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主线任务是把项目做完。”最终，冼萱绾幽幽说道。还是谈正经事为妙。

    她站起身，“会在最近把项目完成。”

    听闻此言，方聿无声。一轮弯月，挂在窗外。

    夜的沙洲，澄净如水。他的心境，岂无波澜。

    冼萱绾心跳有点加快，是饥饿感的征兆，光喝点柠檬水、淋写雨水必然是不能饱腹的。

    她站起身，往厨房里走。

    思索片刻，煮起了泡面。简单、快速、高效。如同她所期待的人生。

    水很快煮开，她撕开包装袋丢了一块面饼进去。准备把锅盖盖上的时候，又撕开一袋。

    咕嘟咕嘟的翻滚声，高温把独属于经典红烧牛肉面的香味诱发出来。在口欲未被满足之前，味蕾先被满足了一下。

    让它持续沸腾，把汤烧干一些。

    利落，是冼小姐的姿态。

    生活本该如此简单，正如这碗快煮即食的红烧牛肉面。复杂的是人心，总是在追求一些精美的食欲。

    把自己的晚餐端到餐桌上，她看着方聿：“要吃，去盛一下，有多。”

    淡然一句，平淡无异。方聿自己去厨房盛了，反正当作是陪她，一个下位者的基本姿态。

    他走进厨房，拿起勺子，余量充足，不像只煮了一人份能留下的餐量。

    心中了然，冼小姐的嘴硬心软。

    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糟糕。

    餐桌之上，两个人相距甚远。他尝了口冼小姐的方便面，寻常味道。

    伴随食物带来的饱腹感，冼小姐的心绪平和些许。

    “下个月我会离开花城，”隔着偌大的餐桌，她说出来。

    “在此之前，我会把项目做完。”她补充。

    方聿放下筷子，隔着一缕热气与她对视，在分辨其中的含义，他还是不敢相信，她真的要走。

    但听起来，不像是假的。

    “你要去哪里？”

    “伦敦。”

    “这么，突然？”他的提问未经思考。

    “什么时候回来？”他转而想到这个，能去，也能回吧。如果只是去个一两个月，也是无妨的，他，可以等她。

    他，会等她。

    “说不好，先完成学业再看看。”

    “我妈妈也在欧洲，所以后续再说。”她补充一句。

    这让方聿如坠冰窟的回复。

    他们还没有开始，她就要轻易离开。尽管，这看起来一直是方聿的一厢情愿。

    但是突然要走这件事，对于方聿来说好不公平不是吗？

    有什么不公平的，又没签订合约。何况感情这件事本身，“公平”这个词不在情感这个领域的讨论范畴之内。

    目前就是这么个状况。

    口中的方便面索然无味，方聿还是礼貌性地吃完了。

    “接下来，可能要加快我们这个项目的进度，我要保证在离开前完成，并确保质量。”冼萱绾对他说。

    “好，”方聿没有多说什么，他眼中的深雾一时半会儿浓得化不开。

    把这些该说的话说完，冼萱绾觉得松了口气。

    事情似乎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不然呢？为了方聿，不去英国？

    冼萱绾，但凡你有一丝丝这样的念头，都是对自己人生理想的伟大亵渎。

    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不然呢......

    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与情感，专注写稿，专心准备离开花城的收尾的工作。

    隔着餐桌，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人，他的眼色幽深，平直唇一动不动，看得出在努力克服失落。成年人了，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样，要不到糖就哭的。

    平静的桌面之上，方聿的内心绝非毫无波澜。

    眼下，他在分析局势，他并不想就此放弃冼小姐，即便她说要走。

    下个月，意味着还有时间不是吗？

    他们之间还有合同，还有，

    乐观点。

    “上回说要先带你看些关于击剑比赛的视频，现在要看吗？”方聿直接转移话题。

    “好。”眼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二楼，影音室，同个地方，心境大不一样。

    幽深夜色之中，屏幕上正在播放2000年的悉尼奥运会，中国队对战法国队。

    目前中国队逆转追分反超，以36:34的优势领先。

    在中国队员董兆致第三次上场时，法国选手在赛场上意外受伤，简单处理后再次上场，面对绝对优势，他在剩余时间持剑不发。

    这是真正发挥了骑士精神。

    “他擅长进攻，速度快，打法凶狠，”方聿在边上补充，一边燃起了一支“乌木沉香”。

    香气很快弥散开来。

    “但是，他没有乘胜追击。”

    “有人说，击剑是一项贵族运动，在输赢之间，我们国家的运动员发挥了真正的贵族精神。”

