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布诺·森醒后，予眠带他直奔向日葵小区。
前面提过，布诺·森把王秦交给了孟怀仲那对夫妻，他们就住在向日葵小区。
如各位所知，孟怀仲也是一位寻忆师，他的妻子翩翩是予眠的初中好友，一个美术大佬，现在是一名【绘梦师】。
【绘梦师】的职能在于画出人的记忆，然后以一种非常温和的方式重新将这段记忆【植入】宿主的脑海。
予眠曾请教过翩翩，然后……现在是一名抽象派画家。
“你们怎么回事？”他们一来，孟怀仲便忍不住了，
“这多大仇多大怨，把人都搞去自首了，我劝半天都没用。”
布诺·森：“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你没看新闻?”孟怀仲把今日新闻调给他看，第一个就是加黑加粗字体的“某知名企业家竟承认自己为杀人犯”。
“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声。”孟怀仲道。
【寻忆师】控制不住【委托人】的事也不是没有，而且王秦的戾气重，布诺·森走得又急，所以这事儿真不能怪孟怀仲。
翩翩也来了，为他们切了点水果：“别着急，都一起想想办法。”
予眠不爱吃芒果，翩翩给她削了个苹果，特意做成小星星的形状，递给她，一脸母爱：“给小予眠。”
孟怀仲跟怨妇似的：“媳妇儿都没给我削过。”
翩翩举刀，满脸微笑：“爱吃不吃。”
孟怀仲：“……”要哭了。
——
他们去了王秦的老家。
按王秦的记忆来看，他妈妈带他换了好几个身份，转了好几个城市，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要趁那群记者找到【证据】前，先找到【线索】。
”话说当年他爸……那个男人逃狱了又……最后被枪毙了……下地狱没?”
孟怀仲一句话跳三次，显然有所顾忌。
布诺·森：“连轮回都没了。”
予眠“嗯”了一声，“我是那次案件的【审判者】。”
三十多年前，恰逢地狱搞改革，搞个新的【恶人法庭】，接受【审判者】的审判。
王秦的父亲是第一个上【恶人法庭】的【恶人】，予眠是第一个【审判者】。
公平正义，不徇私情。
他最后被判处极刑，灵魂碎裂，没有来生。
当他们来到三十多年前王秦的老家，都被震惊到了。
杂草荒败，阴暗萧森，黏满污垢的墙上乱七八糟地写着“去死”“人渣”一类的脏话。
予眠心中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又来了。
“咯咯咯……”是小孩子的笑声。一下子就消失了。
孟怀仲被吓得毛骨悚然：“妈呀，这这里他们也能住的下去，心里素质真强。”
“哥哥，姐姐，你们在找什么呀？”忽然，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的唇角乌黑，面色惨白，眼睛里不带一点眼白。
她的腿上也有伤，不过比予眠今天见到的那小姑娘身上更狠一点，青青紫紫的，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缝口十分可怖。
翩翩轻柔着语气，道：“姐姐想找一下王秦的家，嗯……小妹妹知道王秦哥哥的家在哪吗？”
小姑娘又“咯咯”笑起来，“我知道呀，不止是我，我们都知道哦！”
她一蹦一跳地为他们带路，轻快的语气透着阴森：“王老师对我们可好了，给我们吃糖，还给我们买兔子玩偶。”
孟怀仲：“这不妥妥哄骗吗……”
他看过那则新闻，当年挺轰动的，老一辈人几乎都知道。
——那连环杀人犯是位小镇教师，男女老少不忌，对小孩子更是如此，属于嗯……那种不枉人理的范畴。
简单来说，他是联通。
孟怀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姑娘依旧在说：“老师说，要跟我们玩游戏，我们玩得可开心啦，老师也很开心，他一直都很开心，可我们好痛啊。”
她停下来，背对着他们，身体各处关节伤口缝合处密密渗出血来，留下血泪。
“我们真的好痛啊，我们在哭，可是没有人来帮帮我们。”
“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救救我们。” “我们就在这里，为什么你们看不到我们啊？”
阴风呼啸，怨气越来越浓烈。
数十个孩子的怨魂聚在一起，发出凄厉的惨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明明我就在你们的脚底下！我就在这里！！！”
……
予眠一步一步朝小女孩的方向走过去，怨气化成锋刃，一片一片划在她的脸上，胳膊，和腿。
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予眠！”孟怀仲被拉住，布诺·森说：“让她去。”
“我相信她。”
数不清的记忆穿过予眠的身体，带着极大的恨。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恨是什么，或许是恐惧，害怕，以及很多很多年的暗无天日，战战兢兢，让他们误以为是【恨】。
予眠不理解这些情感，但她忽然想到了宋伊嘉。
那个孩子，跟他们一样吗？
记忆在人间流浪，而本体不知道被藏在哪个角落，为枯萎的大树提供生机。
她会笑，会乖乖喊人，会着急回家，只因为怕家人担心。
他们都跟宋伊嘉一样。
那么纯粹的灵魂，哪怕怨气浓烈，却一点黑暗都没有。
让她忽然很想，抱抱他们。
“我知道你们就在这里。”
“别怕，我会带你们回家。”
小女孩一下子安静下来，感受着予眠身上传来的暖暖的温度，她慢半拍：“真的……吗？”
予眠：“骗人是小狗。”
怨气也消散了，小女孩的伤口不再流血，她说：“姐姐，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我妈妈了。”
“她如果看见我，还会记得我吗？”
“会的。”予眠说，“你是妈妈的宝贝，妈妈不会忘记的。”
小女孩弯唇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对，我是妈妈的宝贝。”
她的灵魂渐渐透明，最后一刻，她问予眠，“姐姐，你是天使吗？”
予眠握了一下她的手，回答，“不是，但你是天使。”
“还有，谢谢你的带路。”
——
王秦家很小，顶多容纳五个人，且转个身都艰难，生怕不小心碰到什么。
孟怀仲很费力地蹲在地上看孩子的旧涂鸦，突发奇想：“你们说王秦会不会也来啊?”
“有这个可能。”布诺·森道，“这样也好，省的我们去找他了。”
“或许来的，不止他一个。”翩翩道，示意他们看手机，“关于王秦，又有了新的爆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