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无聊到到处秀关爱，”冼萱绾隔着雨帘冷冷地望着他。
“我们只是项目合作关系。”我不是你池塘里的鱼。
冼萱绾，你确实不是鱼啊，你是美人鱼，跟鱼不一样。
“有什么先躲下雨好吗？”他的声音还算平淡。这场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平息一丝怨愤，冼萱绾往地面草草看了一眼，雨水在地面上激起一个个小水泡，然后化开为泡影。雨水继续落成水泡，持续化为泡影。
她无言，现在在滂沱大雨中对峙算个什么，路人眼里不就是情侣吵架吗，吵得大雨滂沱都不顾了的那种。
她眼下是否为了这个男人，在意气用事。意识到这一点后，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连自己也不认得自己了。这真的算得上不在意的姿态吗。
挪到街边的屋檐之下，还是不说话。
冼萱绾自顾自地在看打车软件，雨大，很少有人接单。
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对，有车就能撤了。
知道多解释也是徒劳，雨中奔跑的人群在方聿的视线中时隐时现，他收了收神。
“冼萱绾，你对我的解释没兴趣的话，”这是方聿第一次叫她全名。
知道我没兴趣你还要说，冼萱绾睫毛微张，唇齿未动。
“但是从我单一的角度，我必须要解释清楚。”他话锋一转。
“如你所见，我跟她认识，第一次见面是在瑞颐的餐厅。”
“之后我没要见她，也不打算再见。”
“那晚，是我妈举办了一年一度的昙花夜宴，因为生意往来的关系，她被我妈邀请了。”
“送回家，我一开始就拒绝了，最后也是阿泽送了她。”
“以上所有。”
他止住唇。
不过他还是没把在瑞颐结束之后，曾经派人送过一束致歉的鲜花的事说出来。有时候，人会死于话多。把事情顺畅解释清楚即可，不用说一些节外生枝的话。
解决问题永远比描述问题更为重要。很多人是怎么吵架的，你怎么怎么样，我怎么怎么样，越说越来火，最后根本没有朝着解决问题的步伐前进，只是在一味地描述问题，扩大问题。
身边，屋檐之下，女孩沉默不语。
“你可以去问阿泽。”他添上一句。阿泽这小子，刚在酒桌上，也不知道替我适时解释一句。
我为什么要去问阿泽，冼萱绾在心中默默。
沉了一下眼皮，她控制语速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我没兴趣，何况我即将离开花城。”
停顿一下，“你说，我为什么要当真？”冼萱绾的眼中有对他的几分戏谑，也有对自己的浅浅嘲弄。
离开，花城。方聿怀疑雨水声音太大了让他听力受阻。
冼小姐，你别说气话。有被烦扰到要离开花城的地步吗......
方聿一时失了神，“什么离开，”
“既定事宜，与你无关。”她的唇瓣上下微动，细密的潮珠让花瓣唇更添水润。
他无措地望向她，一时分不清离开这个词的真假，但这已足够让他心惊。不足一天，由天堂坠落地狱。被晚香玉纵的情吻的香息还能回味出清晰的嗅觉与触觉。而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淡漠和离开。她曾是光，也是深渊。光灼得人睁不开眼，渊幽得人心惊胆战。
即便无法断言她的话是真是假，这个汹涌雨夜，方聿也要给出他的态度。
“冼小姐，我知道你烦我。”他深吸一口气，雨水卷起尘土混合出的水腥味进入他的鼻腔，沉闷、不序。
她抬起潮漉漉的细密眼睫，浅色的眼瞳这会儿显得深不可测，像蒙着一层雾气。
他的平直唇动了一下，“你听我说完，”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一开始就是个纨绔形象，”冼萱绾的眼睫垂落下来，避开他的暮色。
“也是这样的滂沱大雨，我第一次遇见了你。”他的脑海中闪回幻时寺的惊鸿一瞥，“这是天意的雨，第一眼你就住进了我心里。”他讲得情真意切，似乎有所触动，她的眼睛些许痒热。方聿，你何至于此。
