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小心翼翼，从门外传来了路明非的声音，“姜望，你在么？”

    隔着门板，姜望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几秒，然后重新换上他熟悉的语气，“我在啊，”她放下手里的毛巾，起身给他开了门。

    “你，你还没睡啊。”路明非挠了挠头，她看起来刚洗过澡，身上扑面而来一阵沐浴露的香气，结果这么一走神，开场白又是干干巴巴。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姜望在网上订的西装，只是在今天晚上逃亡的路上弄出了很多褶皱，原本即使穿着高昂的笔挺西装他也没有学生会那种气质，但皱皱巴巴的更显得他像一只落败的小狗。

    念头一闪而过，姜望没有要请他进来的打算，毕竟某些‘罪证’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我还不困，等我五分钟，”姜望笑着又利索关上了门，快速换了身衣服，加了个外套，然后再打开门时，路明非倚在墙上，朝她看过来时那双下垂的眼睛亮了起来。

    “走吧，请你吃夜宵。”

    她拿着那张学生卡，卡里还有五万美金的额度，语气很潇洒，飞扬的发丝也很潇洒，路明非觉得突然之间姜望和他好像更亲近了点儿。

    明明和之前他见过的笑容一模一样，但他总觉得姜望现在的笑容是真心的，从心里蹦出来的那种真心，没有隔着什么，也不是雾里看花。

    她这个人看似温柔，好像什么都不在意都可以迁就，那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可一旦被她在乎，心里就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一蹦一跳，路明非偷偷弯起了嘴角，又在心里骂了几句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收拾收拾再过来呢？

    餐厅的人不多，只有厨子还坚守着岗位，路明非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这学校的人简直都有三头六臂，外面一片狼藉，学生会和狮心会的人还在善后，那边校工们已经开始了修修补补。

    刚才在安铂馆指挥得有模有样的厨子正挥舞着大勺，还透过烟火气大声问，“吃点什么？”

    “还有什么啊？”

    姜望从路明非身后探头，看清楚隔着一条走廊的后厨各种厨具齐全，但上面各种枪支武器摊开摆了一桌子，估计是龙族入侵时他们打开了紧急武器库，现在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的视线转过去，菜板上的瑞士军刀刀刃上还挂着菜叶和胡萝卜丝。

    *

    姜望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芝士汉堡，说不上好不好吃，但冰冷的胃里终于填补上热乎乎的东西，感觉心情都变好了。

    他们去的不巧，餐厅里没什么吃的，只好买了点披萨和汉堡在微波炉里加热，夜深人静了，原本应该安静下来的校园还时不时传出嘈杂的声音。

    她和路明非并排坐在宿舍楼后面的楼梯上，这里的门一般不开，几乎没什么人过来，很适合吃夜宵或者......谈心。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停下来了？”路明非嘴里啃着火腿披萨，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

    咕噜咕噜的声音传到耳边，勾着姜望也开了一瓶，和路明非不同，她小口抿着，“因为，他在和我说话。”

    “说话？他不是一直都在叫‘哥哥’‘哥哥’么？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想起那个鬼影似的孩子，又想起在狙击枪里看到的那张脸，路明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搓搓胳膊，龙类都是这样么？

    像幽灵似的。

    “秘密。”姜望摇头，她的唇抵着瓶口，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被还没咽下去的酒精呛了一下，“咳咳咳——”

    路明非赶紧放下啤酒瓶给她拍拍背，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啤酒上面贴着的说明，度数也不高啊？他怎么感觉姜望醉了呢？

    “好吧，秘密就秘密，你慢点喝！”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秘密，”姜望的表情很神秘，她把手放在嘴巴上充作喇叭，对准路明非的耳朵，“他还没死哦！”

    路明非愣了一下，心说都被子弹打成筛子了，怎么可能还没死？龙类的骨骼再怎么坚硬也没那么抗造吧？

    姜望哈哈大笑，歪了歪脑袋，“说着玩的啦。”

    她忽然站起来又灌了几口啤酒。

    路明非吓了一跳，忙劈手把啤酒罐夺了下来，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喝醉了说的醉话。

    “我知道你很难过吧？”姜望的眼睛在夜色下亮晶晶的，路明非分辨不出来那是不是月光，“在瞄准镜里看到他的脸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可是龙最狡猾，龙与人类的战争不死不休，只有杀死他们，我们没别的路可选。”

    路明非被说中了心事，那一刻他确实不忍心，偷偷把瞄准镜偏移了一部分，但屠龙这事儿用脚趾头想也和他没关系吧？

    他不知道占了什么便宜评上一个优秀的血统，但‘S’级对他来说最有用的就是那个价值十万美金的学生证额度啊，即使今天校长把此等重任交给他，他还是这么想。

    废柴不就应该吃吃喝喝当个气氛组么？

    “姜望，你已经被这所学校同化了，”路明非‘痛心疾首’，“我就想苟住小命，顺利毕业啊！”

    “嘘......”姜望竖起指头，声音比刚才还低，“你答应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和任何人做交易，好么？”

    像是怕什么人听到，她的声音很轻，比拂过枝叶的夜风还要轻，因为她的动作，两个人紧紧挨着，路明非甚至能数清她弯翘的长睫毛，看清她漂亮的黑色眼睛。

    “好。”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愣愣应了句，照他的德行这时候高低得来两句白烂话，但他不想说，因为话一出口，心底深处好像有什么契约成立，在这一刻生效。

    *

    “望儿，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嗯哼。”

    姜望闭着眼睛在腹部摸索了一通，又揪了揪被子，把它盖到眼睛下边，这样一呼吸就全是阳光的味道。

    “恢复了，又变成崭新的啦。”

    “唉，路明非小可怜，他今天肯定很担心你，晚上追着过来确认你的情况，我们这样做真的好么？”

    小十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导致姜望空有困意却睡不着。

    “他会明白的。”

    小十不说话了，过了几分钟姜望的意识沉入梦境，漫天火光中康斯坦丁展开膜翼飞扑过来，那张破碎的脸上都是茫然，他靠近姜望，伸出手，“带我去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