    画面一切，镜头来到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命运与他们开玩笑，因为比赛时间突变，翻译未及时告知，三位花剑运动员险些错失比赛，匆忙到场后，仓促出剑，惨遭淘汰。

    冼萱绾对着屏幕尽显惋惜之情，她的浅色眼瞳在黑暗下也显得深不可测。

    时间来到2004年，雅典奥运会。男子花剑团体决赛。中国队对战意大利队。

    匈牙利裁判希达西一次次讨好般的误判，屏幕的画面让人看着愤怒，尽管7轮比赛后，该裁判被换下，但中国三剑客终与金牌擦身而过。

    “国际剑联在赛后发表声明，这场比赛存在着至少6剑误判。”

    “这是击剑史上的耻辱，那位裁判被罚取消两年国际赛事裁判资格。”方聿淡淡地说。

    说起来都容易，不知道置身事内的三位运动员该有多心酸。

    十年饮冰，热血未凉，悲壮的男花三剑客。

    “这就是我为什么练花剑的理由。”暗室之中，他在袅袅烟雾之中意味深长。

    他们败了，在他心中，却是赢了。

    冼萱绾看着他严肃的神情，第一次理解了他的心境。

    唯有热爱，抵御残酷。

    黑暗之中，白烟淼淼，这香味，熟悉又陌生。

    第二次闻，她的嗅觉比头一次适应。

    “这是什么香？”

    “乌木沉香。”

    继续沉默。

    今天会不会再停电，冼萱绾担心。

    不至于每次来影音室都停电，不要瞎想......

    借着黑暗，他看着她。

    影音室暗沉，她却觉得燥热。

    香气充盈，浓得化不开。

    谁也不说话。

    “要不要把上回的《星球大战前传》看完，我那晚没看完就睡着了。”

    “好。”

    屏幕切到星战前传，灯火之下，帕德梅理性拒绝了安纳金。

    [We live in a real would.e back to it.]

    爱情，是否总是与现实格格不入。

    画面继续播着，10分钟之后，冼萱绾在这香气之中竟然睡着了。好一个乌木沉香。

    今天，是太累了。

    这星战前传，与冼萱绾一起看了两次，还是只看到一半进度，方聿轻轻笑了。不知道这本电影要看几次能够看完。

    她蜷着腿侧在真皮沙发上，眼睛闭着，绸缎般的长发散落出优美的形态。

    暗夜之中，方聿暂停了屏幕，只看着她。

    线香缓慢而稳定地燃烧着，才刚燃了三分之一。

    凝视许久，他站起身，准备抱她回卧室睡，这里太香、太凉。

    他俯下身，手指轻轻环住她的纤腰。

    黑暗之中，她即将被抱起。

    她睡得浅，慕然睁眼。

    四目相视，时间冰封。

    我只是要把你抱回卧室。暗室内，方聿没有开口解释。

    他问心无愧，

    他问心无愧？

    暗室的时间被凝固，荧幕暂停，男生与女生谁也没有动弹。

    唯一逃脱时间冰封的只有那支乌木沉香，一丝不苟，袅袅娜娜，馥郁持久。

    距离太近，极浅的呼吸声也让彼此清晰听到。

    空间极静，冼萱绾听到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噗通噗通。

    鼻尖快要碰到鼻尖，幽深的奇香钻入彼此的鼻腔。

    是谁先动的，无可考，只因距离过近。

    反正就是，谁先动了一下。

    鼻尖缠绕在一起，唇瓣触碰到，说不清是谁主动。

    现在，这已不太重要。

    触碰到，沾上了，就摆脱不得了。

    暝色上窗，她与他，纠缠在一起。

    暗室的时间解冻。

    室内温度开始升高，乌木沉香仍然尽职地燃烧着自己。

    他们的口腔之内，也是乌木沉香的香气。

    影音室的真皮沙发上，下位者用着上位者的姿态，在她的唇舌之间肆意掠夺。

    这里，似乎成了他们的伊甸园。

    她的全身附着在沙发之上，身上，是他。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甚至，也不是第二次，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冼萱绾的视角中，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这也不重要了。

    交缠之中，她缺乏清醒思考的能力，索性不去想了。

    想也没用，想了也找不到答案。

    真丝质地的睡衣，触感很丝滑。蕾丝结构的袖口，皮肤接触过，让他心神荡漾。

    夜色过浓，浓得化不开。

    冼萱绾并不知道，她的身体，早于她的灵魂，不抗拒。

    她只是配合着他的吻，来不及思考。

    她的天鹅颈，被方聿吻住，再吻住。

    事态会如何发展下去。

    她真的那么无辜？

    吻一直向下，她的身体并无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