“当我们重遇那次，看着你梦魇，那一晚我手足无措。”4901的那一晚，他与她，斗鱼与斗鱼。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大梦一场。
“有几个黑夜，我停在你的楼下，看着灯忽闪，想着该如何与你再打个招呼。”黑夜，白色宾利，他在街边透过车窗窥视，看着沉闷的灯光，几番犹疑，最后下定决心。
“为了让你爱我，我要变成你的邻居。”
“为了让你爱我，我琢磨着那个合作项目。”
他不再说下去，声色逐渐暗哑。
“我很拙劣，处心积虑。”但是我爱你。
“我不在意，因为在我心中，你魅惑的像海妖，清冷的像白昙。”“这样的你，我的心不能停止。”
他叹了一声，眸色深沉，“但是我错了，你心中的人不是我，无论我用光明或阴暗的手段，你都不在意。”
我的心中，本就没有人。冼萱绾的内心并不认同他的判断。
“我不能勉强你，冼小姐。”但是我爱你。
“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我做什么，都走不进你的心里，因为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我要找什么人，荒谬。冼萱绾的内心在翻白眼了，真会臆断。
方聿，你总是把自己的判断强加于我。她的眼睫颤动了几下。
“对不起。”他说这三个字有诚意在，是意识到里自己的过分介入对她造成的影响与困扰了。
她看着他，迟缓地摇着头，幅度微弱。眼睛发涩发痒，迫使她闭上了双眼。
“如今，烦扰到你要为了我避离花城，我确实错到离谱。”说完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冼萱绾睁开双眼，眼中仍有涩意。什么跟什么，我离开花城跟你有什么关系。方聿你怎么，唉。她心中叹息。
这叹息也分不清是为他叹息，还是为自己叹息。
叹息到需要亲自去叹息桥那种。
但巴塞罗那的叹息桥本身是座爱情桥呵，传言走过就会得到爱情的那种？
心中的叹息诱使她鼻尖酸涩，如同不小心吸入了一盅茅台酒。
方聿，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些什么？方聿，你要不要再看看冼小姐在想些什么？
“所以，不要因为我的烦扰，离开花城。”他的声音听出来哀求。
他的骄傲和不驯，随着雨水化为乌有。
到最后，没有了策略与方法。
对你，我不会用上位者的姿态。
只会用下位者的姿势。
我会求你。认真地求你。
若我不答应呢？
我会继续求你。
这就是方聿与冼萱绾的格局，似乎已成定势。
冼萱绾在雨的背景之下，试图张了张嘴，一时喉头淹塞，发不出音。
就好像古早的黑白电视机，收不到天线的信号，沙沙沙沙地闪烁黑白的噪点，晃得人眼疼，心闷。
“咳，”发出第一个哑音。
“离开花城没有你的原因，”她的眼睛朝下对着潮湿檐廊。
方聿似乎没听进去，或者没用大脑分辨语意。又或者，他逃避冼萱绾接下来的任何一句话，不想加强冼萱绾离开的重申。
人总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大脑也会聪明地避开那些痛苦的点。趋利避害，本能。
他眼角微垂，平直唇的唇角没有往下，看得出有在克制自己的感伤。
雨，还是没有停的意思，一线线滴在方聿的心头。
冼萱绾别过脸去，眼珠向上翻腾，在阻止什么。
雨，快点停止吧。这两人虽然在屋檐之下，却如同裸着身再暴雨之下冲刷，毫无庇护。
雨说，我不停。
是他们太当真了。
人世间的酿酿酱酱、起起伏伏对雨来说没有任何色彩，它只是下，肆意地下。
“雨下得大，我让助理过来送你回家，好吗？”男生声音微弱，知他惹冼萱绾嫌，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提出了这个这种的方式。
那你呢？冼萱绾目力微弱地看着他。
这雨，终究是也下在了她的心上。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都结束吧，说心里话。
那个最自私的人是你吗？【1】