,她拉过叶锦意的柔荑,再一次对她细细叮嘱,叶锦意面上带笑,一一应了下来。

    就在母女俩各怀心事,一团和气地说着贴己话时,门外仆妇来报,说是苏太守之女苏依棠在外求见女公子。

    “她可说了何事?”叶锦意诧异问道。

    仆妇只摇头。

    “那你去告诉她,不见!”

    为何事而来都不敢说,还想要我见她?

    叶锦意不禁想起了她落水那日,若不是这个苏依棠故意在原主面前使坏,原主也不可能成为全曲阳城的笑话。

    如今她与那公子峋没了自己这个障碍,本应双宿双飞,郎情妾意才是,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到西院来求见于她,今日是她嫁给萧南州的大喜日子,谁敢保证那茶女心里没憋着什么坏。

    为以防节外生枝,这些杂事还是少理会的好。

    仆妇领命退下,吉时也差不多到了。

    叶锦意被送嫁的喜婆们簇拥着到了前堂,阿父叶邵元,三伯叶九安早已在那里候着了。就连平日里甚少在人前露面的二伯叶为谦,此时也一身新衣,立于阿父身旁。

    叶邵元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还是三伯面带愧色,上前对她叮嘱了几句。

    尽管之前叶锦意对叶府众人没什么感情,可真到了眼前离别之时,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她的内心终还是染上了些许不舍。她与阿父话别,极力忍住眼中将要落下的泪。

    外头齐声举乐,催促新妇出门,叶邵元却不舍女儿。

    “意儿谨记,叶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叶锦意泪眼颔首,拜别阿父后,转身朝外走去。

    大郢国自古以来崇尚婚嫁豪侈,以奢为荣。

    故而早在叶锦意与公子峋的婚事定下之时,她的嫁妆就已预备好了。如今她为了整个叶家下嫁大庆国质子,叶府心中有愧,便将之前萧南州送来的聘礼全都加到了她的嫁妆里。不仅如此,连老夫人也往里添了不少,再算上她首富舅舅送的,今日叶府嫡女出嫁,红妆绵延十里之远,可谓万分壮观。

    迎亲队伍的前方正中,萧南州一身玄衣,头戴红冠,骑在一匹头戴红花的高壮白驹上,格外引人注目。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平静的面容下,带着一种超脱世外的淡然之色。

    在通往质馆的道路两侧,站满了翘首以待的民众,有夹道欢呼的,也有低声叹息的。

    “哎,真是可惜,好好的将军嫡女,竟嫁给了他国质子,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一个老者暗自感叹。

    “可不是吗,这他国质子,说好听点那是贵公子,说的不好听点,那便是弃子,是信物。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控,日后又何来的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这叶家女公子嫁过去…生死难料呀…”

    人群中有人附和,也有人添油加醋。

    “我看未必,你难道不知大庆国如今已不是从前的大庆国了吗?君上这次就是怕了他,才不得不将女公子嫁与他国质子的,不然,这么个香馍馍,他舍得流入他人囊中?你别忘了,宫中还有位断腿的公子在虚位以待呢?”

    “听你这意思,难不成这谣言是有人故意放出,为的就是断了宫中那位的念想?”

    添油加醋之人不语,只是叹气。

    “叶家嫡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阿父手握重兵,舅舅家缠万贯,要说这大郢国哪位公子能娶到她,那…还了得。不然你以为之前的公子峋为何会在被毁婚约后气的恼羞成怒,切齿痛恨?还不是因为为了个芝麻丢了个大西瓜!”

    “呵呵呵……”周围人掩面而笑。

    “对对对,我有个侄子在宫中当差,据他所说,公子峋那日发了好大的脾气,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万万没有想到之类的话,连苏女前去劝解,都给轰了出来,听说俩人至今都没见过一面。”

    “啧啧啧……这能怪谁,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谁叫他之前“恃宠而骄”的,这突然间没了宠爱,那还不得被气的半死。”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讥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之前爱的公子峋死去活来的叶家女公子,怎么就突然间说不嫁就不嫁了,放着锦绣前程的公子峋不要,偏要下嫁给自身难保的质子,这不是伸脖子套索,自寻死路吗?”

    “对呀….这也太奇怪了,还有那谣言…..究竟会是何人所为…….”

    这一两问题一出,刚还议论纷纷的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视线默默往路过的迎亲队伍那儿看了过去。

    而人群末尾,一个锦衣少年静静地听着众人对此桩婚事的议论,他眉头深锁,目光随着不远处地红娇渐行渐远,褐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痛苦和悲楚。

    “公子…”侍从阿飞欲言又止,他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家公子,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月前,远在荆州的公子收到来自少主的一封密信,原本以为会是少主催促他去青州安排落脚一事,却不想得到的是女公子将要嫁人的消息。

    他家公子震颜,不顾少主让其留在荆州的命令,当下便马不停蹄地往大郢赶,路上跑死了几匹马不说,甚至连眼都没顾得上合一下。却不想刚进城,都还没来得及回墨宝斋复命,就看到了女公子的送亲队伍。

    阿飞从小在公子身边长大,他自然最是清楚公子对叶家女公子的情谊。若要说这世上谁对叶家女公子最好,家主排第一的话,那他家公子肯定毫无疑问地排在第二。

    公子满心满眼是女公子,心心念念是女公子,知她甚爱珍珠,所以公子每到一个地方便会为她寻得一枚稀世珍珠。甚至在得知她心系公子峋时,不惜做出一件件荒诞不经之事,只为博她一笑。

    他爱的深沉,爱的隐忍,爱的小心翼翼。

    哪怕是现在他本可以上前制止这一婚事的,却还只是对阿飞说了一声:“走吧,回墨宝斋!”

    阿飞疑惑,不平,“公子为何不…?”

    然他的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公子便黯然消失在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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